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淡風輕,香溪河靜靜流淌,波光蕩漾。 急促的馬蹄聲響起,打破了原野的寧靜。尹旭騎在馬上急速奔跑,心情陰沉到了極點。蒲俊帶著數十兄弟跟在後面,很是不已,他已弄清楚發生了什麽,公子摯愛的女子李玉娘為人所害,被逼投河自盡。他也自然也明白,尹旭要去幹什麽。 尹旭與李玉娘之間的感情,他們並不了解。但他們看到尹旭隨身一直帶個水囊,每每喝水時會露出幾分甜蜜。此時想來水囊定是李玉娘所製,其中飽含柔情蜜意。 如今卻有人逼死了李玉娘,依照尹旭的性情,可想而知會發生什麽。 斷水掛在馬背上,尹旭鐵青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曾說。一路疾馳,離香溪鎮越來越近,看著昔日熟悉的景物,尹旭心如刀割。尤其是馬蹄踏過香溪河時,淚水無聲地從眼中滑落,滴落在香溪碧波之中,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眼起,玉娘便陪伴左右,給自己溫暖貼心的關懷。聽到自己去修馳道,關心之下,滿臉淚花,情真意切暖人非法。尤離開那日,玉娘熬夜縫製衣物水囊。芊芊玉指上的針孔傷痕,猶在眼前,怎不叫人傷心? 尹旭抬頭向香溪鎮望去,吳仲家的府邸就在那,是他們逼死了玉娘。血債血償,今日必叫他吳家上下雞犬不留,為玉娘陪葬。馬鞭狠狠抽下,胯下的座駕如風般往前衝去,河面上濺起片片水花…… 馬隊如風般衝進了香溪鎮的街道,鄉間小民哪見過這等陣勢,紛紛躲到兩邊。有眼尖的認出當先的年輕人似乎是東來,紛紛八卦著各種猜測,最後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遠遠跟上去瞧熱鬧。 馬隊停在吳府門口,蒲俊喊道:“去,砸門!” “不用了,我自己來!”尹旭跳下馬背,斷水劍已經握在手中,一步步往亭長府大門前。悲傷憤怒之中,在“地鼠窖”中形成的那股暴戾之氣衝上腦際。尹旭暴喝一聲,舉劍往木質的大門劈去,手起劍落,兩扇門板已然破成碎片,四散飛濺。 香溪鎮的鄉親認了出來,這年輕人正是東來,不過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憨厚的幫工了。聽說他殺了官兵做了盜匪?那如今這些人豈不是都是盜匪?看著明晃晃的長劍,圍圍觀的百姓有些害怕,趕緊四散著離開。也有人看了出來,東來這是回來找吳有才家報仇,當日有人見過馬氏上門之後,玉娘父女便消失不見了,如今想來多是與吳有才家有關。 “什麽人?做什麽?”亭長府的仆役見狀急急忙忙趕來查探。 哼!尹旭一腳飛開大門,衝了進去,一件劍砍了出去。當先的仆役尚未反應過來,已經身首異處。鮮血從站在的脖頸間噴出老高,落地的頭顱來回滾動,眼睛睜睜大的大大的,神情可怖。 “殺殺……殺人了……” 後面的兩名仆役見同伴被殺,死狀極為慘烈,驚恐到了極點,好半天才喊出聲。之後連滾帶爬往內院跑去,襠部滴滴答答。 “出什麽事了?”吳仲帶著妻兒走出詢問。 仆役顫抖著身子,顫聲道:“老……爺,殺……殺人了!” “什麽人這麽大膽,去給我抓起來!”吳有才猶自一副紈絝子弟做派,帶著手下人走出門外。 院中的那一刻映入眼中的那一刻,他完全被驚呆了,隨後的馬氏更是掩住口鼻,大皺眉頭。 身首異處的仆役倒在門口,一個錦衣男子披頭散發,持劍往前走來,血跡順著劍刃流淌,從劍尖滴落。 “擋住他!” 吳有才驚恐之下,指揮手下人上前阻攔,可是擋得住嗎?七八人衝了過來,尹旭目不斜視,斷水出手便砍,現在他只會用這一個招式,片刻之後便無一個活人。 蒲俊等人遠遠跟在後面,瞧見尹旭如同殺神一般,知他是要親自報仇雪恨,故而不曾插手,只是遠遠跟著。吳有才與馬氏驚恐不已,左右兩邊抓住吳仲的衣襟,顫顫兢兢。 吳仲雖也驚恐,但身為一家之主,該有的擔當是必須的。強子鎮定到:“你是何人?何故在我府橫行殺人?眼中沒有王法嗎?” “我是何人?”尹旭揚起手中的血劍指著吳仲,冷冷笑道:“問你的寶貝兒子和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啊!” 尹旭仰面說話,頭髮自然垂落兩旁,吳家人終於看清了他的面容。 吳有才驚叫道:“東來?” 馬氏戰戰兢兢:“你……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死了?哼!我若死了,誰來殺你們這對蛇蠍心腸的奸夫淫婦呢?” 馬氏身子猛然一顫,這一刻她比誰都明白,尹旭為何殺傷門來。當初逼死玉娘,關其李跛子,她全不當一回事。至於東來,不是早已屍骨無存了嗎?,此時竟站在這裡,回來報仇! 還變得無比強大,如此心狠手辣,更確切地說是恐怖! 吳仲伸手指著尹旭,驚愕道:“你是東來?逃犯東來?” 尹旭冷冷道:“吳亭長,你消息已經落伍了,在下已經與吳縣令一道起兵反抗暴秦。區區在下已經不是盜匪,而是義軍將領。” “啊?” 這幾日來忙於對付秦軍,以及英布與吳梅的婚事,通知偏遠鄉鎮一事便有些耽擱了。 吳有才很不願意相信,那個憨厚實在的少年,會有這麽大本事,竟和縣令一同起兵,還反叛朝廷。但如今這都是事實,更無可否認的是,今日怕是我命休矣! 吳仲外強中乾質問道:“即便你是義軍將軍,也不能在我府上殺人吧?就算我吳家與你有些小過節,也不至於此吧?” “小過節?”尹旭冷冷道:“吳亭長說的到底是輕巧,好好問問你的寶貝兒子吧?” 妻兒不倫之事他一直都蒙在鼓裡,玉娘父女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此時吳仲大惑不解。 見馬氏戰戰兢兢,尹旭冷笑道:“吳亭長還不知道嗎?這位馬夫人於床榻之間侍奉你父子二人,真是辛苦啊!” “什麽?”吳仲愕然看著妻兒,氣的渾身顫抖。 馬氏與吳有才一口同聲道:“父親(老爺),不要聽他胡說。” “是真是假想必吳亭長心裡有數,對我尹某人而言也無所謂。只是這對奸夫淫婦竟然逼死了玉娘,絕對不可饒恕!” 吳仲再要說話,被尹旭打斷了道:“吳亭長無需多言,有些疑惑到了地府再問吧!” “你!” 此言一出,眾人都流露出驚駭之色,有的活著的家丁仆已經跪地求饒。 尹旭冷冷道:“罪魁禍首是那對奸夫淫婦;吳亭長管教妻兒不善,難辭其咎;而你們仆役這些則都是幫凶,亦不可饒恕,所以今天你們都得死!” 話音落地,暴怒的尹旭揮劍砍殺,鮮血飛濺,哀嚎不斷。家丁全部倒地,只剩下吳仲三人,尹旭冷冷道:“吳亭長,包庇之罪,給你個痛快!”話音落地,一劍砍在胸口,轉瞬間吳仲便沒了氣息。 馬氏兩股顫顫,一屁股蹲在地上,六神無主。 尹旭翻起血紅的眼睛,戲謔道:“怎麽?馬夫人也會害怕嗎?”尹旭手中‘斷水’一抖,馬氏的臉上已經布滿血痕。 “啊!”撕心裂肺的尖叫響徹香溪鎮。 長劍再次抖動,馬氏的衣衫已經碎成小片,一道道血痕,伸出無數的血漬來。 啊啊啊啊啊啊!尹旭怒吼著,一劍又一劍看在馬氏身上,完全陷入的癲狂。馬氏早已氣絕,身體被砍的血肉模糊,肉沫飛濺。吳有才看在眼中,驚恐到了極點,終於到了臨界點,大叫一聲,膽裂而死。然而尹旭仍然沒有停下,劍下已經不是一具屍體,而是一團肉泥。 蒲俊點心極了,卻不敢隨便呼喚,生怕一不小心,會讓癲狂中的尹旭,走火入魔。 良久,鐺的一聲,斷水劍落在地上,尹旭身子一顫,猶如行屍走肉,踏著滿地血汙,往外走去,血印腳步一直延伸到長街之上。 吳府血案的消息早已傳遍全鎮,大街之上早無一人。尹旭一步步往前挪動著,來到香溪河邊神女廟。 此時夕陽西下,青山輪廓鑲上了一道金邊,香溪河面波光粼粼。神女廟已經有些殘破了,神女雕塑依舊栩栩如生,此情此景與一年前那個下午何其相似,只是物是人非,伊人不在。 整個下午,尹旭一直坐在神女廟,默然不語,一動不動,如同雕塑一般。蒲俊遠遠地站著,此時任何的勸慰都顯得蒼白無力,只是公子一直這麽坐著實在讓人擔心。直至傍晚時分,高易策馬而來。 “公子!” “你們先回去吧,我再待會陪陪玉娘!” 高易道:“公子切勿悲傷,夫人尚在人世!”他們已然知曉玉娘在尹旭心中的地位,夫人這一稱呼十分到位。 尹旭微一愕然,旋即擺擺手:“不必騙我,放心好了,我沒事!” 高易躬身急切道:“公子,在下說的是實情,夫人確實尚在人世。” “你,你說真的?”尹旭看著高易誠懇堅定的表情,心中再次燃起一絲希望,顫聲詢問, 今日尹旭匆匆出城,眾人十分驚奇,從吳臣口中得知緣由始末時都唏噓不已。尤其是在英布與吳梅大喜之日,尹旭卻驟聞噩耗, 一喜一悲實在讓人感傷。 高易初時也並未在意,只是為尹旭感到傷感擔心,後來聽吳臣等仔細說起事情始末,以及香溪地理位置,突然心中一動。他想起數月前,他們繞道番邑乘船北上時,彭澤船家的那番話。 當時船家有言,大船多年不用,直到去年秋天,一位錦衣華服的老爺租用。隨行之人中有一年輕美貌女子,是從香溪河中救起的溺水者。與玉娘出事的時間一致,香溪河下遊正是彭蠡澤,前後印證,也就是說玉娘未死。高易唯恐生出變故,急忙趕到香溪鎮來報訊。同時囑咐了吳臣往彭蠡澤畔尋找那船家。 尹旭聽完高易之言,激動道:“玉娘沒死,玉娘沒死,她還活著……” 高易道:“是啊!夫人還活著,公子勿要再悲傷,吳公子已經去請那船家了,稍後就到。” 半個多時辰後,吳臣帶著那船家趕到,尹旭連忙詢問。船家因女子貌美多看了兩眼,印象極深,此時一一說來,與玉娘長相全無二致。尹旭喜極而泣,激動地落下淚水! 只是想要尋訪玉娘下落十分困難,船家隻知玉娘隨那華服老者乘船北上,卻不知去了何地?天下之大,該到何處去尋找呢?那老者似乎身份尊貴,卻不知具體身份?也不知他是否會善待玉娘?她還好嗎?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尹旭遙望天邊,感傷不已。天下之大,找到玉娘猶如大海撈針,不過尹旭相信,要玉娘還在人世,就一定有再見之日。他篤定一點,精誠所至,金石為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