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NO.045老賤 貨 她一咬牙,雖然不甘願,還是道:“若是我哥來找我……有緣再見吧!” 李玄驚道:“喂,你等一等!” 明慈怒道:“他等得了,我等不了!我再等,只怕骨頭都不會剩下!” 說完她滿懷怒氣,轉身就走。李玄正想上去問個明白,突然一個清冽的女音傳來。 “明慈師妹,請等一等。” 明慈一怔,回過頭去一看,卻是綻秋峰的人。她想起剛才在閣間裡聽到的那一聲動靜,心料大約是不好了。可是這些人的動作為什麽總是這麽快。 她隻得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師姐?” 那女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登時冷笑,道:“跟我走罷。我師父要見你。” “……綻秋師叔?” 那女修道:“走罷。” 明慈隻得硬著頭皮跟她去了。臨走還不忘狠狠瞪李玄一眼:你你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拖住我,我早就走了! 李玄莫名其妙,但聯想了一下剛才的事情,頓時覺得很不對勁。 外面人聲鼎沸,白綻秋卻找了一個僻靜的房間接見她。她眼看離人群漸遠,心中不由得警覺。 進了屋去,隻覺得光線有些昏暗,白綻秋還穿著大典那身華服,坐在正座中間,好像在養神。她身邊站著一男一女兩名年輕修士,其一就是明睿。他正有些得意地望著她。白淑柔伏在她膝上,似乎在哭泣。 明慈低聲道:“師叔。” 白綻秋睜開眼,正眼瞧了她一會兒,冷笑道:“天賦倒是很不錯的,竟然就已經築基中期了。難怪,月兒會對你另眼相看。” 明慈心下一凜,忙道:“師叔多慮了,師兄與淑柔師姐是天生一對,人人豔羨的神仙道侶。” 白綻秋道:“你莫安慰老身。老身自家事自家知。淑柔這孩子,先天不足,能築基已經是慶幸。若是結丹,只怕這輩子也沒有指望。” 明慈不敢吱聲。 白綻秋又道:“恐怕她是活不過兩百年了。老身雖然已經結成元嬰,但奈何膝下這小女卻叫人不能放心。明慈,老身叫你來,其實是有一事相求。” 什麽?難道是請她不要嫁給明月? 那真是太好了。 白綻秋將她的臉色看了個徹底,並未動聲色,隻慵懶的笑道:“淑柔這孩子是個可憐人。雖然老身還能苟延殘喘幾年護著她,但若入了門,她之下若有金丹妾侍,只怕也是要受欺負的。” 明慈低聲道:“師叔多慮,淑柔師姐是有福氣的,斷沒有人敢尊卑不分的。” 白綻秋道:“可為娘的,還是不放心,你可懂得?” 明慈面如便秘,心想我一風華正茂的小姑娘,如何懂得你這為娘的心? 白綻秋似乎不要她回答,又道:“如今月兒鍾情於你,老身也攔不得他。但淑柔只有這些年歲好活,老身起碼希望她可以不用受苦。你說你不敢尊卑不分,老身這為娘的,還是放心不下。到時候若是日日去找月兒評理,淑柔也沒有好日子過。這樣,老身有一個頂好的主意,要請你幫忙。這樣,老身就可以放下心來了。” 什麽主意? 白綻秋道:“除你之外,月兒不可以再娶別的妾侍。這一點,只要老身活著,都會看著。那老身便以這個和你做交換。” 明慈心下一咯噔,道:“什麽交換?” 白綻秋淡淡地道:“無他,只要你服下兩份藥而已。” 頓時,明慈冷汗就落了下來。白綻秋釋放了威壓,將她死死壓住。她撐不住,半晌,終於是跪了下去,嘴唇上咬出了血。 白綻秋笑道:“好,好硬氣!” 她身邊那一男一女,手裡憑空多了一個碗。 明睿上前了一步,冷笑道:“師妹,這叫靈麻散,吃了可是有大大的好處。你以後也不用著急修煉了,可以安心做個門主禁臠。因為這藥吃了,你這輩子都不能結成金丹。” “!”明慈費盡力氣,卻是一根手指也動不了。 她死死地咬著牙,不肯就范。但明睿只是用一根手指,抵達住了她的額頭,她就被迫抬起頭來。 白綻秋道:“喝了吧。” 明睿又用一根手指,抵住她自以為緊緊咬住,其實顫抖不堪的牙關,把藥,灌了進去。 他俯下身,惡毒地道:“小娘皮,我一直等著看你有什麽下場。你放心,日後,我們的帳還有的算!” 頓時明慈就覺得五內劇焚,靈根在迅速枯萎,經脈也一陣一陣的悸動,最後崩裂,靈氣全都泄了出來。 那女弟子又上前,手裡拿著另一碗藥,低聲道:“這是殺宮散,喝下去之後,你這輩子都不能生育。” 白綻秋道:“喝了吧。” 這次明慈再無反抗之力,被掐住喉嚨,生生灌了進去,一滴不剩。那女弟子退了開來,她摔在了地上,整個經脈的崩裂過程還未曾停下來,她的神志不清。 但朦朧中她依然有一個念頭,白綻秋,白淑柔!這對母女,她做鬼也不會放過! 明月和李玄匆匆趕來時,一切已經太遲。明慈已經昏了過去,神志不清,在昏迷中還在不斷抽搐嘔血。殺宮散的作用,她下身也不斷地在出血。她今日穿的那身內門弟子長袍,已經整個被浸紅,她整個人也似是睡在血海裡。 白綻秋淡淡地道:“月兒。” 明月隻覺得一陣暈眩。 李玄大步上前,竟也不嫌髒,把她翻了過來,探了探脈,道:“還有氣。叫巫嗣來。” 明月立刻就要去抱她。 那邊柔柔地傳來一聲:“月哥。” 白淑柔渾身上下都非常乾淨,隻面上哭得梨花帶雨。明月看著她,心中百般滋味。先前若說還貪圖她的溫柔,此時隻覺得此女讓人作嘔。 白綻秋淡淡地道:“你莫要怪淑柔。老身也沒有把你的賤妾怎麽樣。只是她今生都能結成金丹,也不能再生育。” 明月倒抽一口冷氣:“師叔,你……” 白綻秋看了他一眼,更輕描淡寫地道:“我許了她,你今生不會再娶別的妾侍。這是她甘願的。不過是不能結丹不能生育罷了。我淑柔一樣沒有結丹之望。但你家中妻妾,也不需要修為太高。至於生育,生出來也是庶子,沒用的。有淑柔就夠了。” 李玄再聽不下去,俯身把一身是血的明慈抱了起來,冷笑道:“明月,你若是個男人,這便跟我走。” 白淑柔驚道:“月哥!” 李玄斜睨著她,冷冷地道:“你叫白淑柔?據說你先天體弱,如今看來你還用煞心血,果真是活不長的。” 他竟視白綻秋如無物。 白綻秋心下一沉,但礙於與廣虛子結盟之事,竟也不能辦了此子。何況與小輩計較,自是有失風度。因此隻道:“月兒,淑柔才是你的正妻。不過是一個賤妾罷了,你是要和師叔置氣麽?” 看出他有躊躇之意,白綻秋厲聲喝道:“在你心中,賤妾與山門,孰輕孰重!” 聞言,明月一凜,終是慢慢走向一臉期盼的白淑柔。 白綻秋於是又放軟了聲音,道:“你若是肯好好待淑柔,日後便都好了。你那小妾若是聽話,有生之年,一樣可以侍奉你。” 李玄冷哼道:“孬種。” 言罷,他抱了明慈,轉身走了。 他心裡有氣,也不怕驚了客人,直接抱著渾身浴血的明慈從人群中穿過,頓時引起一片驚呼。也有不少人議論紛紛。不久以後便傳出了白淑柔心如毒蠍的傳聞,她溫婉可人的形象再站不穩腳。 李玄憑借記憶送了她回清月峰,不多時,便發現有人尾隨。 他回了回頭,發現是個巫嗣,築基後期。 等一同回到清月峰,他停了一停。 那巫嗣急道:“吾名夏青,道號淨初,快讓我看看明慈師叔!” 李玄冷漠地看了他一會兒,似乎在確定他可信。片刻後便點了頭,抱著明慈回了屋子裡。找了那廚娘來給她換了衣服,她已經不咳血了,但是下身的血還是止不住。 淨初仔細給她診過,頓時面如土灰。 李玄道:“怎麽?” 淨初低聲道:“她吃了靈麻散和殺宮散。前者讓她的經脈崩毀,就算治好,也廢了,今生都沒有可能結成金丹。後者讓她今生都無法生育。” 雖然早已在那老妖婆那聽過,李玄還是非常憤怒:“可惡!” 可那姑娘緊緊閉著眼,除了臉色蒼白得不像話,倒像是睡著了,一點也傷心難過。她似乎在做一個很寧靜的夢。那夢裡沒有老妖婆,也沒有任何紛爭。 淨初心中頗不是滋味。他給明慈仔細又診了一遍,突然肅容,他低聲道:“不對,明慈師叔的經脈是逆行的,而且還有其他小靈根在幫襯……嗯,她的體液也是有靈氣的!” 李玄忙道:“那又如何?” 淨初道:“逆行經脈可保靈氣泄露不那麽嚴重,小靈根可重塑五行生息。她的經脈是補不好的,但若是她願意,還可以用她本身的靈氣催生那些小靈根,這樣,她說不定可以成為五行雜靈根,以生息之力再行靈力。” 李玄急得破口大罵,道:“雜靈根算什麽東西!要來不如不要!” 可淨初正色道:“她已經成這樣了,那還不如雜靈根。起碼,雜靈根,還是有結丹的可能的。” 聞言,李玄沉默了。半晌,他道:“我做不了主。” 淨初道:“那我把她弄醒。” 說著,拿了幾根銀針出來,分別刺入大穴。明慈幽幽醒轉過來。她似是還有些迷蒙,眼中朦朧。然後就變成了驚恐,顯然是想起了那老妖婆對她做下的事情。再後來,又注意到身邊的環境。她低低地叫了一聲:“李玄?是你救了我。” 淨初有些不忍,道:“師叔。” 明慈無力地道:“淨初師侄,你也在啊。” 李玄耐不住,急道:“夏青,你不過是個築基巫嗣,你的法子真的靠譜麽!若是弄巧成拙,我定饒不得你!” 淨初淡淡地看了李玄一眼,他已經有百來歲,自然與這毛頭小子修養不同。他低聲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 但他有點不敢面對明慈,眼神遊弋他處,聲音極低地把情況都說了一遍。 未料明慈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靜。她費力地抬起手,用力地,一顆一顆抹掉自己臉上掉下來的眼淚。半晌,她道:“雜靈根啊。” 其余二人俱是不敢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爽快地道:“那你動手吧。總好過從此不能修行。” 只要還有一點點希望,她也不會放棄。支撐她的,除了仇恨,還有對未來的渴望。她總是不甘心,此生她還要博上一把! 李玄默默地退開了。不敢想象明湛知道此事之後的反應。 淨初上了前,把她扶起來,脫了外衣下來,先行了一套陣,然後低聲道:“師叔,你身上可還有靈石?需要好幾味珍惜的藥材,我湊不出來。” 李玄忙道:“要什麽?我有錢!” 頓時另外兩個人同時無語。 明慈無力地笑道:“好闊氣的人。” 李玄有點尷尬,忙道:“哦,要什麽藥材,我去買!” 淨初也不客氣,報了一串名字,有許多是李玄聽也沒聽過的。他聽得頭昏腦脹,忙拉了淨初在一邊,道:“這個我不知道,要多少錢?這樣,你給我去買,再替我照顧好她,我可以另外付你錢。” 明慈翻了個白眼,複又想笑,心頭總算是一暖。 過了一會兒,那兩人似乎達成協議,李玄似乎掏出了一大筆錢。 待他出去了,明慈笑著問淨初:“你坑了他多少?” 淨初道:“沒有多算他的,興許還不夠。” 他看了她一會兒,歎道:“你是個沒有心肝的人不成?還未過門就被人這樣欺負,你的前程也全被毀了,難道你就不恨麽?” 明慈淡淡地道:“是麽,全毀了?你不是說,我還有希望的麽?” 淨初哽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明慈低聲道:“我現在心裡還亂,沒有時間傷心。” 果然,那天夜裡,淨初在她院子裡熬藥,便聽到她淒厲的哭聲,鬼哭狼嚎一般。一頭被揪掉不少毛的小火狐從裡面衝了出來。他頓時無語,突然萬分後悔白天那樣提醒了她。 第二天,他去給她送藥,看到她除了眼睛就是眼睛腫得厲害,似乎一切如常。那小火狐睡在她身邊,晃著尾巴,任她摸著自己的腦袋。 “淨初啊”,她微微支起身子,伸手接過藥碗一口氣喝了,頓時臉皺得像個橘子,半晌,才道,“來,我們得好好談談了。” 明慈道:“你為什麽來治我呢?” 淨初無所謂一笑,撩起衣擺坐在了她身邊,道:“不為什麽。興許你是五十年來,第一個會特地來找我說話的人。” 明慈道:“是麽。” 淨初微微偏過頭,笑道:“你不知道的,我少時也心高氣盛,想要闖出一番事業來。但後來遇到了一些事情,生生挫掉了我的銳氣,我便甘於進入那小草園,已經許多年了。平日裡就鑽研醫理,沒有別的事情。你大可放心,我和那綻秋峰的婆娘,絕對沒有什麽來往。” 明慈歎道:“我也不知道該不該信你。但若不是你,大約我已經死了。” 到這個時候,明月都沒有讓巫嗣來看一眼。恐怕如果不是李玄和淨初,她真的會生生流血流死。不管怎麽樣,她的命是保住了。 淨初望了她一會兒,笑道:“你放心罷,我一定會把你治好的。” 明慈淡道:“治好,成雜靈根的廢柴?” 淨初道:“我一向覺得,人定勝天。你既來修行,那必然知道要修行就是逆天而行的。” 明慈笑道:“也罷,你說得有道理。以後的日子慢慢過罷。” 不知道這夏青是何方神聖,竟然知道得這樣多。不過築基後期的修為,竟就能生生改變別人的體質。明慈懶得問,也知道自己問不出來。 直到好幾天后,才有個巫嗣意思意思來看了一眼,但被淨初打發走了。對方似乎十分忌憚這淨初,又慶幸不用攤上照顧那注定是廢人的明慈的活計。 明月忙著哄白淑柔,以及重新得到白綻秋的信任,自是不可能再踏入這裡一步。說起來他也滿倒霉的,人生兩大快事,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他正逢結丹大典,四方恭賀之時,又自以為能抱得美人歸。但下一刻他就又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後輩,還要仰仗別人的生息。 明慈過了好一陣子的清閑日子。誰也沒空注意到她這個倒霉的孩子。雖然生生拖著不能修行,每日只能像個廢人一樣躺在床上,唯一的事情就是喝藥。但和淨初漸漸親近了,她便央著他去給她找書來看,找一些無傷大雅的零嘴來吃。 或者是發發呆睡睡覺。淨初不在她就拉著小火閑扯。 她恢復得極慢,但確實在恢復。那些雜品靈根正在慢慢地成長,形成一個大循環,生生不息。她醒著,睡著,她的經脈無時不刻不在恢復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