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周

第51章 新生
第五十一章 新生漫長一夜,李牧經歷了兩世為人以來,最難以度過的心裡煎熬。  從得知事情的真相而震驚,到因為茫然無措而害怕,再到因為朋友的出賣而失落沮喪,到了最後,對前程,對復仇無望的茫然無措。
  他的心,宛若那桌子上,已經燒到了盡頭,被風吹的幾乎要熄滅的燈火一樣,忽明忽暗。
  整整一夜,李牧哭坐在桌子前,眼睛都沒有閉合一下。
  當燈油最終燒盡,棉線的燈芯,無力斷裂,掉落在燈盞裡,化作一陣飛灰。
  李牧的那顆茫然無助,忐忑不安的心,宛若那失去了溫度的燈芯一樣,終於冷靜了下來。
  他突然想明白了一個最簡單,也是最直白的道理。
  那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若是真正的朋友,便不會暗地裡捅刀子。
  反之,暗地裡捅刀子的人,就不是真正的朋友。
  既然,他不是自己的朋友,而且,還對自己動刀子。
  那……自己幹嘛要對他如此客氣。
  而且,還因此,一晚上沒睡。
  這下倒好,黑眼圈都有了。
  思來想去,李牧突然覺得,自己做完的焦躁不安,好生可笑。
  抬起頭,看一眼窗外。
  才發現,不知不覺,已是拂曉時分。
  天色蒙蒙亮,一道淡淡的曙光,爬上了窗欞。
  泛白,微亮。
  他伸出手,扶著冰冷的桌子,緩緩起身。
  活動了一下,因為長久枯坐,而微微發麻的腿腳。
  伸展雙臂,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走到了門前,伸手,推開了破舊沉重的木門。
  吱呀一聲,木門被推開。
  一股清晨微冷的空氣,拂面而來。
  刹那間,所有煩心事,瞬間一掃而空。
  清晨的風吹來,李牧身上的青衫,隨風輕擺,呼呼作響。
  他微微閉上眼景,感受著初冬時節,河東府的寒風。
  心中,那最後一絲忐忑不安,漸漸沉澱。
  良久之後,當心情徹底平靜後,他睜開眼,朝著東方望去。
  一抹魚肚白的東方天空,不知何時,已升起了第一道曙光。
  ……
  心魔最是可怕,不過,一旦驅除了心魔,那麽,這個人將變得無比可怕。
  雖然,李牧還是那個李牧。
  笑容,也依然溫暖。
  但,那雙明澈平靜的目光中,泛著的淡淡笑意,卻比以前,更加的沉穩和深邃。
  這兩天,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坐在對面的閻立本,端著茶盞,看著似乎變了,又似乎沒變的李牧,心中嘀咕不已。
  “帥吧?”
  李牧莞爾一笑,打趣著對面的閻立本道。
  閻立本老臉一僵,噗的一聲,噴出了滿嘴茶水。
  抬起頭,極度無語的看著對面,依然一臉溫和笑容的李牧,閻立本終於知道,這家夥,哪兒變了。
  沒錯,是臉皮。
  臉皮比起以前來,更厚了。
  被閻立本那古怪的目光看著,李牧巋然不動。
  於是乎,閻立本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李牧端起青花瓷茶盞,抿了一口後,抬起頭,平靜的看著閻立本,笑道::“別這麽看著我,我是賣藝不賣身!”
  閻立本眼珠子呆滯無比,嘴角抽抽。
  他突然發現,自己真的老了,竟然跟不上這個時代的節奏了。
  看到這老頭被調戲的一臉呆滯,李牧這才笑了出來,放下茶盞後,拎著茶壺,給老頭填上了一杯新茶,笑道:“說吧,大清早把我找來,有什麽事兒?”
  閻立本聞言,這才回過神來。
  沒好氣的瞪了李牧一眼後,隨後端起青花瓷茶盞,吹了吹上面的茶葉末子。
  沉默片刻後,閻立本突然說道:“老夫決定了,三天后,就向殿下告老,回江南老家去!”
  李牧聞言,皺眉道:“怎麽,這麽突然?”
  莫非是,這老頭剛剛被自己調戲了一把,故意賭氣?
  “中秋詩會的詩會,不是跟你說了嗎?”閻立本抿了一口熱茶,被熱水燙的直咂舌。
  砸吧了兩下嘴後,老頭放下茶盞,轉過頭,看著外面,街道上的車水馬龍,突然陷入了沉默。
  “發生什麽事兒了?”
  看著這樂天派的老頭,突然露出如此蕭索的表情,李牧心裡突然泛起不好的感覺,沉吟了片刻後,壓低聲音問道。
  “沒什麽了!”閻立本回過神來,轉過頭,看著神色凝重的李牧,沉默片刻後,搖頭說道。
  見李牧依然一臉狐疑之色,閻立本抬起頭,看著眼前,這書生卓然不凡的氣度,心裡想說,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張了張嘴後,終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慕白,你……你要小心……”
  “什麽?”李牧心裡咯噔一下,臉色微變。
  “沒,沒什麽,。我是說,你以後,要小心行事,你這人,不缺手段,不缺腦子,唯獨缺的是……”閻立本深深的看了一眼書生那沉穩的氣度,輕歎一聲後,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李牧愣了一下,然後大怒道:“你這老頭,你是說,我缺心眼兒了?”
  閻立本用一副孺子可教的目光,看著對面急眼的李牧,撚須嘿嘿一笑,一副老奸巨猾的摸樣。
  不過,就在老頭以為李牧會繼續發飆的時候。
  卻看到這書生,突然沉默了下來,一臉暴怒的神色,迅速收斂,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難以言表的沉默。
  “不管怎樣……”李牧沉默片刻,緩緩坐下。
  抬起頭,看著對面的須發皆白的閻立本,目光真誠道:“謝了!”
  “你知道?”閻立本臉色微變,目光有神的看著,這個越發讓他看不清的青衫書生,沉聲問道。
  “我又不缺心眼兒!”李牧笑著,抬起茶盞,抿了一口差。
  只是,那笑容中,幾多蕭索,幾多無奈。
  見閻立本還欲再問,李牧微微搖頭,轉移了話題。
  “準備什麽時候走?我去送你!”他舉杯,看著老人,眼中帶著淡淡的不舍之色,輕聲問道。
  這個老人,雖然平日裡,一副油嘴滑舌,為老不尊的摸樣。
  但,卻有著一顆金子般的心。
  整個北漢,除了他那早已死去的家人,程不識將軍,這個老人,是他唯一尊敬的人。
  如今,眼見老人將要離去。
  李牧心中,不由的泛起了一陣淡淡的不舍。
  “過幾天吧!”閻立本沉默片刻,輕歎一聲道:“還有一件事,沒做完!趁著這兩天,看看能不能整理出個頭緒來!”
  “你都要走了,還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幹什麽?”李牧有些氣惱,老人的倔強,沒好氣道。
  “做人,總得有始有終!”老人乾澀一笑,輕聲道:“就像是對女人一樣,無論你有幾個女人,作為男人,都不能始亂終棄!”
  汗,到了這個時候了,。
  老家夥依然不改色狼,額不,是風流才子的本色。
  連一個小小的比喻,都這麽的淫蕩?
  李牧先是在心中鄙視了他一番。
  但隨後,看著老人那乾澀的笑容,心中卻不知為何,有些淡淡的酸楚。
  “什麽事兒,說來聽聽!”不知為什麽,李牧相幫老人,完成這件事。見老人愁眉不展,李牧抿了一口茶,抬起頭,看著閻立本,淡淡問道。,
  “還能有什麽!”閻立本輕歎一聲,愁眉不展道:“除了糧食,還能有什麽事情,讓老夫揪心的呢!”
  “糧食?”李牧聞言,微微皺眉。
  “去年,河東大旱,百姓們已經深受其害。而前兩天,那場大雪,凍死了地裡絕大部分已經快成熟的莊稼。若是老夫所料不差的話,今年明年,北漢的百姓,將度過最艱難的兩年!”閻立本蒼老的臉上,掛著痛心的苦笑,悲苦歎道:“百姓是無辜的呀!”
  感受著老人,那顆天下大公的心。
  李牧深深為之欽佩。
  抬起頭,看著老人那愁眉不展的樣子,李牧輕歎一聲,安慰道:“這幾個月,魏王不是一直都在籌集賑災糧嗎?怎麽,進行的不好?”
  閻立本苦笑道:“兩年災害, 北漢的糧食,早已所剩無幾。再加上,北漢世家大族眾多,權貴無數。絕大部分糧食,都掌握在他們的手裡。如今他們囤積居奇,一心想著發財。想從他們嘴裡,摳出糧食,談何容易?”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李牧聞言,沉默片刻後,再次問道。
  “沒有!”閻立本搖搖頭,長歎一聲,神色頗多蕭瑟。
  “不過……”閻立本話鋒一轉,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看著李牧,突然開口沉聲道:“不過,老夫準備直接搶!”
  李牧嚇了一大跳,震驚道:“你開什麽玩笑,你不想活了?”
  閻立本聞言,微微搖頭,撚須淡然一笑,無形中,一股子獨屬於文人的硬氣,流露而出。
  他轉過頭來,看著李牧那因為震驚,而變色的臉,笑道:“套用你剛剛的那句話,老夫都要走了,害怕什麽?”
  看著閻立本那淡然一切的微笑,李牧突然明白了。
  這老頭,想必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辦這件事了。
  想到這裡後,李牧心中陡然一驚。
  抬起頭,看著老人那視死如歸的冷笑,李牧一臉凝重、
  低著頭,沉默良久後,李牧抬起頭,看著老人,緩緩說道:“你別亂來,這件事,還沒到這種地步!”
  聽出了李牧話中隱含的意思後,閻立本突然一愣,轉過頭,蒼老的眼中泛濫著驚喜之色,失聲道:“你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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