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蘇式菜館 八點，整個城市被夜色籠罩，慢慢亮起了五彩斑斕的燈光。 正值初春時節，乍暖還寒，大街上的人大都穿上一件薄外套。 “怎麽又是你，說了不買保險不買保險，什麽住院生病，你這不是咒人出事嗎？真有意思，快滾！”一個店鋪中五大三粗的女人一把將面前的人推了出去。 孫淼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臉上還賠著笑，只不過笑容有些勉強。 “姐…” 話還沒說完，玻璃門在她面前一下子關上，帶起一陣涼風，孫淼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她抱緊懷裡的資料，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才拖著疲憊的雙腿往回走。 從熱鬧的市中心走到居住的小巷口，她足足花了一個小時，此時肚子已經發出了抗議。 孫淼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胃，從巷口往裡張望，不遠處一家小店正透出暖黃的燈光。 她心下一松，連腳步都快了幾分。 看著趴在桌子上呻，吟的孫淼，蘇鹿笑了笑，轉身回了廚房。 各種好料混合在一起，孫淼已經可以想象那種絕妙的滋味。 清水煮開，下入手工製作的面條，蘇鹿拿出一個青色大碗開始打底料，蔥蒜雪白的豬油，再舀上一瓢自製辣椒油，香味瞬間飄出，底料調製好後，蘇鹿從還在滾動的湯裡舀出一杓雪白的湯，幾種香味瞬間混合在一起，聞之讓人口舌生津。 蘇鹿的大眼彎了彎：“淼姐，今天這麽晚才下班？” 孫淼伸了個懶腰，無奈點頭：“是啊，快月底了，得抓緊努努力，這個月業績不達標，獎金就飛了，我又得吃土了。” “囡囡，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樂，有沒有吃蛋糕？吃點好的，別不舍得錢，沒錢媽給你轉過去。” 她顧不得說話，朝著蘇鹿豎起大拇指。 “我還有錢呢，剛剛才和同事吃了大餐，什麽鮑魚龍蝦，吃的可撐了，這些有錢人吃的也就這麽回事，等我放假回家，也給你和爸買點回來嘗嘗鮮。”孫淼的臉懟到鏡頭前，不讓身後的環境進入畫面。 孫淼又似想到了什麽，拍了拍她的肩膀，無聲歎了一口氣，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小店內似乎阻擋了一切寒風，一進門，一股暖意襲來。 沒一會，從裡面出來一個穿著圍裙的女孩，簡單的白T牛仔褲也掩飾不了她清麗脫俗的容貌，孫淼隻覺得這個小飯店都一下子亮了起來。 孫淼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小店大門口，陳舊但乾淨的招牌在昏黃的路燈下格外清晰，蘇式菜館，字體蒼勁有力，邊邊角角掉了一點色，像是在告訴人們它經過的那麽些歲月的沉澱。 外頭，孫淼吃到一半，視頻電話響了起來，接起來，一個面容蒼老的女人出現在電話那頭，臉上帶著慈愛的笑容。 還未走進，鼻尖就已經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食物香氣。 小店不大，隻擺放了四張桌椅，地面是黃綠色的老式瓷磚，牆面被煙火氣熏的微微發黃，再往裡就是廚房，裝了一塊玻璃隔開，能清晰的看到廚房內的場景。 “小鹿，還有面條嗎？給我煮碗面條吧。”孫淼朝廚房喊了一聲。 孫淼首先就看到了剛剛聞到的香氣來源，一大鍋熬的雪白雪白的湯，隨著小火燉煮翻騰，不少湯裡的料浮了上來，大骨頭，已經燉的脫骨的鯽魚和雞肉，干貝… 面條端上去，上面整齊的碼著大塊大塊的醬牛肉和翠綠的青菜，雪白的湯底飄著紅亮的辣椒油，面條彎曲有序的擺放在碗裡，蘇鹿咽了咽口水：“小鹿你也太實在了，這牛肉切這麽大塊真的不會虧本嗎？” 蘇鹿笑了笑：“做生意以誠為本，來我店裡的都是熟客，我也不能砸了我爺爺的招牌。” 蘇鹿回到廚房，繼續自己之前的收尾工作。 她低下頭吸了一口面條，鮮香美味瞬間在口腔炸開，面條勁道，湯底濃鬱，辣椒油香中帶辣，給孫淼香的差點連舌頭都吞了下去。 孫母被逗得直樂，眉眼都舒展開來。 聽著母女兩的對話，蘇鹿想了想，從櫃子裡拿出幾個雞蛋。 孫淼掛掉視頻電話，吸了吸鼻子，努力將眼淚給憋回去。 吃完面條，她正準備離開，一股甜香味在她鼻尖縈繞。 蘇鹿從廚房走出來，在她面前放下一個瓷白的碟子，碟子上是一個焦黃色的布丁，正散發著誘人的甜香。 “我…我沒點這個。”孫淼喃喃道。 “這是贈送的，生日快樂，現在做蛋糕來不及了，只能做這個。”蘇鹿擦了擦手上的水珠。 孫淼的眼眶微微泛紅：“謝謝小鹿。” “不用謝。”蘇鹿道，“過生日還是得吃點甜甜的。” 孫淼點點頭，舀了一杓看起來Q彈的布丁放進嘴裡，布丁瞬間化開，隻留下滿嘴的甜香，上面一層經過烤製，留下了褐色的焦糖，不同層次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孫淼幸福的差點流淚，普普通通的布丁經過蘇鹿的手，仿佛被施了魔法。 等到蘇鹿收拾好廚房出來，桌上隻留下一張二十塊的紙幣和空碟子。 蘇鹿走出店門，門外已經空無一人，她無奈一笑，用鐵杆拉下頭頂的卷簾門。 嘩啦一聲，她像往常一樣，結束了自己一天的營業。 與此同時，夏景朝，雲水村。 趙來娣挑著水從外面進來，沉重粗糙的扁擔將她小小的肩膀壓出了深深的紅印子，她費力將水桶卸下來，再將水倒進水缸。 做完這一切，趙來娣擦掉額角的汗水，呼出一口氣，她回頭看了主屋一眼，燈已經熄滅了。 趙來娣抿了抿唇，悄悄往灶屋走去。 灶屋漆黑一片，還殘留著一絲飯菜的味道，聞著這個味道，趙來娣的肚子不可控制的發出了咕咕的聲音。 她揭開鍋蓋，裡面乾乾淨淨什麽都沒有，櫥櫃上掛著一個已經生鏽的鐵鎖，家裡所有的食物都被鎖在裡面，鑰匙在管家的趙來娣奶奶李翠菊手裡。 趙來娣環顧一圈，只在角落看到幾個不小心散落在地的紅薯。 她躊躇半晌，還是上前將紅薯撿了起來，坐在灶台旁，小心翼翼的用火石生了火。 紅薯被丟進火堆，沒一會，木柴燃燒的味道就混合著紅薯香味飄了出來。 眼看著紅薯就快熟了，趙來娣臉上剛剛揚起一個小小的笑容，灶房的簾子就被人粗暴的掀開。 “好哇，我道是家裡進了賊，沒成想還是家賊！”一個尖利難聽的女聲響起，將趙來娣驚出一身冷汗。 她被人一把薅住頭髮，從灶房拖行到了院中，粗糙的石子將她的後背磨出一條條血痕，突如其來的疼痛讓趙來娣忍不住痛呼出聲。 趙來娣被扔在地上，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驚恐的抬頭，正好和她奶奶李翠菊的目光對上。 她在那雙眼睛中看到了厭惡和冰冷。 周圍陸陸續續的又圍了幾個人，大房二房以及趙來娣爺爺趙鐵柱，趙來娣縮在人群中間，格外的弱小可憐。 “你們看看，我說最近灶屋的糧食老是少，結果是被這個賠錢貨給偷去了，這麽些紅薯可以夠我們一大家子吃好久了，天老爺，我的命怎這麽苦！竟在家裡養了賊！”李翠菊說著說著一拍大腿坐在了地上開始哭嚎，手裡還捏著兩個又瘦又小的紅薯。 趙來娣眼裡盈滿淚水，不知所措。 周圍的目光有嘲諷，有事不關己的冷漠，有幸災樂禍，她緊緊捏著衣角：”我我只是餓了.“ 她將期冀的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爺爺趙鐵柱。 趙鐵柱披著外衣，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才開口道：”不管怎麽說，偷東西都是家裡的大忌。“ 此話一出，李翠菊當即流露出得意的神色，起身抄起一旁的木棍就往趙來娣身上打去，趙來娣躲閃不及，結結實實挨了好幾棍。 趙來娣痛的淚水一下奪眶而出，只能哀哀的請求李翠菊不要打了。 “行了…”趙鐵柱說完也不看倒在地上的趙來娣，轉身回了房。 李翠菊撇撇嘴，扔開手裡的木棍：“今天你別想進門了，滾到外頭睡去，好好反省一下。” 說完，砰地一聲，當著趙來娣的面關上了院門。 其他人見沒熱鬧看了，也紛紛散了。 隻余下趙來娣一個人躺在院外的黃泥地上，夜風一吹，趙來娣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 不知過了多久，從門內扔出來一件破舊的衣裳。 趙來娣從地上爬起來往門縫裡看去，只看到大伯娘家的大妮匆匆回房間的背影。 披上衣服，身體稍稍回暖，趙來娣茫然環顧一圈，經過一番折騰，夜已深，她一時不知道該去哪裡，想了想，便朝著後山走去。 山路崎嶇，爬到半山腰，就已經花費了半柱香的時間，出現在她面前的是兩方並排的墳墓。 她掏出在路上采摘的野花，放在墳墓前。 “爹娘…”趙來娣的聲音有些哽咽。 山風徐徐，帶走了喃喃細語。 不知過了多久，趙來娣隱約看到前面亮著燈光，這讓她十分疑惑，她也進過山好多次了，就從未見過這山上哪裡有人家。 而且隱隱約約還能聞到一股極淡的食物香氣。 趙來娣摸了摸肚子，站起身往光源處走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