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等宮女也有小宮女幫忙整理洗衣,負責她這個房間的,也是自己人,稍後就會把紙條傳出去。 飛快整理妥當後,明月回身取了一包蜜餞,掩上房門出去了。 哦,明月這名兒是主子賜的,她還有一個本名,叫崔六娘。 第四十一章 如今紀皇后一黨正逢困局, 紀婉青剛接手暗探勢力,便吩咐多多注意這方面消息。 不過她沒想到消息來得這麽快, 隔日一早,何嬤嬤便取回來一張小紙條。 “娘娘, 這是劉婆子剛遞過來的。”何嬤嬤將紙條交給主子,又道:“我剛剛吩咐屋裡幾個人, 午膳前分時段出去走一趟。” 高煦的信任讓紀婉青頗為感動, 只是她仍然希望這批人手獨屬於自己,況且劉婆子已在清寧宮蟄伏多年, 她也不想橫生枝節。 於是,何嬤嬤提議混淆消息來源時,她便順勢答應下來了。 反正有消息, 她半點不隱瞞高煦就可以了。 紀婉青接過窄小的紙條, 定睛一看,“當斷不斷, 必受其亂。為大業計, 鈞兒你當有所取舍。” 這紙條上字跡很普通很潦草, 甚至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很合格的一個探子手筆, 大概因為時間緊湊, 上面就寫了這麽一句話。 能特地送過來的,顯然是要緊的消息,而據紀婉青所知,這魏王本名就是高鈞。 能稱魏王為鈞兒的人不多, 很明顯,這是皇后對大兒子說的話。 紀婉青秀眉微蹙,“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紀皇后一黨面臨危機,要立即下決斷的,大約就是梁振軒一案了。她一個多時辰前才聽說,這主審刑官張大人,已關押了好幾名六部要員。 危機升級,皇后母子大約想了個法子,要擺脫此事了。 不過這個決定大約有些兩難,因此皇后才會這般說。 至於“為大業計”,這所謂的大業,只能是帝王大業,奪嫡計劃了。 那麽究竟是怎麽樣的“取舍”呢? 紀婉青一邊打發人去前殿請高煦,一邊回身到軟塌上坐下,凝眉細思。 易地而處,她大約會盡快與梁振軒等人撇清關系,爭取將損失減少到最低。 棄卒保車,想必張進今早的舉動一出,皇后等人也是這麽決斷的。 可魏王也不是傻子啊,能參與奪嫡多年,並一直被紀後一黨奉為新太子人選,他必然知道這厲害關系的,何需皇后特地囑咐? 霍地,紀婉青眉心一跳。 她想起了魏王妃。 據她所知,這魏王妃正是那梁振軒的親外甥女,當初皇后千挑萬選,方選定了這麽一個兒媳婦。 有了這麽一層關系在,雙方關系要掰扯清楚,似乎頗有難度。 紀婉青心跳加快,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青兒,這是怎麽了?” 她想事情太過入神,高煦進門沒讓通報,他進來了她也未能察覺。 紀婉青被心中想法所駭,寒冬臘月,白皙玉額竟被驚出了一層細汗。 高煦在她身邊坐下,抬手用絲帕給她抹汗,劍眉微蹙,“你細細與孤說了便是,莫要驚慌。” 好端端的,紀婉青突然這般模樣,再聯想她剛接手了暗探,又是頭回使人喚他回屋。她因何事驚慌,高煦已心中有數。 對於已納入羽翼下的妻子,他自然而然有了責任感,若出了什麽事,不是還有他嗎? 高煦大手放在她的細腰上,輕拍了拍,以作安撫。 自己的夫君有責任心,紀婉青是很滿意的,她忙將字條遞過去,“殿下,這是今早傳過來的消息。” “殿下,你說這話什麽意思。” 高煦接過字條垂目掃過,挑唇冷笑一聲,這皇后母子,果然當機立斷,一見事情不好,割舍得乾脆利落。 紀婉青目光惴惴,他輕輕一歎,“就是你想的那樣。” 要斷尾求生,少不得立即與梁振軒撇清楚關系。然而有魏王妃在,恐怕很難。 皇家光鮮亮麗,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家。只不過,在陽關照射不到的地方,它某一面卻極其陰暗。 皇宮大內血腥從來不少,要“病逝”上個把人,其實並不難。 “難道陛下不管嗎?”紀婉青顫聲問道。 她知道自己問了一句傻話,但話到嘴邊,她依舊選擇問了出來。 紀婉青一顆心如墜冰窖,從前她便知皇家水深且渾,一旦到了要緊關頭,那人命便如草芥一般低賤。 只是認知歸認知,親身經歷一番,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她與魏王妃有過幾面之緣,對方雖驕矜,也有些蔑視她,但真遠不到恨得要死的地步。 鮮花一般的美人,被父母嬌寵著長大,才十六七歲,正是最絢爛的的時候,如今,卻…… 紀婉青戰栗著,而同為皇家媳婦,她有一種深切的兔死狐悲之感。 一雙有力的臂膀摟住她,將她抱緊在寬闊的懷抱中,醇厚而熟悉的男性氣息包圍著她,紀婉青有了依靠之感,她閉上美眸,緊緊偎依著她。 大掌輕拍了拍她,她聽到高煦低聲安撫,“你莫要驚慌,你與魏王妃不同,你是太子妃,皇后可以使些小手段折騰你,但其他的,她不敢。” 其實像對付魏王妃這般名目張膽,若非非常情況,皇后也是不敢的。 皇家的兒媳婦,可以設法讓其吃虧生病導致病故,但明面上,還是得保持和諧的,否則皇家威嚴何在? 魏王妃太不幸運,她有了這麽一個舅舅,已被昌平帝深深厭惡。 再者,皇帝若並沒打算放棄坤寧宮,那麽皇后母子這舉動,就是正平息他部分怒火。 據高煦判斷,重新扶持其一股勢力與東宮抗衡不易,昌平帝權衡一番,最後必定會揭過此事的。 皇后一黨的舉動,正好加速了事態發展。 在皇帝默許的情況下,魏王妃只能被炮灰了,大家心知肚明,卻沒人有異議。 紀婉青其實不是不懂,只是懂歸懂,卻不妨礙她憋屈。 她突然很慶幸自己賜婚對象是太子,高煦是一個明理有責任心的男人,因此她當初處境雖難,卻還有掙扎的余地。 若換了魏王般人物,恐怕等待她的,就是徹底冷落個一年半載,等熱度下去後,再行“病逝”吧。 紀婉青回抱高煦,力度很大很大。 高煦又溫聲安撫幾句,他心中有憐惜,她再聰敏能乾,也不過年方十六罷了。 “青兒,你也莫要太為那魏王妃傷感。” 一種方法不大見效,高煦便換了一種,他徐徐道:“梁振軒勾結浙西大小官員,盜賣官糧多達二百余萬擔,且還巧立名目,收繳各種水腳錢、口食錢之流的賦稅。” “農戶耕種不易,又剛經歷過一場大災,如何有余力負擔?” 說道此處,他聲音冷了起來,“半饑半飽混過一年,已算不錯,甚至有些饑腸轆轆,不得不賣兒賣女,好換取口糧。” 這話題很沉重,紀婉青不禁抬起頭,靜靜聽高煦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