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他得,去找他。 你——也——沒——睡? 陳翡忽然就清醒了,他抓住周渡的手腕:“周渡。” 周渡見陳翡的睫毛倏然炸開,也緊張起來了,他去量陳翡的額頭:“發燒了嗎?是哪不舒服嗎?” 摸額頭、轉著檢查身體,陳翡被偷襲的猝不及防,一套動作下來的他的腦殼都是暈的,不耐的情緒終於達到了巔峰,他打掉周渡的手。 啪,很清的一聲。 周渡似乎是卡了下,他看向陳翡。 陳翡的眼睛深夜裡也是亮的,燒著火就更亮了:“你做什麽?” 周渡就在門邊:“睡不著。” “?”陳翡,“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陳翡盯著周渡:“你別轉移話題。” 陳翡被放下來的時候真的想罵人,但他們離得太近了,他能聽到周渡喉嚨裡壓抑的喘熄和劇烈的心跳。 周渡不想說,他不想把他一個人的不幸變成兩個人的折磨,他實在不想陳翡為他改什麽,或者委屈什麽:“吵醒你了?” 不想回應,也不想去開門。 周渡也沒轉移話題,地上確實涼,他把陳翡抱了起來,放到床邊。開著冷氣,瓷磚就是很冰,他蹲著,暖了下陳翡的腳心,才給他穿鞋:“下次別忘了。” 陳翡:“……” 很有教養的三長一短式敲法。 他還思考了下,“罵你嗎?” 但就是這樣,他還是沒去踹門,他聲音有些晦澀:“陳。” 周渡垂眼:“沒事兒。” 就一個字,陳翡看向門口,耳膜就像是被針扎了一樣似的,又感覺到了熟悉的焦灼和憂慌,周渡好像很怕似的。 敲門聲逐漸緊促,周渡喊著陳翡的名字:“陳翡。” 陳翡這兩天都對這個敲門聲應激了,聽見就渾身難受。他在周渡敲第一聲的時候他就醒了,但他的腦子還很困,實在懶得搭理周渡。 周渡朝一邊看,才看到陳翡沒穿鞋:“地上涼。” 周渡說過好幾次了:“擔心你。” 周渡他確實在怕。 他昨晚願意開門就是因為這個。 陳翡沒回,他後退兩步,重重地甩上門:“——滾。”. 半夜鬧這麽一回,倆人都沒睡好。 周渡聲音很沉:“我叫你怎麽不答應?” 陳翡低頭:“你怎麽了?” “陳翡。” 抿唇,又揉了下耳朵,就是還是不太願意,他還是下了床,都沒穿鞋,他噌得拉開門:“有事?周渡——” “……”陳翡,“你說呢。” 他翻了個身,用枕頭捂住腦袋,心想著忍忍周渡就走了。 熟悉的一套檢查流程。 周渡還看著陳翡,眼睛緊緊盯著陳翡:“怎麽不說話?” “陳——” 陳翡:“你看我傻嗎?” 周渡起床都起晚了,快七點才醒,他醒了的第一件事還是站到了陳翡門前,理智告訴他他再敲門陳翡會弄死他,但等他反應過來,他就又敲起了門。 他抬頭,臉很乾淨。 陳翡躲了下:“說什麽?” 周渡不太能分清這是什麽聲音,很輕地一聲咚在他耳朵裡又沉又悶,年輕人本就陰翳的臉又神經質地抽搐了一下,落在牆角的影子瘦長深灰,塗漆的門就這麽岌岌可危了起來。 叩,叩叩叩。 就一定有人要在大清早破防嗎?少他一個,上帝是完不成GDP還是怎樣!陳翡就像詐屍的僵屍嗖的一下彈了起來,抽起枕頭就砸了過去。咚。 陳翡眨眼睛:“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他說著,就想掰開陳翡的嘴檢查了下,人是很脆弱的,脆弱到一點意外就能走,他昨晚睡前看新聞看到一個小孩發高燒一夜沒人看著,燒進了ICU,躺了幾天還是走了,“喉嚨痛嗎?” 似乎終於清醒,周渡臉又抽了下,沒說話。 篤篤篤。 篤。 陳翡也沒罵周渡:“你怎麽了?” 周渡沒有狡辯或者解釋:“對不……”道歉的話語還沒完全落下,瘸腿就又遭受到了一次重擊,他吸氣、悶哼,但也只是看著陳翡,“起。” 周渡的臉又抽了下,那是深層肌肉的痙攣,完全是難以抑製的生理反應,他抬頭,眉目深邃陰翳,眼睛漆得像不見底的深潭,好一會兒:“……嗯。” 陳翡也沉默了下:“還是因為之前軍訓的事?”他真要鬱悶了,“我確實有點折騰自己的嫌疑,但過去了啊。”他看周渡,又踢了踢他,“你怎麽比我還矯情?” 周渡:“因為我喜歡你。” 還真是絕殺,陳翡又感覺臉有點悶,但這真沒什麽:“過去了。” 周渡知道:“嗯。” 陳翡也還是能感覺周渡平靜下焦灼:“哥。” 周渡看陳翡。 陳翡實在不能理解周渡到底在擔心什麽啊,但他不開門周渡就急得跟要跳牆的狗一樣:“怕我死?” 周渡的眼睛瞬間鎖定陳翡,還打了下他的腳:“小孩子別說這種話。” “……”陳翡挺無語,但還是道,“我真沒事兒。” 周渡沒說話。 陳翡伸腿踩到周渡肩上:“哥。” 周渡又抬頭。 陳翡挺認真:“你是不是有點焦慮症?要不要看醫生?” 看醫生有用,周渡也不至於長成這樣,他還是那句:“過段時間就好了。” 陳翡拉長聲音:“周渡。” 周渡退了一步:“不行再去。” 真要去也不差這幾天,再說,周渡焦慮迫害的是他,想到這兒……陳翡看著周渡,幽幽道:“那這幾天你還要半夜敲我的門?” 周渡顯然在思索。 陳翡抬腿就踹:“這還用想?” 周渡接住陳翡的腳踝,又揉了下:“那我盡量忍忍。” 陳翡感覺有點癢,應該說是很癢,他就是敏[gǎn],不太能忍受跟人發生肢體接觸:“放開。” 周渡放是放開了:“要不咱倆睡一起?” 陳翡倒沒說周渡做什麽美夢:“你確定?” 周渡也想了下,真睡一起,不管陳翡能不能睡著,他肯定是睡不著了:“……算了。” 你還有點自知之明,想著,陳翡抽了下腿:“摸夠了嗎?” 周渡也沒不好意思,他捏著陳翡的腳給他穿鞋:“還睡不睡了?” 睡個屁,一大早就被吵醒是真讓人惱火……陳翡決定報復下周渡:“我要出去玩。” 周渡跟著站起來:“想去哪?” 陳翡:“沒你的地方。” 周渡看向陳翡。 寧霄一般有事沒事都會給陳翡發消息,都國慶了,按理說寧霄會提前好幾天找他玩的,昨晚他被周渡吵醒後翻了下手機,寧霄上次回他信息在27號,今天2號。 都四五天了。 陳翡想著寧霄,走到洗漱台才發現周渡還在,還在盯著他,雖然無語,他還是解釋了下:“沒想著去旅遊,我就找寧霄吃個飯。” 寧霄說要減肥,說不定已經瘦下來了。 他還挺期待。 出去找朋友吃飯很正常,他沒必要跟著,也不能跟著。周渡洗手,看著泡沫從指間滑下,他心裡清楚不能去,但他只要一有很想做的事,就又會自動合理化這一切。 他看著陳翡,陳翡在刷牙,看見他看他,睫毛動了下,半彎的眼睛不笑也像笑。 他在說,跟著我。 偷偷跟著我。 保護我好嗎? 周渡頭疼,實在是分不太清,他都要在心裡同意了,陳翡吐掉了泡沫,口齒不清:“我晚飯前回來。” 周渡的下眼瞼跳了下:“……嗯。” 聽到回應的陳翡又看了下周渡……一大早,還長得挺帥的,他甩了下手,臉也濕濕的,唇也濕濕的:“哥。” 周渡側頭。 陳翡湊到周渡下巴上親了下,又親了下周渡唇:“早上好。” 周渡抬眼,笑了起來:“早上好。” 陳翡親完才有點不好意思,但也沒那麽不好意思,他用沾濕的手在鏡子上畫了個笑臉,然後又畫了一個。 他們一家三口一起刷完牙就會一起畫。 小時候是三個依偎在一起的笑臉,他,媽媽,爸爸。 現在是他,周渡:“哥。” 周渡不知道陳翡小時候的事,但他在陳翡眼裡看到了懷念,知道陳翡曾經有個很幸福的家,他看著陳翡,眼神沒辦法地抑鬱。 陳翡扯了下周渡的袖子:“你。” “我。” 周渡沒說話,他揉了下陳翡的腦袋,陳翡剛打理完頭髮,他當即用手肘捅了下周渡的腰,不滿道:“滾啦。” 早餐是胡蘿卜青椒餅,炒青菜、芝士香腸飯團,用黑米綠豆打的豆漿。 陳翡用叉子戳著切好的芝士香腸飯團:“怎麽還有肉松和海苔?” 周渡:“不喜歡?” 陳翡就是覺得這早餐有點像小孩子吃的:“還行。” 周渡:“豆漿還燙,等會兒喝。” 陳翡瞥了周渡一眼,沒說話,當他傻嗎? 周渡想捏陳翡的臉,但沒敢上手:“晚上想吃什麽?” 陳翡本來都想念菜譜了:“看我中午吃什麽吧。” 周渡:“那你記得提前跟我說,我提前去買菜。” 陳翡不喜歡青椒也不吃胡蘿卜,做成餅還挺好吃:“哦。” 周渡提議:“你要不要跟著我去買菜。” 猶豫一秒就算他輸,陳翡:“不去。” 周渡:“去了給你買大螃蟹和大蝦。” 陳翡又不差這一口,還大的:“多大?” 周渡:“帝王蟹和波龍。” “!”果然好大,陳翡堅信大的就是好的,“我下午早點回來。” 還會跟他一起去買菜,真乖,周渡摸出一張卡:“這張直接刷。”說著,他想起了他前些天給陳翡的那張銀行卡了,“上次給你的銀行卡呢?” 什麽時候……哦,陳翡總不能說扔了:“不小心丟了。” 周渡:“丟了?” 陳翡扒了口菜以掩心虛:“嗯。” 看透不說透,他們就還是對方最親愛的親愛的,周渡給陳翡夾了個小餅:“半個月都沒花錢,真勤儉持家。”他見陳翡瞅他,“這張別丟了,不記名,沒密碼,丟了就真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翡總覺得周渡在陰陽怪氣。 周渡提高音量:“陳翡?” “……”看在卡的份上,陳翡:“哦。”. 陳翡8:37出門,周渡在8:43頻頻看時間。 怎麽還不到下午? 周渡深知這樣下去不是回事,他也得乾自己的事。開學之後他就沒去過153俱樂部了,孫文耀八成要瘋了。 孫文耀確實要瘋了,但也沒徹底瘋,應該是名氣打出去了,他們俱樂部又來了倆這行的翹楚,還是倆外國人,倆老外也沒別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能在周渡工作的時候旁觀。 這能不答應? 這肯定得答應。 店裡的訂單他們是能獨立處理了,就是倆老外要坐不住了。他們聽說周渡在才來的,不然誰稀罕在這麽個小俱樂部。 但這都一個月了,別說周渡了,確切的小道消息裡出現過的梁遼都沒再來過。 開什麽玩笑,就算是周渡投資這個俱樂部,他人不來,他們待在這兒有什麽意義? 倆老外會說中文,但不熟,一激動還是會飆母語,飆母語也就算了,他倆還有口音,孫文耀聽了會,不能說是聽不懂,是完全聽不懂。 一般人也很少能接觸到德語。 孫文耀也沒愁太久,今兒,就今兒。 小小的俱樂部蓬蓽生輝,梁家、陳家,徐家都是數得上號的家族,放到哪都說得上是顯貴,都哪都是有人巴結的。 上次光是徐孟一人來,海市的富二代圈都震了下。也就他們低調,不然這沒一會兒這就該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周渡有自己的辦公室,當然,他不講排場,他的辦公室就是個休息的地兒,椅子都沒幾把。 徐孟玩著個打火機,坐到老板椅上蹺起腿:“這看著挺簡陋的,但一想這是咱渡哥的辦公室,我在他的辦公桌上蹺著腿。” “別說,真爽。” 血痕都很淡,也就太密,不然都不用包扎,陳晨在想要不要把繃帶拆開,他也沒看徐孟,只是嗓音照舊陰冷:“那你可坐穩了。” 徐孟當即就覺得有些燙屁股,他站起來,還用袖子擦了下辦公桌:“晨晨,你確定渡哥又犯病了?我上次來他挺好啊。” 梁遼則看向門口:“呦,咱渡哥都混成國際公司了,還有老外。” 霍夫曼被同伴推了把,用他蹩腳的中文問:“周先生在嗎?” 這中文水平,梁遼笑著朝倆人道:“你說我說個順口溜他倆聽得懂的不?” 閑著也沒意思,徐孟舉手:“五萬,聽不懂。” 陳晨見倆人瞅他:“無聊。” 梁遼:“玩一把嘛。” 徐孟也附和:“來嘛,小晨晨難道跟不起?” 這倆賤人,陳晨突然笑了,眼睛微眯,舌尖猩紅:“你倆以為我被趕出來就沒錢了?你倆賭多大的?數額不對我通吃。” 梁遼和徐孟這倆狗確實在私下賭被趕出家門的陳晨身上能有多少錢……梁遼看向陳晨:“兩萬?” 徐孟比梁遼大方:“十萬!” “這把莊家通吃。”陳晨伸手,“把賭注都拿來吧。” 都被趕出家門了,陳晨身上絕對沒帶卡,梁遼不服:“你能帶多少現金?” 徐孟也不服:“就是,你有錢還住渡哥那?你倆窮鬼能有多少錢,撿垃圾吧!” 倆沒見識的貨,陳晨淡淡道:“我拉了一皮箱現金,應該有五百萬吧。” 梁遼:“?” 你有病啊你拉一箱子錢。 徐孟覺得這算是一種行為藝術,但也覺得晦氣,他把車鑰匙扔給陳晨:“倒霉……這可是我的愛駒,你可要好好愛它。” 梁遼賭的不是車:“我北海道有套溫泉房,你今年去玩吧。” 倆老外聽不太懂,孫文耀聽得眼淚要從口水流出來了,他不知道梁遼那套房多少錢,但徐孟開來那輛車八百多萬啊。 有錢人這麽玩得嗎? 你們有病吧。 正熱鬧的時候,周渡過來了。 倆老外其實分不清亞裔面孔,但周渡絕不在此列,在看見周渡的那一刻他們疑慮盡消,就光剩下激動了。 倆老外紅白著臉打招呼:“周、sir。” 周渡迎著他們的目光,頷首笑了下。 倆老外更激動了,互相擁抱說著God。 周渡在國內在公眾面前或許沒什麽名氣,但在他們這行是當之無愧的啟明星,周氏旗下風航剛發行的loong系列的智能車在富豪圈裡掀起了新的浪潮。 他們看到周渡就跟腦殘粉看到他們正主沒什麽區別。 周渡進辦公室就輕輕闔上了門。 “有事?” 梁遼有點慫周渡,任誰被忽悠著差點去死都會慫,但他圍著周渡左看右看,也沒發現什麽問題,但他還是鼓起了勇氣:“渡哥,你想弄死我嗎?” 周渡這毛病要說挺一言難盡,但也挺好概括的。 知道被迫害妄想症嗎? 被迫害妄想症是以堅信自己受到攻擊、嘲笑、迫害,惡意中傷,欺騙,騷擾為主要症狀,是在病理基礎上產生歪曲的信念,病態的推理和判斷。 不符合現實,也無法被說服。 周渡是迫害別人妄想症,主要症狀是攻擊、嘲笑、迫害,惡意中傷,欺騙,騷擾他人。是在病理基礎上產生歪曲的信念,病態的推理和判斷。 不符合現實,也無法被說服。 只要他感興趣,想做的事,他就不覺得是自己有問題,就比如他想知道人磕破腦袋後多久流血而死,他就忽悠梁遼去撞桌角。 在他的認知裡,那是梁遼自願的,那是梁遼主動的。 不符合現實,也無法被說服。 就像他想親陳翡,在他的認知裡,那是陳翡想他親他。 不符合現實,也無法被說服。 無論他做了什麽,他是不覺得自己有錯——都是別人的錯,哪怕是別人被他整死了,也是別人的錯,他不會有任何的同情憐憫或者不忍。 他不能共情任何苦難。 周渡現在也這樣,仍舊沒有良知和道德,或者說他僅有的良知道德就是知道他不能去幹那些事,不能去迫害別人。 周渡看著梁遼:“你要想,也行。” 梁遼立馬把腦袋縮了回去,當起了烏龜:“沒,不想,真不想。” 在一邊的徐孟都打了個激靈:“我也不想,真不想。” 還是陳晨靠譜點:“說說吧,你這次怎麽回事?” 就那車主,他看周渡是真想把他弄進去。 周渡不至於不知道他是在違法犯罪的邊緣試探。 周渡看手機:“沒怎麽回事,就想送他進去而已。” 陳晨看向周渡,擰眉:“你不知道……” 周渡又看了眼手機,徐徐道:“知道又不代表就要遵守。” “……”這話的分量重到陳晨都不敢想,他沉默了下,對一個神經病說,“你真瘋了?” 聽到這話的梁遼和徐孟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了門口,周渡這瘋批要搞他們,那可真能搞死他們。 他們還年輕,還有大好的年華,他們還不想死! 周渡瞥了眼因為誰第一個出門打起來但最終誰也沒走的倆憨批,露出了一個笑:“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 既然誰都跑不了,梁遼徐孟紛紛整理襯衫,假笑:“什麽?” 周渡懶散的站著,看向幾人的視線都意興闌珊:“我現在就稀罕我家寶貝,對你們不感興趣了。”有時間他哄哄老婆不香嗎?為什麽要在一些傻逼身上浪費時間,他只是神經病,又不是腦殘。 作為藝術家的徐孟直覺最靈敏,不管周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總覺得周渡看他像庖丁看牛似的,一眼就知道刀往哪下。他現在雖然還有這種感覺,但他覺得周渡不想下刀了,他確實沒再感覺到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惡意了。弟中弟第一個支棱了起來:“臥槽,周哥你真學好了,牛逼!” “你等著,弟弟給你搞點禮花,咱今個就讓海市變成不夜天!” 梁遼和陳晨沒有弟中弟這麽樂觀,倆人對視了一眼,梁遼詢問道:“壞消息呢?” 接近中午,晃在窗上的太陽模糊又刺眼,周渡盯著那團熱亮的光斑:“他是我的道德,是我的良知。” “是我的……底線。” 三人一默,顯然都懂了——不涉及陳翡,周渡就不在意,一旦涉及陳翡……那他就沒有良知沒有道德,沒有底線了。 周渡的改變很難說是好是壞。 只能祈禱陳翡是個善良的人了。 陳晨之前幫周渡查過陳翡,要問陳翡過得怎麽樣……那只能說作死的人挺多:“那那些人?” 周渡挑眉,想起來還是遺憾:“他們真的感謝我的寶貝善良了。” 他要犯法了,陳翡知道應該會難過。 他覺得陳翡已經夠難了,他不能接受陳翡因為他難過。 那些人真得感謝陳翡善良。. 幾人好不容易聚齊,怎麽說也得吃頓飯。 梁遼就是很不上進的富二代,不上進到大學就讀了一年就開始全球到處浪了。當然,他也不是一直就這麽擺的,就是人比人真的會讓人絕望。 平庸大概就是讀書不行、也沒什麽才藝,他就是個蠻平庸的人,平庸到談個戀愛都能當舔狗,還能被甩。 酒喝多了嘴就容易飄,他直愣愣地看著周渡,然後就開始罵:“你真他娘是個變態啊,你的腦子到底怎麽長的,怎麽就那麽聰明,我怎麽都搞不懂的東西,你一眼就能看出來。不是你,我真不知道人和人的差距比人跟狗還大。操、說真的,我真他媽的嫉妒。” “嫉妒是嫉妒,我又看不起你、可憐你。” “再牛逼又怎麽了?就你這瘋批樣你能活的到三十嗎?” “周渡,你知道你的車報廢的時候我在想什麽嗎?” “我在想我穿哪套衣服去穿你的葬禮。” “我得挑一套最帥的!現在沒你帥也就算了,你死了肯定醜得逆天,老子肯定得比你帥,但挑著挑著……老子心裡真是真他媽難受啊。” “操。” “哈哈,犯賤。” “真犯賤。” “……總覺得你爬不出來,得英年早逝,我這樣的人就是混吃等死又怎麽了,人不就是得腐爛發臭嗎?” “哎,你竟然慢慢起來了。” 梁遼不比周渡,他爸媽各有私生子,都有他們最喜歡的孩子,他們最喜歡的孩子都不是梁遼。豪門,最忌諱,也最激烈的就是家產的繼承了。 眼看梁家這輩子的小輩都到了年紀,圍著權利的鬥爭就又開始了。 梁遼想著擺爛,就沒管,一直天南海北地揮霍,但前些天,他爸媽各推舉人進股東會的時候,哪怕為了明面上過得去,他倆也應該推梁遼,但倆人推的竟然都不是他。 真傷人心。 太傷人心了。 壓不住的邪火一下子就躥了起來,他才是最有資格繼承家業的,憑什麽提都沒提他,更可笑的是他去問的時候,他爸媽的口徑統一到都說他是廢物。 “廢你mp!” “周渡他牛逼他從能深坑爬起來,老子不那麽牛逼,老子從躺著變成站著還不行嗎?老子也要奮起,爭他媽的。” “以後我當董事長!” “讓他們寶貝的私生子以後都得看我的眼色過活。” “周狗都得給我擦鞋!” 徐孟勸酒:“梁哥小聲點,周哥在呢。” 梁遼:“有本事他就乾死我!” 周渡就這麽站了起來。 梁遼眼前一昏,酒都要嚇醒了,他扯徐孟的衣服,操操操,咱們仨一起的主意說試試周渡是不是真不在意不想整人了,可不能讓他一個人死啊。 2:01。 這差不多是周渡能忍受的極限時間。 陳翡出去後就在坐車的時候回了下他信息……五個小時了,陳翡一直沒再回過他消息。 周渡給陳翡打電話,一聲沒接,兩聲還是沒接,焦灼、焦慮,甚至難以自抑地恐慌。 確實灌了不少酒的梁遼都能看得出來,他推開徐孟:“怎麽了?” 周渡:“我去找他。” 周渡對自己都戲謔、殘忍,他人性裡的關懷和愛一直是貧瘠和匱乏的。 在那一刻,就知道陳翡父母早逝的那一刻,知道陳翡挨過餓,挨過嫌,沒人要,也沒有家……曾在天台上眺望、也走過無數鋼絲的時候,他的同情能力達到了巔峰。 他就突然很能理解到底是什麽苦難了。 他就突然,很怕……畏懼起苦難了。 因為他的罪惡、因為他的病態,他太熟悉什麽是人性了,他甚至能想到陳翡到底有多少次就走不到他面前了……窮山溝不好好念書,出來大概是合租宿舍裡的那些混混,因為好看,他還會更慘;就是好好讀書,稍微戀愛腦一點被人騙,還是會很慘。 他沒辦法控制地又想起蔣寧那道疤。 蔣寧還有他爸媽,陳翡走錯了,那就真的沒人拉他了。 他甚至又想起了寧霄,稍微自卑點,那就是寧霄,抬不起頭,不敢說話,唯唯諾諾,說什麽都行。 寧霄還能不反抗,陳翡那麽好看……周渡攥得指節生響,滿大街的人,人人非陳翡,人人是陳翡。 二字苦難寫來輕松,落到每個人頭上,都是大山。 周渡知道他應該停止自己神經質的想法,但說來都有點像詛咒,他一直戲謔、殘忍,人或者其他東西對他來說並無不同,看到雨後溺死在水裡的蜻蜓他就會想起他經常接觸的物種——人,溺死會怎麽樣。 不只是溺死的蜻蜓,被擋風玻璃撞碎的小蟲,被撐死的麻雀……周渡臆想過無數淒慘的死法,隻覺得好玩。 平時不想還好,一旦他開始想陳翡在做什麽、怎麽了,開始擔心、焦慮,他就不會受控制地想起那些可能、想起那些血腥且冰冷的死法,一幕幕、一場場,他的臉又神經質地抽搐了起來。 他想停止,但沒辦法停止。 苦。 為什麽那麽苦。 難。 為什麽那麽難。 他的乖乖還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 他得,去找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