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看著紅腫的傷口， 秦硯安有些擔心，“你要找的人叫什麽名字？有什麽特征？” 季栩靠在椅子上，任由秦硯安給他衝洗傷口，摘了顆葡萄放入口中， “他叫楊祉， 三十多歲， 最大的特征應該就是他有個女兒。” 秦硯安動作不停，“你如何能確定楊祉和他的女兒都沒變成怪物？” 季栩摘葡萄的動作頓了下，“不確定。” 秦硯安看了他一眼， 從季栩的種種表現和準備來看， 他應該很肯定這對父女還活著，而且還故意卡在這個時間過來， 之前他們來過幾次青江市， 都沒聽他提起要找人，如果真是這麽重要的人，他不該拖延到現在，除非他知道，只有這個時間，要找的人才會出現。 秦硯安道：“你的傷口有點紅腫， 需要盡快回去。” 季栩看著重新包起來的小腿， “沒事，畸化人的恢復能力比較強， 能抗住。” “季栩。”秦硯安忽然喊了他的名字，“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不會死？” 別人受傷可以休息， 他去幫忙弄來藥物和醫療， 輪到他自己受傷， 從來不在乎， 像個沒有血肉的工作機器人，只要有能量，就一刻不停的忙碌。 秦硯安將人抱起來，向著房車走去，口中忍不住念叨，“一點也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受傷了還跟沒受傷一樣能跑能跳，你都不知道痛的嗎？” 季栩抬眸，撞進男人專注的視線中，這人明明冷著臉，淺淡涼薄的雙眸卻帶著溫度，說明他不是真的在生氣，只是有點不高興了。 床上只有一個枕頭一床被子，季栩：“你不在這裡睡嗎？” 秦硯安：“要我抱你去房車嗎？” 季栩被放在主臥的床上，秦硯安轉身回去，從車廂裡拿來一套乾淨的枕頭、床單和被子，這些是他們在酒店的儲藏室找到的，都是新的，就搬了一些回基地，季栩的車廂裡也放了一些，現在剛好用上。 季栩從不認為自己不會死，為了活著，他從末世之前就開始忙，末世後繼續東奔西走四處忙碌，最終不過是為了能有個安全舒適的苟命基地而已。 秦硯安的冷臉有點繃不住了，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會乖乖喊哥。 秦硯安看著他，淺淡的灰藍色變成了墨藍，眸色愈發深沉，“早點休息。” 季栩看著他忙忙碌碌，戒備一切的內心，忽然就安定下來。此時此刻，季栩才真正意識到，他好像真的有個哥哥了，會關心他，照顧他，會為他的不聽話而生氣的哥哥。 季栩已經習慣了末世的廝殺，生死拚殺受傷在所難免，那時候他們連可用的藥物都沒有，全靠自己扛。現在的背傷和腿傷，在季栩看來都是小傷，可以包扎，有藥吃，條件已經很好了，完全不用小心修養，可秦硯安卻好像非常緊張這些小傷。 秦硯安收拾了醫療箱，重新放回駕駛室，“腿不要再使力了，能休息的時候盡量休息。” 季栩聽著他的念叨，再看努力冷臉的男人，有點懷疑大孫子是不是被秦奶奶附體了，以前秦奶奶也會念叨他，天冷穿得少了，沒有好好吃飯了，感冒發燒沒有吃藥休息了，這些都是秦奶奶的念叨對象，如今秦奶奶不在了，念叨他的人也換了一個。 收拾妥當，秦硯安起身離開，“睡吧，有事就喊我。” 把床鋪好，秦硯安又去車廂拿來一台小電扇，插在移動電源上，對著大床吹，被精神能量加固過的房子會很涼爽，但季栩有傷在身，寧願涼一些也不能熱著。 季栩難得看到秦硯安對他冷臉，事實上自從去過程驀家，他的臉色一直不太好，季栩懷疑他是不是生氣了，卻沒想到他生氣的點。 其實他可以自己走回去，為了不讓秦硯安氣上加氣，季栩隻好伸出雙臂，“謝謝，哥。” 秦硯安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季栩如果再不明白他為什麽不高興，就是真的傻了。 季栩看了眼寬敞的大床，“這是雙人床，可以睡得下。” 季栩：“……” 秦硯安：“我睡客廳的沙發床。” 季栩看著他井井有條的收拾東西，把放在外面的東西都放進車廂裡，又從車廂裡拿出洗漱工具，看著季栩洗漱完，重新把東西收回去。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主臥，順便替他關上主臥的門。 季栩：“……” 季栩被他那眼神看的心臟跳了下，他看向雪白平整的大床，看起來舒適又寬敞，難道不比沙發床好睡？ 季栩倒進軟蓬蓬的枕頭裡，還在想這事兒，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得出了一個結論——秦硯安不喜歡和人一起睡。 有個房車，比在貨車駕駛室休息舒服多了，至少可以睡個好覺。 夜裡秦硯安醒過兩次，一次是畸化怪物從平頂建築上跑過去，腳步聲聽得很清楚，第二次是畸化怪物在這附近打架，咚一聲撞在了房車外面的防護牆上，不過很快就離開了。 一夜安穩到天亮。 兩人用完早餐，秦硯安又給季栩的傷腿換了藥，口服藥也沒落下，秦硯安提出一個建議，與其在大街上找人，不如去有幸存者聚集的地方找人。 季栩覺得有道理，既然楊祉能跑到商場的超市裡，應該就躲在這附近不遠，他們只要把這附近的幸存者找一遍，或許就能發現楊祉和他女兒。 風化了防護牆，兩人開著貨車帶上房車出發，找人的事落在了秦硯安身上，他已經把這附近有幸存者存在的地方摸清楚了，季栩的傷腿最好不要動，交給他就行。 秦硯安把貨車一次次停靠在路邊，跑下車找人，有幾個地方季栩完全看不出有幸存者的痕跡，可秦硯安依舊下去尋找了。 一天下來，他們把商場和附近的區域都找了一遍，沒有發現帶著女兒的楊祉。 第二天他們擴大了尋找范圍，依舊沒有找到人。 直到第四天，他們距離商場的范圍越來越遠，季栩不認為楊祉能帶著女兒跑這麽遠，可秦硯安一處處尋找，都沒找到楊祉，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季栩心中非常著急。 第四天開始，他和秦硯安一起下車尋找，他的腿已經結痂了，秦硯安沒有再限制他行動。讓季栩驚訝的是，秦硯安尋找的幾個地方，真的都有幸存者存在，有的是幾個人躲著，還有十幾個人躲在一起，可這些人中，都沒有楊祉和他的女兒。 季栩不得不懷疑，楊祉會不會不是這個區的人，他是從其他區跑過來的？ 傍晚，又到了找地方過夜的時候，他們找了一個平坦寬敞的廣場停車，季栩正準備投放防護牆，秦硯安突然出聲，“等等。” 季栩：“怎麽了？” 自從開始找人，駕駛室的車窗就沒關嚴實過，此時秦硯安把車窗降得更低了，眉頭也擰了起來。他感知到遠方有一群恐懼情緒在移動，原本是待在特定位置靜止不動，現在突然散開了，可能是藏身處被毀了，躲在裡面的幸存者不得不四散逃跑。 那個地方距離他們停車的位置有段距離，明天應該能找到那邊，可是現在發生這樣的事，萬一楊祉和他的女兒就在這群人中…… 秦硯安仔細感知，四散開來的幸存者跑得很快，恐懼情緒一直在攀升，一小群逃跑的幸存者中，始終有兩道恐懼情緒緊緊貼在一起，一道平穩，一道極為劇烈，顯然非常恐懼。 是與不是，秦硯安都決定去看看，他不想季栩留下遺憾。 啟動貨車，朝著一個方向疾馳而去，季栩一臉困惑，卻什麽都沒問，也把車窗降下一半。 秦硯安的臉色一變，緊緊貼在一起的恐懼情緒突然分開了，平穩的恐懼情緒瞬間飆升到最高，極為劇烈的恐懼情緒卻在快速遠離。飆升起來的恐懼情緒離開群體，追著那道恐懼情緒移動，很快被追上來的幾道恐懼情緒糾纏住，被裹挾著往相反的方向跑。 秦硯安一個急轉，拐上一條小道，抄近路去攔快速移動的恐懼情緒，就在雙方距離越來越近的時候，秦硯安和季栩同時聽到了小女孩的尖叫聲。 季栩臉色大變，“停車！” 秦硯安一腳油門衝出小道，砰一聲，帶著恐懼情緒極速移動的怪物，撞在了貨車車廂上！ 秦硯安和季栩同時跳下車，只見一隻長發凌亂的女性畸怪體，翻倒在地。它一個翻身爬了起來，四條又細又長的腿撐著地面，背部佝僂，像是背了一座肉山，上面有著一團團黑影。它的手中提著一個小女孩，小孩被提著腿，在空中晃悠，已經不動了，不知是死是活。 “我的……我的孩子……！！！”畸怪體拚命嘶吼出難聽的聲音，堆疊的黑斑連它的眼白一並染黑。季栩和秦硯安都沒聽它廢話，齊齊衝了上去，搶孩子！ 畸怪體撐起細長的四條腿，足足將近三米高，小女孩在空中晃蕩，隨時都可能摔下來。 秦硯安衝到近前，手起刀落，砍了畸怪體的大長腿，趁著畸怪體倒下來，又是一刀砍了畸怪體的手臂，小女孩掉下來，被早已準備好的季栩接了個正著，抱著孩子迅速後撤。 畸怪體瘋狂嘶吼，“我的孩子——！！！” 背上的肉山開始劇烈蠕動起來，越變越大，像是有東西要爬出來，就在這時，一聲啼哭從肉山上傳來，聲音很快虛弱下去，是個孩子的聲音！ 季栩和秦硯安同時一愣。秦硯安繞到畸怪體背後，看清了肉山的全貌，肉山之山，嵌著幾個小孩，都被肉山埋到脖子，每個小孩的皮膚上都疊滿了黑斑，雙眼緊閉，顯然活不成了。 發出聲音的是最邊上的一個小孩，他還有半截身子露在肉山之外，皮膚上遍布黑斑，可他依舊活著，兩隻小手無意識的抓撓，想要爬出肉山的融合。 季栩把小女孩放到車上，迅速折返，就看到肉山上的一幕。隨著畸怪體的不停嘶吼，肉山還在變大，嵌在肉山裡的小孩開始劇烈掙扎，睜開的雙眸中，只有細小的瞳孔，它們跟著畸怪體一起嘶吼，露出滿口尖牙。 畸怪體被巨大的肉山壓在下面，依舊在嘶吼，有東西從它破爛的身體中長出來，是更為粗壯的長腿，新長出來的四條腿，把瘦小的身體完全撐碎，這不是畸怪體的腿，而是長在肉山下的腿，蠕動還在繼續，嵌在肉山裡的小畸怪體很快就要爬出來了。 秦硯安長刀刺進肉山，惡臭伴隨腐肉汙血噴泄出來，秦硯安避開髒汙，長刀不停，圍著低低哭泣的小孩轉了一圈，把小孩從肉山中挖了出來。 秦硯安提著小孩迅速後退，已經有小畸怪體掙扎出了雙臂，細長烏黑，正在往肉山上爬，想要把身體也拔出。 “走！”季栩扔下一顆水晶，轉身往貨車上跑。 秦硯安提著安靜下來的小孩跟著上車，季栩激活水晶，肉山連同小畸怪體一起崩碎。 貨車啟動，離開這個臭不可聞的區域，駕駛室的味道也很上頭，被挖出來的小孩換到了季栩手中，兩人不得不把兩邊的窗戶全部打開，散散味道。 貨車開出去沒多遠，找到一個寬敞平坦的地方停下來，季栩投放出防護牆，這次透氣窗開的大了些，不大不行，太窒息了。 季栩提著小孩跳下車，車門沒關，秦硯安同樣沒有關門，打開車廂，從裡面拿出移動電源和投光燈，漆黑的防護牆內頓時明亮起來。 秦硯安拿出一個紙箱拆開，鋪在地上，季栩把提在手裡的小孩放到紙板上。 季栩不知道秦硯安為什麽要把這個小孩帶回來，小孩皮膚上遍布黑斑，明顯活不成了，就算醒過來也會是隻小狂屍，可秦硯安忍著惡臭把小孩挖出來，顯然是想救人。 在秦硯安的感知裡，小孩的恐懼情緒還在，說明他還是人類，狂屍和畸化怪物是沒有情緒波動的，秦硯安這才把人挖出來。 人是挖出來了，小孩下半身還包裹在一團腐肉中，得想辦法把腐肉從小孩身上去除。 季栩看向秦硯安，“你確定這小孩是人，不是小狂屍？” 他們這是要下手撕腐肉了啊，可別忍著惡心最後撕出來的是個小怪物。 秦硯安去車廂裡找來一次性手套，“確定是人。” 直到現在，恐懼情緒依舊存在，不過非常微弱。 季栩盯了他半晌，選擇相信他，“給我也拿一雙。” 兩人戴好手套和口罩，開始手動撕腐肉，他們沒敢用刀，擔心傷到小孩。 腰部的腐肉很好撕，撕到大腿的時候，小孩猛地彈動了一下，撕扯遇到阻力，兩人心中都有不好的預感，他們最擔心的就是腐肉已經和小孩融合了，這樣根本沒有辦法去除腐肉，小孩估計也活不成。 秦硯安施加了點力道，小孩開始無意識掙扎，再次哭起來。 季栩按住小孩，“撕下來。” 秦硯安繼續往下撕，腐肉組織已經融合進小孩的雙腿血肉中，被大力撕扯下來，小孩痛醒，小身體不停顫唞，睜著一雙淚汪汪的眼睛看著他們，眼神很快再次渙散。 終於把腐肉撕下來，小孩兩條腿血肉模糊，秦硯安用水把小孩從上到下衝洗好幾遍，去掉髒汙和惡臭，才開始給他的雙腿上藥包扎。 等處理完小孩的雙腿，兩人都覺得，晚餐可以省下了，實在沒有胃口。 好消息是，小孩應該能活下來，腐肉組織被全部剝離，兩條腿看著嚇人，實際都是皮外傷，養一段時間就能恢復，最棘手的是小孩身上的黑斑，很多，距離狂屍也不差多少了。 季栩擔心小孩隨時都可能變成狂屍，沒讓小孩住房車，把他放在貨車的臥榻上休息，鎖住車門，降低車窗，看看明天小孩還是不是人。 小女孩露出來的皮膚上也有不少黑斑，卻沒多到變成狂屍的地步，外表看著沒有大傷口，只有幾處擦傷，骨頭有沒有受傷，無法確定，小女孩還在昏迷中。 季栩不敢讓倆小孩待一起，就把小女孩送進房車休息，只有等人醒了，才能問問小女孩是不是姓楊，爸爸是不是叫楊祉。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