暖君

遇到你之前,冰缩寒流;遇到你之后,花柔酒软。

第九十四章 漏气儿
王舲進了二門,得知二嫂明氏在二哥的書房,徑直去找二嫂。
  這個時候,王家二爺王艤都在白鶴書院,二奶奶明氏坐在王艤的書房裡,替王艤核對書院上半年的細帳總帳。
  見王舲掀簾進來,二奶奶明氏驚訝的咦了一聲,“怎麽這會兒就回來了?不是說要多逛一會兒,至少吃了中午飯再回來?出什麽事了?”
  明二奶奶邊說邊站起來迎上去,仔細看著王舲的臉色。
  “阿苒看中了一隻白玉虎,帶著些青黑玉皮,很像謝將軍那隻虎。”王舲看著明二奶奶,開口就是那隻玉虎。
  “唉喲!”明二奶奶呆了一瞬,一聲唉喲沒落,王舲衝前一步,一把揪住她,“二嫂知道?二嫂都知道什麽?二嫂什麽時候知道的?是真的?不是我想多了?”
  “噓!”
  明二奶奶衝王舲噓了一聲,幾步衝到書房門口,掀起簾子左右看了看,退回來,看著王舲,話沒說出來,先笑起來。
  “這事兒,從太婆到阿娘,可是下過嚴令的,不許提,一個字都不許提。
  不為別的,說是,怕說破了。
  照你說的這玉虎看……”
  明二奶奶拖著長音,一邊笑一邊按著王舲坐下。
  “先看著,回頭跟你二哥說一聲,要是能在哪兒看到這玉虎,那可就太好了!”
  “二哥也知道?你們怎麽知道的?家裡人都知道,就瞞著我一個?”王舲一臉說不清什麽表情。
  “哪能全家人都知道?我和你二哥,太婆,阿娘,沒別人了。”明二奶奶笑個不停。
  “那阿爹呢?翁翁呢?難道不知道?還有三哥。”
  “阿爹和翁翁知不知道,我怎麽能知道?你三哥肯定不知道,你三嫂也不知道,你看,肯定不是就瞞著你一個人。”
  明二奶奶一邊笑,一邊倒了杯茶遞給王舲。
  “我一點兒都沒想到!我竟然沒想到!從來沒敢想過!”王舲接過茶,連聲哀歎。
  “誰能想到?你二哥激動的一夜沒睡著,哎不說這個了,不能說,別說破了。
  你回來了,四娘子呢?也回去了?
  說是周將軍領了公務,要一個月才回來……”
  明二奶奶的話突然戛然而止,整個人都呆滯了。
  “怎麽了?周將軍怎麽了?二嫂你又想到什麽了?你別瞞我!”王舲上身挺的筆直,急急問道。
  “沒什麽沒什麽!”明二奶奶話說的極快,手擺的更快。
  “你怎麽知道周將軍領了公務?要一個月?”王舲反應極快。
  “說了這事兒不能提,咱們不說這個了。”
  明二奶奶愉快的擺著手,片刻,一聲長歎。
  這事兒吧,當事人沒挑明之前,說都不能說,可要真到挑明的時候,那位可正經不小了,這事兒得多急啊,這嫁妝什麽的……挺愁人!
  “二嫂想什麽呢?”王舲推了把想的出神的明二奶奶。
  “沒什麽沒什麽。這事兒,咱們可是什麽都不知道。
  以後,你去挑嫁妝,就叫上四娘子,讓她幫你掌眼看看,我瞧四娘子這眼光,可好得很呢。”明二奶奶笑道。
  “可不是眼光好。”
  王舲一句話沒說完,想起三公子那天讓姑娘看看他長的多麽好看,暴笑出聲,往後笑倒在榻上。
  “咦?你笑什麽?笑成這樣的?這是笑什麽呢?快說說!”
  明二奶奶瞪著王舲,一邊拉她,一邊連聲問道。
  王舲笑的說不出話,隻不停的擺手。
  她為什麽笑,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告訴旁人的,二嫂也不行!
  ……………………
  第二天,午飯後,桃濃托人遞了個口信進來。
  說是吳嫂子在靠近封丘門的地方,看中了一個地方。
  周將軍臨走前交待過,她不在京城這段時間,吳嫂子的事,就遞到李苒這裡來。
  吳嫂子托桃濃遞話,請李苒過去看一眼,要不然,買鋪子這樣的大事,吳嫂子是不敢自己拿主意的。
  李苒猶豫了片刻,讓人回了話,她明天再去看。
  今天,一來不知道謝澤什麽時候打發人過來,二來,吳嫂子挑的這鋪子,最好跟謝澤說一聲再去看,周娥現在歸到他手下了麽。
  周娥的事,她現在不敢太自專,誰知道還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兒。
  李苒托著本書,心不在焉,直等到外面暮色濃重,外面才傳了話進來,說有人尋周將軍,請姑娘出去一趟。
  李苒一聽就明白了,腳步極快出到二門,果然是石南那個小廝,等在側門外。
  “遠嗎?”李苒先出門問小廝。
  “遠倒不遠,就在清風樓,姑娘還是坐車便當些。”小廝忙笑回道。
  李苒退回二門,讓二門的婆子傳了話,片刻功夫,車夫就趕著車,停到了二門裡。
  李苒上了車,吩咐去清風樓。
  謝澤還是在上次那處雅間,李苒進屋時,謝澤正坐在臨湖的落地窗前,看到李苒進來,沒站起來,隻抬手示意她坐過去。
  “吃過飯了?”謝澤打量著李苒,先問了句。
  李苒看著面前的茶桌,低低嗯了一聲。
  已經很晚了,他應該已經吃過飯了,她也該吃過了。
  “長安侯年後要領兵南下,前幾天已經啟程練兵去了,京城防衛和京畿大營,一應事務,都移到了我這裡,除此,協調調度霍帥和長安侯兩處後勤輜重的事,也點到了我這裡。”
  謝澤倒了杯茶推給李苒,緩聲道。
  李苒微微欠身,仔細看著謝澤臉上那絲絲的倦色。
  “很累嗎?”
  “嗯,還好。”
  “可惜我幫不了你。”李苒沉默片刻,歎了口氣。
  正抿著茶的謝澤呆了一瞬,放下杯子,露出絲絲笑意,又帶著幾分無奈,“你還想幫我?這哪是你能幫的,有這份心就夠了。”
  李苒看著謝澤,沒說話,隻歎了口氣。
  要是從前,她是能幫的,現在,這裡,她什麽都做不了。
  “你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擔心,就是幫我了。”
  聽著李苒那一聲歎氣,謝澤臉上的笑意更深,無奈也更濃,跟著歎了口氣,看著李苒溫聲道。
  “我一直都很好。”
  李苒的話頓了頓,有幾分含糊的接著道:“以後,你有空的時候,再……反正,我也沒什麽事兒,我不會有什麽事兒的。”
  “周娥雖然不在京城。”謝澤看著李苒,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想去看什麽聽什麽,就去看去聽,我要是空了,就去陪你。”
  “好!”李苒露出笑容。
  謝澤看著她一臉的笑,唉了一聲,“我有空的時候很少,不過,只要有空……”
  “我知道,我懂。”李苒忙點頭。
  她知道他剛才說的那幾句裡,代表著什麽程度的忙碌,她真的懂。
  “嗯,這個,給你。”李苒伸手過去,將那隻白玉虎送到謝澤面前。“有點兒象虎將軍。”
  “嗯。”謝澤拿起那隻玉虎,托在手裡,仔細看了一會兒,握起。
  “還有一件事,”
  李苒想起吳嫂子看中鋪子的事兒。
  “周娥買下了吳嫂子母女,給了錢讓吳嫂子找地方開間小飯鋪,今天吳嫂子捎話,說是看中了封丘門裡面一間鋪面,那邊,沒什麽不合適的地方吧?”
  謝澤凝神聽著,迎著李苒的目光,帶著絲笑意道:“緊挨著封丘門,是班直軍營,看中那一帶的門面,大約先是看中了班直軍營。
  軍營那些人,知道是周娥的本錢,總是要去捧個場的,生意就不會差。
  那個吳嫂子,”
  謝澤頓了頓,聲音緩和也柔和許多。
  “你要學會識人,她看中的地方,要真是靠近班直軍營,更像是桃濃的主意。
  桃濃很愛抄近路找便利,可她抄的近路,十有八九得不償失。
  這事不用等周娥回來,你替她拿個主意就行,怎麽都行,不是大事,一間兩間鋪子,周娥還是虧得起的。”
  “嗯,我知道了。”李苒聽謝澤說到桃濃,簡直和對周娥一樣熟悉,忍不住驚訝。
  “桃濃是從興榮關活著出來的。”謝澤看到了李苒臉上的驚訝。
  “當年興榮關一戰,橫屍遍野,關內英豪,活下來的極少。
  桃濃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埋了她阿娘之後,對著興榮關大門,從霍帥罵到皇上,罵了一整天。
  後來,她到了京城,我讓人盯了她一年多,略知一二。”
  “她說她在興榮關倒了嗓子,還能罵得出來?”
  對於桃濃這份彪悍,李苒簡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響亮得很。”謝澤看著李苒,“霍帥說過,當時真想讓人糊她一嘴屎。”
  李苒噗一聲笑出來,“霍帥大度。”
  “興榮關一戰,和仁宗詔示天下,城門四開後,天下人從未有過的歸心大梁,新朝佔盡優勢,也岌岌可危。
  桃濃就是再罵上三天三夜,霍帥也只能好茶好飯供著,由著她罵。”
  李苒想著她在這京城市井間受到的禮遇,低低嗯了一聲。
  “梁朝舊人聚集在南邊,十幾年來,皇上一直不敢輕舉妄動,這次興兵……”
  謝澤看向李苒,李苒迎著他的目光,“因為我?”
  “嗯。”謝澤一臉笑意,“你可以放寬心。”
  她的聰明讓他愉快而輕松。
  “嗯,我對這裡,我是說,世間,一無所知,就算這個京城,我看到的,大約也都是大家想讓我看到的。”
  李苒看著謝澤,謝澤目光柔和的看著她,“不全是,沒人安排讓你看到什麽,看不到什麽。”
  “嗯,就算我眼見為真,也不過是京城一角,相比於天下,我還是一無所知。不過,我還是覺得新朝很好,因為你肯為之效力。”
  謝澤神情一滯,猛的轉過頭,好一會兒,才轉回頭,抬起手,將李苒散落下來的一縷頭髮抿到耳後。
  “以前阿潤也常這樣,問他為什麽喜歡這個,他就說:因為哥哥喜歡啊……”
  謝澤的喉嚨哽住,好一會兒,才接著道:“我常常教訓他:你要有自己的看法,你要自己看自己想。你也是。”
  “嗯。”李苒垂下了眼簾。
  “我送你回去吧。”謝澤猛的站起來,“我還要出趟城,天也不早了。”
  “我自己回去就行,你送我回去,動靜太大了。”李苒跟在後面,聲音低落。
  “嗯,我送你到門口吧。”謝澤沒堅持,將李苒送到雅間門口,看著石南將她送出去。
  李苒回到翠微居,沒進屋,坐在廊下,目無焦距的看著廊下晃動的燈籠光出神,直坐到夜深露凝,才進屋睡下。
  她不願意他象對阿潤那樣對她,可他心目中的自己,一直都是象阿潤那樣的吧。
  她從來沒把他當作哥哥,她也從來沒想過要做他的弟妹。
  可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飯,李苒先讓人給桃濃回了話:
  如果看中封丘門附近,是因為班直軍營,那大可不必,以吳嫂子的手藝,用不著這份便利,就能把小飯鋪子的生意做得很好。
  捎話的婆子回來時,就帶回了桃濃的回話:她知道姑娘的意思了,她讓吳嫂子再去挑更合適的地方。
  ……………………
  早朝散了之後,皇上留下謝澤問了幾句兵馬調動的事,看著謝澤告退出去,端起茶喝了一口,突然擰起眉,轉頭看著垂手侍立在旁邊的老內侍,“朕好象看到阿澤身上有個什麽東西?”
  “是隻白玉虎,帶著些青黑玉皮。”老內侍答的極快。
  早上,他頭一眼看到謝將軍,就看到那隻玉虎了!
  這是十幾年裡,他頭一回看到謝將軍身上,佩有除了刀劍之外的其它東西。
  “朕還以為眼花了!出什麽事了?”皇上手裡的茶杯咣的扣到榻幾上,站起來就往外衝,“你家太子爺肯定知道!竟然瞞著朕!”
  老內侍跟在皇上身後,連走帶跑,連叫個人先跟太子通傳一聲都來不及,皇上就衝進了景華殿。
  太子正吃早飯,瞪著直衝進來的皇上,趕緊放下碗跳下榻,“出什麽事了?”
  “你看到阿澤沒有?”皇上劈頭問道。
  “沒有,阿澤怎麽了?惹你生氣了?”太子聽皇上問謝澤,松了口氣。
  “阿澤腰上,掛了隻白玉虎,帶著青黑玉皮,誰給他的?肯定不是你,你,加上朕賞給他的這樣的東西,他府上早堆成山了,他可一次都沒用過。
  他身上,除了刀劍,這是頭一回,頭一回!
  到底怎麽回事?出什麽事了?你小子瞞了朕多少事兒?啊?
  別跟我說你不知道,你看看你這張臉,一臉的你都知道,怎麽回事?到底怎麽回事!”
  皇上一屁股坐到榻上,啪啪拍著榻幾。
  從皇上開始吼叫起,太子就揮手屏退了殿內諸人,等皇上吼完拍好了,倒了杯茶遞給他,“就是長安侯府那位四娘子。”
  皇上端著茶的手僵住,將杯子拍在榻幾上,瞪著坐到他對面的太子,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你什麽時候知道的?什麽時候的事兒?”
  “應該是從荊湖南路回來之後,有一回,說到那位四娘子,阿澤一臉笑,呆的像個傻子,看他他都不知道。我覺得不對勁兒,就留了心。”
  皇上猛一巴掌拍在榻幾上。
  “後來,阿澤弟弟的忌日,那位四娘子一直陪著他,他……”
  太子舌頭打轉,咽回了謝澤放聲高歌采蓮曲這一段,這個,還是別告訴他爹了,要不然,他再怎麽也按不住他爹了。
  “隔天,阿澤一早就到了,氣色神情都很好。那天你也看到了,你還挺欣慰,說他總算走出來了。”
  “還有誰知道?”皇上眯著眼,想了好一會兒,猛的吐了口氣問道。
  “阿澤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覺得,以前就我一個,現在,大約就咱們爺倆了。”太子嘿笑了幾聲。
  皇上再拍了幾下榻幾,一臉笑,“不錯不錯,朕一直在想,那小丫頭嫁到哪家最合適, 要是阿澤肯娶她,最好不過,這事得快,阿澤都三十了。”
  “您別多事!”太子急忙叫道:“別壞了事兒!阿澤那脾氣,不近人情,只怕你我一插手,就壞了事兒了,這事得耐心。
  阿爹,您想想,這事兒,先漏到我這裡,現在,又漏到您那裡了,那隻玉虎,十有八九是那小丫頭給他的,阿澤送歸白虎,是那小丫頭陪著去的,肯定是那小丫頭……”
  “什麽?這事你怎麽沒跟我說?李明水也不知道?那可好幾天呢,李明水不知道那小丫頭沒在府裡?”皇上差點跳起來。
  “沒了沒了,就這一件。
  是我讓付嬤嬤替她瞞著長安侯府諸人。
  我不是跟您說了麽,阿澤那脾氣,我怕壞了事兒,那個時候還不像現在,萬一,有個萬一呢?怎麽辦?”太子擰眉看著他爹。
  “也是。好你接著說。”皇上重又坐了回去。
  “阿澤肯把人家小姑娘送的玉虎戴在身上,這就快了,別急,這事兒千萬不能急,跟阿爹您打仗一樣,要耐得住,得等他掉進來,把套兒踩實了。”
  “唉!好!”皇上長歎了口氣,“不過,你這裡有什麽信兒,不管大小,一件不能瞞著你老子我!不許瞞著朕!”
  “阿爹放心,您放一百個心!”太子連聲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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