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俏寡妇:仙君别太爱!

第九章
  第九章
  那是一柄窄窄的銀劍。
  血槽滴著血,混雜著妖氣與血腥氣,極其不好聞。
  劍尖幾乎快要挨上桑諾白皙而細弱的脖頸。
  螢火之蝶消失在空中,漆黑無月的夜空下,桑諾被一柄劍抵著,淡定地回憶他說了個什麽字。
  哦,他說她是妖。桑諾抬起眼皮,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著男人。
  他的五官……該怎麽說呢,一條窄窄的黑巾蒙在眼上,擋住了最具有個人特色的眼眸,而除開黑巾遮擋以外的相貌,則像是被籠罩了一層薄薄的霧,怎麽看也看不清。
  聲音……是她不熟悉的。乾澀到幾乎有些難聽。像是幾百年沒說過話,枯枝摩攃似的乾啞。
  桑諾垂下手,掌心落入一個小小的毛絨團兒。
  相貌看不清但也不是她熟悉的。
  “前輩呢?”
  想殺了他。
  譚智沅的一句話,引得三個少年從廢墟裡爬出來,站在燒得焦黑的木炭上張望。
  桑諾垂著眸,難得沒有什麽表情,那冷冷的樣子像極了天空的月,清冷,皎潔,卻不可靠近。
  “十五師叔!您快把劍收起來,這位是桑前輩,救了我們性命的大好人!”
  “十五師叔!”
  “你要殺我?”
  而黑衣男人明明有著高挑而寬肩窄腰的身材,按理說該是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見的存在,卻像是月空下灑在角落倒影,安靜,毫無存在感。
  這樣的兩個之間,只有一柄劍的距離。
  “這個黑衣服的……危險的男人乾的?”
  奇怪,明明算他救了她,可桑諾心裡難以生出半點感激。
  想動手,哪怕打不過,還想動手。
  “……幸好我師尊的劍意察覺到了我的危險,免得我們慘死蚩獴爪子底下。”
  被少年擋去一半身姿的男人垂下手,劍尖直至地面。血珠很快滴落凝成一個血水坑。
  她腳下站定,回眸。
  卻不想那男人手中的劍,隨著她的動作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
  桑諾不得不承認,若不是他當時擋了蚩獴,她只怕是要變成狐狸餅了。
  桑諾聽見謝長翎的嘰嘰喳喳的聲音,就知道打不起來了。無視了眼前的長劍,直接扭頭轉身。
  她抬眸直勾勾盯著那男人蒙著黑巾的眼。
  她從廢墟裡撿起自己的傘。
  謝長翎看見那男人,眼睛都亮了,跌跌撞撞跑了過去,才喊了一聲,察覺到桑諾和自己小師叔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蚩獴以巨獸的形態,兩隻前爪分別撲向她和謝長翎的方向。謝長翎遇上危險激起了他師尊留下的劍意,應該是那道劍意直接斬斷了蚩獴的命脈。
  桑諾環顧一圈。之前她與蚩獴鬥法時,周圍的路面房屋損毀嚴重。也慶幸當地百姓絕大多數早早都離開了這個危險的地帶,剩余的人不多,廢墟之中掩埋了一些。看起來都有救。
  不打算殺她嗎?那她可不一樣。
  “剛剛蚩獴……被一劍殺了?”
  毛絨小團兒在她掌心試圖躍出毛繭。然而她的靈力怎麽催動,都有種凝滯感。
  桑諾反應過來,應該是柳紹的魂骨裡有髒東西,她一時不察著了道,如今靈氣難以支配,倒是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了。
  但是……這個背影有種隱約的眼熟,幾乎一眼讓她厭惡到動了殺機。
  桑諾語氣淡淡地回答,捏著傘走到血流成河的前方。
  只是劍尖的位置稍微往下移了移。
  殺機,在她眼底蔓延。
  他被擋著眼睛,看不見他的眼睛,但是桑諾有種奇怪的感覺,能從他平靜的表情裡看見一抹淺淺的困惑。
  菌子已經變回水墨傘,落在她手上時,還在不敢置信。
  持劍的男人聽見她的問話,沒有任何表示也沒有沒說話。他手中的劍尖依舊抵著桑諾。
  卻看見夜月下,白衣少女比一柄窄窄的銀劍抵著,而持劍的男人,眼蒙黑巾。
  眼前這個男人能一劍斬斷蚩獴大妖的前足,目不能視還能發現她是妖,就憑她現在靈氣堵塞凝滯的倒霉狀態,如果她和他動起手來的話應該是毫無勝算。
  不知為何,若是換做旁的時候,旁的人,她也許又要插科打諢賣賣慘,玩些小手段來。但是眼前的男人背影太過扎眼,再加上被蚩獴提及舊事引起的厭惡,讓桑諾煩躁至極。
  至於擋在她面前的那個男人,則是斬斷了蚩獴的前足。
  血水,滴答,滴答。
  廢墟之中傳來三個少年的聲音。
  “好像是。”
  桑諾挑眉。倒是意外,菌子對危險的敏銳不亞於她,但是以往菌子在什麽時候都難以對旁人表達出膽怯。
  倒是對這個只見了一面的黑衣男人,用了危險兩個字。
  明明是他救了她,間接救了菌子,菌子還能得到這麽一個答案,看來她和菌子的想法都一樣。
  他是個危險的家夥。
  “不是。”
  桑諾雖然覺著黑衣男人有些微妙,甚至有種讓她後背汗毛立起的緊張感,但是她還是認為眼前的男人做不到一劍斬斷蚩獴大妖的命脈。
  她低頭檢查著蚩獴的……屍體?
  變回原形的蚩獴只有一尺長,胸腔依稀還有一絲氣息起伏。還殘留半分生機的蚩獴身上,能明顯看見一道凜然而又銳利的劍意殘存。
  桑諾掌心凝聚一團靈氣。就這麽死了有點惋惜,試著挖一挖它的魂骨吧。
  桑諾還未來得及動作,地上的蚩獴忽地被一團黑色的,她都沒有察覺的黑暗物質吞噬。幾乎只在眨眼之間,地面已經只剩下一灘血跡,蚩獴和黑影都消失不見。
  桑諾一愣,她鼻尖似乎聞到了一股……更為煞氣入魂的味道。刺激的她後背發麻。
  是……魔氣?
  桑諾呼吸都有些不穩,她微微蹙眉。蚩獴被魔吞噬了,還是帶走了?
  “那是什麽人殺的蚩獴?”傘還在追問。
  桑諾回過神來,心不在焉地說道:“……是一個……修為非常非常恐怖的人。”
  謝長翎的師尊。
  他說的還是保守了,僅僅只是一道用來保護徒弟的劍意,就足以斬殺千年大妖。
  桑諾忍不住想,不會真的是傳說中的仙君吧?
  她回頭。
  謝長翎正在圍著那個黑衣男人絮絮叨叨說些什麽。
  狐狸的聽覺十分敏銳,能清晰聽見謝長翎喊那個人‘十五師叔’。
  如果是謝長翎師尊的師弟,那這個黑衣男人的修為自然也不會差。
  半個城門口都坍塌,地面裂開數不清的裂痕,兩側房屋坍塌過半,廢墟裡,閣也和譚智沅還在尋找被壓的百姓。
  桑諾抖了抖傘,將傘身上的汙穢抖掉,撐開。
  這裡出現了魔氣,可不是簡單的小事。雖然不知道蚩獴是死是活,但都跟她沒關系了。
    她前腳走出幾步,後腳謝長翎嚷嚷著喊她。
  “前輩!桑前輩,您去哪兒?!”
  桑諾對這個嘰嘰喳喳的小崽子還算有耐心,停下了腳步。
  謝長翎來得遲,沒看見她的狐耳,也沒聽見黑衣男人喊她妖。現在對她還是一副親親熱熱信任的樣子。
  桑諾目光穿過他,看向他身後的黑衣男人。
  男人眼覆黑巾,並不能看見什麽,卻像是能感知一切,桑諾的視線投過去的同時,他微微側臉,面向了她。
  桑諾已經淡定地劃開了視線。
  果然,不管看多少次都看不清他的五官相貌。
  像是被什麽術法刻意遮住了一樣。
  桑諾微微頷首。
  “去柳家,找麻煩。”
  柳紹的魂骨裡有髒東西,她剛剛粗粗檢查了一下,她的體內凝聚了一團和她本體靈氣撕扯相抵的氣息。
  她還不能確定是意外還是踏入了什麽陷阱,但是柳紹必須得給她一個交代。
  謝長翎明顯沒明白桑諾的話,但是他這會兒對桑諾還是很親近,客客氣氣和桑諾說:“前輩要不等等我們,我們先去救人。”
  廢墟裡埋的人不多,但是都是凡人,禸體凡胎,能盡早救最好。
  桑諾抬手扔出手中的傘。傘在半空變作嫩黃色的帶著一絲粉色的菌菇。菌絲鋪天蓋地灑落。將廢墟之中活著的有氣兒的活物全部都用菌絲纏繞,扒拉了出來。
  “他是誰?”
  桑諾自己的靈氣堵塞,但是傘的靈氣沒有堵塞。她用傘先把那些廢墟裡的人救了出來,才漫不經心問謝長翎。
  謝長翎哦哦了兩聲反應過來。
  “十五師叔啊。那是我一個小師叔。”
  “小師叔這個人吧比較神秘,我在師門那麽多年見到他的次數都是寥寥無幾。出現幾乎都是為了斬殺妖邪。而且每次出現都是十五圓月之夜。我們甚至不知道小師叔的名字,是掌門師伯讓我們喊他十五師叔的。”
  十五。圓月之夜出現。
  桑諾抬眸。天空之中被遮去的圓月在雲層後面隱隱露出痕跡。
  “他出現只是為了殺妖……他討厭妖物?”
  桑諾不知為什麽追問了句。
  謝長翎撓了撓後腦杓,似乎也有些費解。
  “不知道……我只知道十五師叔每次出現都是斬殺妖邪,但是十五師叔的喜好厭惡……跟我師尊一樣……”
  桑諾眼皮一跳,眼神專注地等待一個答案。
  “都一樣不用去想。”謝長翎一撇嘴補充完後半句,“小師叔和我師尊有一點可像了。根本沒有喜怒哀樂。像個假人。”
  桑諾聞言哦了一聲。
  是她最討厭的那種人啊。
  有了傘幫忙救人,閣也和譚智沅都圍了過來,也不知怎麽的,兩人都繞了一個半圓,盡量躲著黑衣男人的距離才過來。
  黑衣男人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一步步走到蚩獴消失的地方,劍尖落在那團血跡上,沉默片刻,劍尖直至插入地下。
  劍身嗡鳴,裂開的地面又一次滲出濃黑的血跡。帶著一股刺鼻的腥臭,覆蓋了蚩獴的血跡。
  桑諾眸子一緊。
  這個人……
  謝長翎像是想起什麽,趕緊低聲和桑諾說:“對了,十五師叔他目不能視口不能言,對氣味比較敏[gǎn],他剛剛可能是聞到蚩獴的味道,對您出手了。”
  “前輩您千萬別和十五師叔計較啊。都是誤會。”
  目不能視口不能言?
  桑諾微微歪了歪頭,目光又一次落在黑衣男人身上。
  她明明聽見他說話。
  就像是幾百年沒說話,生澀,乾啞,但是還是說了。
  ‘妖’。
  想要殺妖的心能破了他的口不能言嗎?
  桑諾察覺,在她目光落向那男人的時候,男人也又一次‘看’向了她。
  敏銳,十分的敏銳。
  他緩慢地抽出劍。劍尖又一次染上了血跡,不同的是,劍尖上縈繞著一層淡淡的魔氣。
  “桑前輩,剛剛我小師叔肯定不是故意的,您別生氣啊。”
  謝長翎還以為桑諾打聽十五師叔是生氣,還在勸解。
  “已經生氣了啊。”
  桑諾抬起手,半空中的菌菇化作一把水墨傘,重新落回她的手上。
  “啊?那。那前輩怎麽個生氣法?”謝長翎直愣愣地問。
  桑諾想了想,衝著謝長翎身後的黑衣男人露出了一個他看不見的笑臉。
  “殺了他。”
  黑衣男人攥緊劍,對她的話無動於衷。
  而謝長翎嚇了一跳,兩手搖個不停。
  “前輩您冷靜!生氣也不是這麽生氣的!更何況您也……打不過我小師叔。”
  桑諾見謝長翎嚇了一跳,尤其是閣也和譚智沅,都流露出了震驚到有些呆滯的表情,噗嗤一笑,轉動著手中的傘。
  “騙你們的。”她輕快地說道,“我怎麽會做這種事呢。”
  謝長翎等人長舒一口氣。
  “你會。”
  傘內沿擠出了一張臉。
  “你殺機好重,你對他有殺意。”
  桑諾笑眯眯地掐了一把傘。
  “他可是救了我一命呢,要不是這位道友出手相助,我可能,可能要被蚩獴大妖殺死了呢。”
  桑諾的聲音稍微一掐,聽著又細又軟,甚至有種音修魅術的滌蕩神魂感。
  很明顯,三個小少年都有些恍神。
  而黑衣男人聽見她的聲音,則是用蒙著黑巾的眼‘看’向她。
  桑諾直勾勾地盯著他呢,雖然看見的只是窄窄的黑巾,但她確定,黑巾下的眼睛是能感知到一些東西的。
  桑諾說的不假。她吸取柳紹的魂骨之後靈氣凝滯,在她的言靈法隨之前,有一瞬她靈氣全然消失,無法抵禦蚩獴。若不是這個十五師叔忽然的出現,那凌空銳利的一劍,她的確很可能會死。
  “咦,救命之恩啊,”謝長翎似乎想到了什麽,直愣愣地問桑諾,“那前輩也要給十五師叔簽賣身契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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