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酌泉呆愣地重複了一遍:“師兄?” 林別敘朝她頷首回應:“不是你,季師妹。” 季酌泉瞥一眼傾風,下意識道:“可她不是我們刑妖司的人啊?” 傾風正要黑臉,聞言才反應過來,笑著附和道:“不錯。你本就不是我師兄。” 林別敘正了正神色,也有遲疑,思忖片刻,還是說:“罷了,我今日送你一個答案。” 他說:“陳師叔想要先生十五年的氣運。” 傾風說:“氣運?” “當年陳師叔去界南之後,先生曾允諾過他,可以為他積攢十五年的氣運,幫他彌補‘蜉蝣’所損耗的光陰。”林別敘說,“白澤是應人族國運而生的瑞獸,先生的氣運就是衍生的國運,也就是他的妖力。當年師叔不忍先生再多消損,便婉拒了,而今想要救你,唯有這一個辦法。” 傾風扯動嘴角,卻笑容僵硬,索性不偽裝了,自嘲道:“縱是給我,也不過是苟且因循罷了。十五年國運又如何?六萬蜉蝣都不過叫我多活十幾年而已。” 她得到這答案,好像心頭石塊落了地,有些空蕩蕩的,又有些輕快。舒了口氣,灑脫地走了,邊走又邊笑陳冀:“石頭落水還能聽個響呢,平白做那麽多不值得的事情。滿頭白發了都想不明白,真是個糊塗人。” 她循著蒼翠簇擁中的山道緩步向下,行至半路,看見一片平削似的淺綠水潭。 水面映著遊魚的虛影,映著錯雜的枝葉,映著盡頭處停落的幾隻野鳥。 傾風盤腿坐在岸邊,腰背微松,垂眸看著波瀾不止的水面。 就這樣從早晨到晌午,又從晌午到傍晚。 流雲來又走,聚又散。 樹葉搖又落,生又長。 直到彤雲四垂,天已薄暮。 傾風才從石化的狀態中脫離出來,抬起頭,撐著膝蓋起身。 她想回界南了。 上京再繁華,她還是喜歡界南的土。 等傾風收拾好形容,來到後山見白澤,陳冀已經在屋裡。 二人不知談了多久的話,傾風敲門進去時,裡頭正寂靜無聲。 陳冀見她現在才出現,穿的還是一身便宜的舊衣裳,頭髮也隻隨意地束在腦後,本該是要生氣的,這回臉上卻什麽神色都沒有,淡淡說了句:“來啦。” 讓她過來,沏好一杯茶,放在托盤上,交到她手裡。 “去給先生敬杯茶。” 傾風兩手接過,看著眼前的那杯濁水,感覺手腕重得托不住東西。低頭說了句:“師父,我想回界南了。” 陳冀眼眶瞬間紅了,身形都震顫了一下,卻凶狠罵道:“你給我閉嘴!去給先生敬茶!” 傾風抬步走到白澤身前,不屈身,不彎腰,又說了一句:“我屋前的花草都沒人澆水,出來太久了,師父。” 陳冀氣得發抖,又痛得剮心,按住她的左肩,五指緊緊扣住,死死壓下她的背,嘶啞地同白澤道:“她不懂事,先生不要與她計較。” 又說:“請先生喝茶。” 傾風彎著腰,手指捏緊托盤,仍是因角力不停顫抖,帶著盤中杯盞一同震顫。 白澤見二人如此,歎道:“何苦呢?” 陳冀放軟了語氣,已是可憐哀求道:“當是師父求你。” “就算今日先生救我,我又得數年苟活,可這數年裡我要戰戰兢兢不知所措。”傾風的聲音也飄,仿佛落不到實處,怕用力些就傷到身後的人。 可還是咬著牙,堅定地道:“蜉蝣不知日月,無畏光陰轉逝,可人存於世數十載,隻聞貪生而怕死,不曾聽過因畏死,而畏生的。” 傾風閉上眼,掛在長睫上的液體垂直落到茶水裡,用沙啞的聲音,殘忍地、一字一句地道:“師父,這命太貴了,我活不起。” 第28章 劍出山河 (你不知道我在刑妖司過得有多苦!) 這話從界南一直忍到現在, 傷到陳冀之前,也曾傷過傾風自己無數次。 她想過表述得再委婉些、含蓄些,挑一個更恰當的時間, 風輕雲淡地同他道:“師父,‘花發多風雨,人生足離別’,塵世眾生皆是如此,你不必替我難過。” 可結果既是注定,不如還是說得直白。 每一次演練的畫面裡, 陳冀的臉都是空白。就是現在,傾風也不敢轉頭去看他的眼睛。 白澤抬手接過了托盤,放到一側的桌案上。 屋內變得很靜很靜。 陳冀紊亂的呼吸;右腳往前邁了一小步,鞋底與地面拖遝發出的摩擦;低下頭,靠在傾風耳邊,欲言又止的一個屏息…… 無數細碎的聲音都切轉成了漂流的畫面。 從高空的浮雲到飛滾的沙礫,從殿前的空階到案上的燭火。天長地闊,傾風在那些零碎的剪影中搖搖蕩蕩,等著陳冀將醞釀的話說出口。 最後終是什麽也沒說。 扼在她肩上的力道卻是漸漸松了, 隨著身後那人後退而遠離。 傾風不敢抬頭,隻從余光裡捕捉到陳冀的一抹衣角, 和他死死攥緊,又無力松開的左手。 直到走出房門, 陳冀也未再與她說一句話。 下山的時候, 陳冀走得很快。傾風小跑著跟在他身後不敢叫他, 中途見他不是往木屋的方向去, 便停了下來, 留他一個人冷靜。 她獨自在原地站了會兒, 環顧四周,第一次覺得刑妖司小,六座山峰連成一塊兒,也沒什麽地方好去。Tips:如果覺得52書庫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www.52shuku.vip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傳送門:排行榜單 好書推薦 退戈 東方玄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