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拿我跟狗比？
  薑南音本來以為經過這樣一鬧騰， 很難入睡，但沒想到，腦袋沾到枕頭， 沒一會兒，睡意襲來， 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一夜好眠， 清晨的曦光從窗簾裡偷跑進來，薑南音眼皮動了動， 從睡夢中醒來。
  她從行李箱裡翻找衣服，自然而然地抓了一件內衣， 等到浴室脫下睡衣的時候， 剛要穿，才發現今天凌晨回來後， 她特意穿上了。
  她愣了一下， 才繼續換衣服。洗漱好， 出了門， 她發現隔壁的房門還緊閉著， 而且十分安靜， 她猜測蘇輕窈應該還在睡。
  她放輕腳步去了前廳。
  這棟房子結構複雜，她其實有一點路癡， 走錯了兩次， 還是碰到了在小花園裡修剪花枝的傭人， 問了路，才找到餐廳的位置。
  負責飲食的是一位中年婦女， 圓臉， 笑起來眼睛很溫柔， 大家都稱呼她劉姐。劉姐看到薑南音， 笑著道了聲早上好，就問她要不要吃早飯。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劉姐看上去笑容僵硬，似乎很不習慣做這樣的表情。
  薑南音點了點頭。
  對方自然的態度，讓她一瞬間有種他們一起生活過很多年的錯覺。她彎了眼眸，軟聲道了聲：“早安。”
  這些東西他有很多，錢能買來的東西，在他看來也無足輕重，隨手給出去了，也沒多心疼。
  薑南音有點詫異，這才六點多，也就是說他隻睡了兩個小時？
  他的額發微濕，往裡面走進來後也看到了薑南音，他唇角掛著輕松的笑意：“早上好。”
  孟懷京不疾不徐地倒了一杯水，薄唇抿了一口，隨意擱在一旁：“早餐還合胃口嗎？”
  “先生說您從小在蘇城長大，我就按照那邊的口味給您做的，您嘗嘗還有什麽需要改進的嗎？”劉姐溫聲說道。
  見薑南音起身要離開餐桌，劉姐又端了一盅燕窩上來：“這是先生特意找人買的，說給您養身體，女孩子多喝燕窩才好呢。”
  “還沒呢，先生去晨練了。”劉姐搖頭。
  孟懷京的確不懂，看到她懨懨的，才記起來小姑娘現在就是個小可憐。
  先生自然是孟懷京，薑南音沒想到他居然還會在這種小事情上花心思，她抿了抿唇，心底劃過一絲暖意。
  色香味俱全，營養又健康。
  本來以為她可能需要等一會兒才能吃上飯，沒想到幾分鍾後，餐桌上就擺滿了早飯。
  不知道是不是薑南音想到了傷心的事情，整個人情緒不太高，兩人安靜地吃完了早餐。
  “嗯，謝謝您。”薑南音稍稍坐直了身體，眼眸清亮，滿是真誠的柔意。
  孟懷京聞言，淡聲道：“這些東西而已，不算貴重。”
  “這太貴重了……”薑南音有點無措，早餐尚在她能承受的好意范圍之內，但是這種貴重補品，想來他特意托人買的，價格恐怕遠不是市面上那些可以比的。
  “孟太太的身份，你不是不喜歡嗎？”孟懷京似笑非笑地說道。
  “小孩子才談喜不喜歡……”說到這兒，孟懷京頓了頓，對方確實還是個小女孩，對愛情和婚姻抱有幻想也是無可厚非。
  黑白色的夾克外套搭休閑褲，運動鞋，看上去酷酷的，有種乾淨陽光的少年感。
  她住在這裡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壞了什麽東西她賠不起。
  薑南音下意識看向孟懷京，他眉眼懶散地正在玩手機，察覺到她的視線，抬眸看她：“喝不下了？”
  薑南音無語，那是喜不喜歡的問題嗎？
  孟懷京覺得小姑娘煞有其事的態度弄得有點不解：“謝我做什麽？”
  薑家人就從來沒想過飲食不和的問題，他們口味偏鹹，而她更喜歡鮮甜口，所以每次和薑家人吃飯，都要多喝幾杯水。
  “孟叔叔，可能在您看來這只是您一句話的事情，但現在沒有人會為了我特意去說這一句話。”薑南音垂下卷翹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失落。
  取悅她味蕾的人又不是他，跟他說什麽感謝。
  孟太太的身份能夠名正言順地擁有他的任何一半，也不見她心動，反倒棄如敝履。
  既然聊到了這個話題，孟懷京也來了點興致，放下手機：”你為什麽不願意嫁給我？”
  她說完，又反應過來，歸根究底，也還是喜不喜歡的問題。
  “怎麽會？”薑南音下意識否認道：“我有很注意的。”
  “是先生的吩咐呢，我可不敢居功嘞。”劉姐說道。
  山藥蓮子粥，水晶蝦餃，還有一份蒸蛋。
  薑南音愣了一下：“結婚不應該和喜歡的人嗎？您又不喜歡我。”
  薑南音輕聲細語地詢問：“孟叔叔吃過早餐了嗎？”
  在孟懷京進來之後，劉姐就悄無聲息地重新鑽進了廚房。
  他歎息一聲，也沒有安慰小姑娘的經驗，只能稍稍軟了語調：”真要謝我，就好好吃飯。”
  “不用，很合我的口味。謝謝劉姐。”薑南音彎唇，露出一抹笑。
  第一次見這樣隨性帥氣的孟懷京，薑南音眼底有一瞬間的驚豔。
  頓了頓，他看到她緊張到不安的樣子，好笑地說道：“真正貴重的東西卻不見你在意。”
  薑南音悶悶地點頭。
  剛說起他，就聽到餐廳外傳來腳步聲，孟懷京穿著休閑運動服走進來。
  薑南音聽他的語氣，突然有點好奇：“您談戀愛的時候就沒有碰到想讓您結婚的女生嗎？”
  沉默兩秒，孟懷京垂下眼瞼：“我不談戀愛。”
  薑南音愕然地瞪大了雙眸，滿是不可置信。
  她的眼神讓他心底生出幾分不悅，“你不想嫁給我難道是因為有喜歡的男生，想要嫁給他？”
  “我也沒談過戀愛。”薑南音訥訥道。
  孟懷京挑眉，薑南音覺得他的意思可能是大家都沒談過，誰也別高貴。
  “但我還小啊。”薑南音眼睛眨了一下。
  “……”
  孟懷京收回視線，語氣不知道是惱羞成怒還是什麽，帶著點命令的意味：“喝吧。”
  這個話題兩人默契地不再談。
  薑南音知分寸，人家的好意擺在這兒，她要是還扭扭捏捏的，就有點太矯情了。就像他說的，孟太太的身份她眼睛都不眨地就拒絕了，這點錢還真不算多。
  她第一次喝燕窩，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有種很奇怪的味道，不過口感軟糯可口，加了牛乳和杏仁，味道甜絲絲的。
  燕窩量不多，拳頭大小的一小盅，早餐後喝也不會積食。
  她低著頭，握著小瓷杓一口一口地安靜喝著燕窩，孟懷京冷不丁地突然開口：“事情考慮的怎麽樣了？”
  薑南音有點沒反應過來，愣了兩秒，恍然，耳尖微熱：“您怎麽這麽著急啊？”
  “畢竟三十年都沒談戀愛，總要有點緊迫感。”
  “……”聽不出對方是否存在陰陽怪氣的成分，薑南音垂眸，低聲道：“還沒呢。”
  他語調散漫：“讓小狗等待超過七天都能算是虐待了。”
  薑南音輕咳了一聲，怎麽被他這樣一說，自己一直讓他等消息是在虐待他？
  她咬了咬杓子，支支吾吾：“您的耐心肯定比狗狗好啊。”
  孟懷京眼睛微微眯起，嗓音淡下來：“你拿我跟狗比？”
    “……”薑南音心虛地垂下頭，不是他自己提的小狗狗嗎？
  默了默，她說道：“那我在七天內考慮好吧。”
  孟懷京這才臉色緩和了一些，似乎達成了目的，他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淡聲道：“要出去可以找司機，逛街可以喊上窈窈一起。”
  說著，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張卡，“玩得開心一點。”
  薑南音擺擺手，想說自己有錢，但對方淡淡落下一句話：“這是上周那副《千裡江山圖》的錢。”
  薑南音才沒有拒絕，將卡接了過去。
  外婆葬禮那天，她誤會了他的來意，將繡品給了他，現在知道了是個烏龍，對方也打算花錢買下來，她也不會傻傻地不收錢。
  薑南音偷偷打量了一下這張卡，上面有鬱金香花紋，低調華貴，她想著下次去銀行也辦一張。
  孟懷京瞥見她的小動作，沒說什麽，叮囑了一句“有事打電話”後，就離開了。
  *
  吃過早餐後，她盤腿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剛剛孟懷京給她卡，讓她起了心思，準備盤點一下自己的積蓄。
  外婆去世後，給她留了一筆遺產，葬禮讓她亂了心神，哪裡有心思去關注這些，只是她覺得她有必要做好打算。
  她仍然堅持不會在薑家久待的想法。
  常鶯最愛的是她，留給她的也是大頭——蘇城老宅和繡品。老宅是她的家，不能賣。外婆的繡品價值不菲，是她的念想，她不會賣。
  這樣一清點，才發現自己看著很富有，但其實很窮。
  薑南音抱著手機，看著寥寥無幾的存款，往後倒在沙發裡，苦惱地哀嚎了一聲，沒有錢她怎麽獨立啊？
  她身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一直立志於傳承，根本沒考慮過從事其他工作。
  今年她即將大學畢業，上個月她在籌備開工作室的事宜，這些年打工存下來的錢也都投在裡面了，只有一個雛形的工作室根本無法立刻帶來盈利，甚至還需要不停地往裡面砸錢。這也是她會急需人脈來打開市場了。
  有什麽辦法能盡快拓寬業務就好了……
  思緒一頓，薑南音驀的坐起身，打開微信，指尖輕劃，翻了好久，都沒看到想要的東西，她的心漸漸下沉，不會被她刪掉了吧？
  忽的，她眼眸瞬間亮起，終於找到了想要聯系的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給對方發了一條消息。
  【薑南音：陳導您好，上次您給的提案，是否還有效？】
  對方可能正在玩手機，回復很快。
  【陳導：有效的！任何時候都有效！薑小姐是決定參加這檔節目了嗎？】
  薑南音白皙的指尖輕點，耳尖有點熱：【嗯。就是您說過的酬勞，應該不變吧？】
  半年前，她去劇組替五師兄給林子安送東西，認識了同劇組的副導演，得知她是非遺傳承人時，非常熱情地邀請她參加一檔節目。
  那檔節目主要是聚焦國內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很好的宣傳意義，國內文化璀璨，但經過大都市的變遷，很多東西都消失在了現代化的長河中。
  但當時她在忙畢業論文，且生性喜靜，且在林子安的影響下，對於娛樂圈，她多少有點抵觸心理，也就拒絕了陳導的邀約。
  這半年來，他也間斷地又提過幾次，她都沒同意。沒想到，她抱著試一試的想法，陳導居然答應了。
  薑南音抿唇，心底過意不去，解釋了一句：【陳導，很抱歉，答應拍攝是因為我最近急需用錢，如果您覺得我動機不純，太過功利，跟您的理念不符。您就當我今天沒有提過這件事吧。】
  陳導有心去宣傳這些即將消失的文化，說明他是個有情操的人，恐怕和林子安一樣，有自己的原則。
  她不想自己的存在讓他為難。
  【陳導：你怎麽會這麽想？這檔節目遲遲沒有開拍，就是因為能夠替代你的嘉賓太難找。不瞞你說，第一次見到薑小姐的時候，我就感覺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檔節目了，你就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蘇繡大師！好在薑小姐最近窮困潦倒了，看來老天爺也在幫我！證明我一直堅持薑小姐出演的決定沒有錯！】
  薑南音眼睫動了動，雖然結尾讓人哭笑不得，但對方的讚譽讓她心下一暖。
  【陳導，您放心，我會努力的，不會讓您失望。】
  陳導：【嗯嗯嗯！期待.jpg】
  看著對方發來的狗狗星星眼的表情包，她的眼底劃過一抹笑意。
  和陳導聊了一會兒，她聽到了腳步聲，一抬頭，發現蘇輕窈頂著微亂的頭髮，睡眼惺忪地飄著進了廚房。
  隨後簡單地叼了個三明治就出來了。
  薑南音提醒她：“有粥和蒸餃蒸蛋，還有燕窩。”
  蘇輕窈聽到聲音，努力睜開眼，看了薑南音一眼，似乎才認出她來：“沒事，我比較習慣西式早餐。”
  蘇輕窈在國外長大，飲食習慣都更傾向於西方，而且那顯然花了心思的早餐，一看就不是替她準備的。
  蘇輕窈又慢騰騰地飄到了薑南音身旁，一屁股坐下，吃完一塊三明治，才完全清醒了過來，也有了精神玩樂。
  “我朋友聽說我回國了，組了個局，要不要一起去玩兒？”蘇輕窈興致勃勃地邀請她。
  薑南音有點猶豫，她跑過去湊熱鬧是不是不太好？
  “一整天待在房間裡多無趣啊，就當出去散散心了，多交點朋友。”蘇輕窈抱著她的手臂，搖晃起來，撒嬌道。
  薑南音也被她最後一句話說得意動了，她現在就跟掉錢眼裡似的，一心向錢看齊。
  *
  司機見他們要出門，想要跟上來，被蘇輕窈打發走了。
  她從車庫裡開出來一輛紅色瑪莎拉蒂，鼻梁上架著一副黑超，又酷又冷豔，她朝站在路邊的薑南音招手：“快上車啦！”
  薑南音含笑拉開車門。
  蘇輕窈性格跳脫，開起車來速度也快，讓薑南音有點不適應地抓住了胸`前的安全帶。蘇輕窈瞥了一眼，道了句歉：“sorry，忘了車上還有人。”
  說著，她輕踩了一下刹車，降下了車速。
  薑南音抿唇笑了笑，笑意清淺。
  蘇輕窈看了她一眼，好奇道：“你跟我小舅舅是怎麽認識的啊？”
  “在我外婆的葬禮上認識的。”
  蘇輕窈眨眨眼，覺得自己又踩坑了：“抱歉。”
  “沒關系。”
  蘇輕窈就沒再打聽了，隻挑一些她的趣事說給薑南音聽，兩人之間的關系不自覺變得好了很多。
  等蘇輕窈停了車後，薑南音才知道，為什麽她不讓司機跟著了。
  眼前是個很高檔的私人會所，當時學校裡有人為了滿足好奇心，斥巨資來體驗過，回去後大肆吹捧，一度成為他的談資。
  她知道，這種會所消費極高，也有一定的特殊性。
  蘇輕窈見她躊躇不前，小聲道：“放心，我們開的包廂，沒有不眨眼的人來惹事。”
  她說這話完全是靠著孟懷京給的底氣，實在不行，到時候搖人，大不了被孟懷京訓一頓，反正沒有人不長眼，能讓她吃虧。
  “要不我就不去了……”薑南音從小生活在蘇城小鎮上，哪裡見識過這種燈紅酒綠，當即有點退縮。
  蘇輕窈還以為她怕孟懷京知道，安慰她：“放心，我小舅舅從不來這種地方，不會被他發現的。而且，就私人局，沒有亂七八糟的人。”
  她極盡撒嬌，薑南音耐不住她，終於妥協了。
  進電梯的時候，她目光隨意地掃視了一眼，隱約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像是孟懷京的那輛庫裡南。
  隨即，她搖搖頭，不會是他。
  電梯關上的一瞬間，另一側一道暗門打開，走出來一道冷雋的身影。
  他身後點頭哈腰地跟著一個男人，態度殷勤至極：“孟總，您請，樓上都給您安排好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