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嶽離開後,楊雲一邊思索著長福號的事情,然後拔腳走到了小珍家的包子鋪。 “楊大哥,今兒個怎麽晚啦?”小珍笑著問道,“快來,我這裡給你留了十個包子。” 楊雲卻沒有接過包子。 “小珍,這恐怕是我最後一次來買包子了,下午我就要去府城了。” “啊?”小珍的手停頓下來,過了一會兒才強笑道,“府城好啊,你是去讀書嗎?” “是,去海天書院。” “那我祝你學業有成,給——你的包子。” “謝謝。”楊雲接過包子,遞過十文錢。 小珍卻沒有要,“不要錢了,算送行禮吧。” 楊雲點點頭,轉身離去。 看著那個身影漸行漸遠,還抱著一絲希望他會轉身回來,哪怕是回頭望一眼也好啊,可是他終究還是消失在街頭的人流中。 小珍的雙眼微微紅了,一層薄霧遮住了視線,是包子籠騰起的熱汽嗎? 包子鋪老板不聲不響地出現在旁邊,歎了口氣,卻什麽都沒說。 不是一路人,沉浮世間,偶然相遇,卻未必能走到一起啊。經此一事,女兒也應該長大一點了吧。 ××× 楊雲一路吃著包子,當最後一個包子咽下時,縣學書庫的大門已經在望。 想想這一個多月來,自己都是這樣啃著包子來看書,現在終於到了離開的時候。 縣學書庫比以往熱鬧了很多,和楊雲剛來時門庭冷落的狀況相比,現在外間的書房裡幾乎坐滿了學子。 天氣漸熱,有些學子甚至直接在院子裡搭建了個涼棚,在下面溫書。 看見楊雲,大多數學子都含笑招呼,楊雲一一作答。 進到裡間,杜龍飛正和幾個學子一起,忙著登記造冊尋書等事情。 把杜龍飛叫到一旁,楊雲說了要去府城求學的事。 杜龍飛稍有點詫異,心中又是一喜。楊雲一走,主持私書公流的事情就全落在自己手裡,等教諭從府城回來,正是自己表現的好機會。 和杜龍飛簡單交待了一下,倒不用多說,私書公流的事情本來楊雲就想脫手了,該有的好處都已經到手,也該留給別人一些表現機會。 楊雲和杜龍飛告別,奇怪怎麽沒有看到孟超,向幾個學子打聽了一下,都說這兩天沒有見到。 孟超家裡也沒什麽錢,現在有這麽好的學習機會,怎麽會輕易放過? 楊雲想了想,去了上次兩人一起飲酒的那家小店。 剛一進門,就看見孟超一個人在角落裡悶頭喝酒。 小店老板奎叔還記得楊雲,高興地湊過來說道,“楊秀才你來了就好了,孟超他不知出了什麽事兒,天天到我這裡來喝酒,從早上一直喝到打烊,問他話也不說。你和他都是讀書人,好好勸勸他,年輕人嘛,能有什麽過不去的檻?要這樣糟蹋自己。”絮叨地說了一堆。 楊雲走到孟超對面坐下,先不說話,抓過孟超的杯子,連飲了三杯。 把杯子砰的一放,楊雲開口道:“章小姐要許人了?” 孟超抬頭,兩行淚水不知不覺地滑下。 看孟超的神情,楊雲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說吧,許了哪家,我知道你是豁達的人,要不是親事有問題,你不應該難過成這個樣子。” 孟超有點哽咽地說道,“是府城的白家二公子,一臉的麻子。聽說十幾歲的時候就搞大過丫鬟的肚子,更過分地是還把人打得小產,遣散費沒給就攆出門。我真恨呀,章小姐那麽好的人…”又抓起酒杯喝了起來。 楊雲追問道:“可正式請媒提親了?” 孟超搖頭,“還未曾。” 楊雲掰著指頭算算,“章家是大戶,要成親六禮肯定少不了,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總要一年的功夫,只要人沒被他們抬走,就總有機會。” 楊雲的話燃起了孟超的一絲希望,他遲疑道:“可是——能有什麽法子可想?” “我們現在人微言輕,做不了什麽,總要秋試中了舉才能有作為。” 孟超頓時瀉了氣,“唉,中舉,難啊——” 楊雲正色道:“老孟,你相信我嗎?” “此言何意?” “你要是相信我,眼下就有一個機會,你我下午就坐船去府城,進海天學院。多不敢說,我保你五成中舉的機會。” 孟超還有點遲疑。 “老孟,我認識你的時間不長,但所謂傾蓋如故,我把你當一個好朋友。我不是亂說話的人,你也別和我客氣,上海天書院的學費我先借給你。與其在這裡借酒消愁,一事無成,不如和我一起去博一把。怎麽樣?男子漢大丈夫,一言而決。” 孟超聽楊雲把話說成這樣,把酒杯一擲,咬牙說道:“好,就博上一把。” 搞定了孟超,楊雲看看已近中午,和孟超約好在碼頭見面,連忙往回趕。 范駿見到楊雲來辭行,大為驚訝,“楊賢侄,你有心去府城攻讀是好事,為何走得如此倉促?不如多留兩日再出發,讓我給你辦筵送別。” 楊雲把二哥下午就出海,兩人要結伴的事情說了一下。 范駿聽說以後就不再挽留,只是讓楊雲稍等。 片刻之後范駿回來,遞過來一封銀子,說道:“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你范叔也幫不上什麽忙,這點行程你拿去,或有緩急的時候可以一用。” 楊雲也不推辭,接了過來,入手就知道大約有六兩銀子,這算是一份重禮了。楊雲在范家住了一個多月,房資也不過將將付了一兩銀子,這下倒找回來五兩。 時已正午,在范家用了午飯,也沒有什麽準備,范駿吩咐廚房多加了幾個菜,燙了壺小酒,算是餞行。 飯後楊雲回房間,也沒多少東西,幾件隨身衣物, 最重的就是一個包裹,裡面放了三百多枚劣錢。 收拾的時候發現了一張鯨魚皮,想起是和手腕上的黑石串一起買來的,順手也塞到了包袱裡。 挽著包袱,輕松地離開了范家。 趕到碼頭時,離申時還有一個時辰,打聽到長福號的位置,走過去時看見孟超已經等在那裡了。 “楊賢弟,我在這裡!”孟超招呼道。 “老孟,來得挺早啊。” “我身無長物,也沒什麽好收拾的,就去和小荷說了一聲。” 兩人說話時,楊嶽和幾個水手也到了,都是一條船上的夥計,一起到長福號上乾活。 上船之後,楊、孟二人找船老大交了船資,算是乘客,不用他們兩個乾活,艙室在船尾甲板上。 楊嶽就得和其他水手一起,住到底倉去。 申時一到,長福號收起纜繩,緩緩離開了靜海縣的碼頭。 孟超望著漸行漸遠的碼頭,心情沉重。 楊雲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別愁眉苦臉的啦,我送你一句詩吧。” “什麽詩?”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篙人。” 這時船頭了望的水手喊了起來,“順風——升帆!” 長福號的三個桅杆上同時升起了風帆,在強勁的風力鼓動下,長福號破浪而行,浪翻魚躍,海鷗高飛,孟超頓時間感到天高海闊,煩惱心事一時間都拋到了腦後。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手機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