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憶與明月 呂萱依稀記得宗門滅亡那個時候的夏天，師傅和師兄戰死，師姐帶著自己拚死逃亡。 在明月亮時的夜晚，遮天蔽日的森林裡，還是連月光也照不進去的黑暗，人心中最恐懼的黑暗在無聲蔓延。 黑暗中孕育著太多危險，人類是那麽脆弱。 一個只有七八歲的小女孩，用滿是鮮血的小手擦了早已風乾的眼眶，面無表情地背著一個面容清純美麗的女子，獨自在這目不見光的森林中走著。 小小的身子乾枯、瘦削，手臂上充滿了劃痕，這是在森林中穿行的代價，臉上夾著血的汙漬，掩飾著她的疲憊。 呂萱那時候還不曾修行，天資也不是很好，只能整日念誦道經，享受師傅煉好的藥浴。 她也很羨慕那些可以隨意外出，飛天遁地的師兄師姐，但每次露出羨慕的眼神，師傅和師兄師姐們總會摸著她的頭安慰她。 師父說啊，小萱這麽可愛，等長大後一定可以飛得比他們更快，師兄師姐總會從會從自己的儲物法寶中掏出各種各樣的糖葫蘆塞入她的手中，這時候她的眼睛都會像一顆月牙一樣，彎彎的翹起來。 她還記著，那個從早到晚都只會眯著眼睛微笑、只會搶師姐帶給她的糖葫蘆串的師傅。 她還記著，一天都要換幾件不重樣道袍的師姐，每次遇到自己都會用力地揉自己的臉，揉得越來越圓時還說是我自己吃胖的。 睡不著的時候總是會陪自己一起數星星，拍打著自己，不斷地給自己講著有趣的小故事，哄自己進入夢鄉。 她還記著，像陽光一樣溫柔的師兄，總是被自己在他讀書的時候去捉弄他，他總是會被嚇一跳，然後無奈地拿出各種好吃的零食給我，教我念書識字； 小女孩走的越來越吃力，她都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只是聽師姐的話一直往前走，不要停。 她現在已經到極限了，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現在只剩下一個念頭“不要停！不要停。” 這是師姐最後的叮囑，不要停，往前走，聽見了嗎，小萱。 師姐替她抹幹了最後的眼淚，她感覺到了，往日溫柔細膩的雙手在逐漸冰冷，那永遠充滿神采的眼神正在逐漸黯淡。 機械地前行著，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已經分不清眼前是幻覺還是真實，熟悉的身影不斷從眼前閃過，熟悉的聲音不斷從耳邊閃過。 “哎呦，疼疼疼，小萱啊，不要扯師傅的胡子了！師傅給你做一個玩具，保證很好玩的那種。” 師傅，師傅你的胡子好像又變少了。 “可愛的小萱，讓師姐揉揉你的圓臉啊！噔噔噔、看這是什麽，師姐專門從老陳鋪裡買的蜜餞，咳咳、是不是很驚喜啊，快來讓師姐揉揉，要不然以後才不陪小萱一起看星星，也不哄你睡覺了哦。” 師姐，你的衣服怎麽一直在換啊，我的臉就是被你揉圓的，那你以後不能說我胖哦。 “小萱，你今天又嚇我了還有你的早課做了沒。” 師兄，師兄我不想上課了，我錯了，小萱再也不捉弄你了。 小女孩倒在了地上，嘴裡不斷嘟囔著，手臂不斷顫動著，像是要抓住什麽一樣。 “喂醒醒！” 誰啊，這麽討厭，呂萱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在不斷拍打著她的臉，她最討厭有人揉她的臉了。 等我睡醒了，一定要去給師傅告狀，讓你被蜜蜂蟄成大豬頭。 “不能睡，一定不能睡。” 煩死了，是哪個討厭鬼。 呂萱努力地睜開眼，模糊的人影傳入即將宕機的腦海，一個可愛焦急的小奶娃。 …… 句芒星，青峰山，匣龍峰。 李樂眼神閃爍，又想起了當年那個倔強的小女孩，醒來後居然第一句話居然是我餓了。 果然女孩子還是小時候可愛啊，長大後動不動就削人威脅我。 李樂搖了搖頭苦笑著。 站起身，揮了揮道袍上的塵灰，騰空飛去，身上不斷湧動著浩瀚的神力，太陰寒魄的幽冷與潔淨，碧海的浩渺與深邃。 苦海內，一輪寒月逐漸高懸，無數月光揮灑銀輝。 月亮萬古高懸，寄托了古往今來多少的哀思與盼望，這是跨越時光與空間的浩大偉力。 人世更易，長河東流，芳華白頭，朱顏辭鏡花辭樹，滄海成桑田，地底成高山，唯有這一輪明月，依舊高懸星空。 文人墨客，帝王將相，走夫販卒，黎民庶首，任你芳華絕代，任你權勢滔天，死後不過一杯黃土，還剩下什麽呢！還剩下什麽呢？只有著一輪月光揮灑而已。 李樂身後浮現一輪彎月，上弦月牙，明亮潔瑩，無數月光揮灑，寧靜祥和的氣息不斷從身邊散發著。 一身殘破的道袍，在凜凜月光的映照下，恍若謫仙，身化一道白光向著魔影飛去。 碧海濤濤，蕩盡天下，萬古明月，永懸中天。 “小友，我等幾人已經在星空外布好太陰幽明陣”李玄峰沉穩威嚴的聲音傳入李樂耳中。 “你真的決定了嗎？我們還有更多選擇的，無非是布陣時間久點，但那大魔是必死無疑。”另一道清麗的女聲傳入李樂耳中，隱隱有著勸說之意。 李樂救了她的寶貝徒弟，還說好要請他喝酒，現在一轉眼就要生死兩隔了。 “一勞永逸，遲則生變，李樂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但這是我的故鄉，生我養我的地方，稍有懈怠便是滔天之禍，李樂不願如此，用這殘軀奉獻給故鄉，就算是死得其所，也無遺憾矣。”李樂非常灑脫道。 但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開口說著：“唯一希望的是，我的道侶呂萱，希望各位前輩施以援手！”李樂帶著誠懇地語氣請求著。 “她會入陽明道宮，聖主或許會親自收徒”李玄峰沉穩的回答讓李樂再無顧慮，露出了笑容。 如此乾淨而真誠的笑容，一如呂萱小時候那年看到的樣子。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