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頁 篝火熊熊燃燒, 均勻地炙烤著架子上的獵物,肥厚的油脂被火焰蠶食,滴出一顆顆碩大飽滿的油滴, 秋風裹著肉香吹來, 蘿嬋吸了吸鼻子。 嗯, 真香! 秋冬正值動物養膘時,肉質多汁,格外鮮美。 空地上架起了十余個篝火, 有的火堆上架著鐵鍋, 裡面正在燉著蔬菜大亂燉。 有什麽放什麽, 再來點簡單調味, 就是古代版的蔬菜濃湯。 蘿嬋:“再拌點涼菜, 你們一會兒不是要喝酒嗎?” 壇生點頭稱是,轉身就去找盆了。 感覺有人影走近,蘿嬋抬頭, 就看到了剛舞完劍的欒槿。 欒槿風風火火地舞了一刻鍾的大劍,額頭上愣是未出一點虛汗,喘都不帶喘的。 眾壇生便開始大快朵頤,打開一壇壇的美酒,酒香立馬四溢了出來。 欒槿抿了抿唇, 抬起劍便道:“那本座再為你舞一套?” 欒槿喝青梅酒的時候是一壺壺的灌,喝烈酒也是舉壇而飲。 欒槿拿過筷子,像哄孩子似的,用筷子尖沾了一點點,遞到蘿嬋的嘴邊。 此時正過了最炎熱的下午兩三點,秋高氣爽,萬裡無雲,最是愜意。 蘿嬋:“這肉熟的差不多了吧。” 蘿嬋吹了吹熱氣,一口吞掉了肉片,這些獵物扒了皮都差不多,她都分不清什麽是什麽了,只能吃到滿嘴的肉香。 欒槿是個話不多的好領導,既不畫大餅,也不做總結。說實話也沒什麽總結的,難不成還得數數今年要了幾條人命? 欒槿大手一揮:“吃吧。” 蘿嬋抽[dòng]了兩下鼻尖,眉頭就皺了起來,這味道也太衝了,能好喝嗎? “給我嘗一口吧。” “本座舞得如何?” 蘿嬋:“……你歇會吧, 快吃飯了。” 蘿嬋伸舌頭抿了一口,霎時就擺手說不要了。 魔教也沒有那些酒桌文化,頂多是壇生之間碰碰酒壇,沒有人來找欒槿敬酒獻殷勤。 見他瞳仁黑亮亮的, 蘿嬋笑著道:“舉世無雙,氣吞山河。” 蘿嬋隻喝過青梅酒之類的綿柔酒水,見欒槿喝得痛快,她也有點饞。 舞得是不錯,蘿嬋瞥了眼被劍氣所傷的活物們。嗯, 都能加兩盤菜了。 欒槿拿出小刀,熟練地把肉表皮的焦胡處片掉,削下一片肉,遞給了蘿嬋:“熟了。” 等肉都烤好了,眾人便圍著篝火坐下,等著欒槿的發話。 蘿嬋翹起大拇指,讚道:“美味!” 這一上午,欒槿是又是騎馬又是狩獵的, 剛才又揮了那麽久的劍, 怎麽一點都不累呢? 欒槿這才打消了念頭, 將劍遞給壇生,也湊了上來。 古代酒水的酒精度數並不高,但酒液又辣又澀,實在不能說是好味道,蘿嬋連忙喝了兩口水,嘴裡那股酒糟味也沒咽下去。 欒槿見她小臉皺在一起,便站起了身,不知去拿什麽東西了。 一會兒,欒槿就端了個碗走了回來,修長的食指在碗裡沾了沾,輕輕地點在了蘿嬋的嘴唇上:“你抿一抿。” 蘿嬋舔了舔嘴唇上黏黏的液體,眼睛一亮:“野蜂蜜?” 甜味入了口,很快就衝淡了嘴裡的怪味道。 欒槿把碗遞給她,徒手扒起肉來,利索地將骨頭抽出,把肉放到了蘿嬋的碗裡。 他將骨頭頂端的脆骨咬掉,輕輕一甩,骨頭就落在了骨頭堆成的小山處,不偏不倚。 聖主在這殷勤地伺候他夫人用飯,眾壇生們都識趣地轉開頭。 偶爾有幾個沒見過蘿嬋的想多看兩眼,欒槿淡薄的眸光便輕輕掃過去,就沒人敢再造次了。 欒槿常年的威壓讓壇生們認清了現實,就算是惹閻王老子,都不要惹他們聖主。 反正到閻王殿裡的時候,他們已經咽氣了,還能死了再死不成? 酒到酣暢處,有的壇生便出來表演才藝了。 蘿嬋擦了擦嘴,右手拉過欒槿的大手,給他也擦了擦手,道:“沒看出來,咱們壇中人,還這麽多才多藝呢?” 欒槿:“嗯。” 只不過他們的才藝,跟世俗的才藝有些許不同。 很快,蘿嬋就知道了這些不同之處。 比如第一個上來的壇生,表演的是口技。 他們常年在外搞暗殺,在野外傳遞暗號的時候不能吹笛子,一段笛音飄出來,目標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這裡有問題。 所以只能模仿鳥獸的鳴叫,來互相傳信。 只見這個壇生鼓起了腮幫子,嘴巴做成吹口哨的動作,運足氣,一陣陣尖脆的鳥鳴便流了出來。 聽在蘿嬋耳裡,就是一隻鳥在枝頭嘰嘰喳喳的鳴叫,一個弦外之音都聽不出來。 欒槿便給她當起了翻譯:“這句是在說‘人已出現,身上帶著一柄劍’……‘不宜單獨行動,應四人從四個方位合力斬殺’……‘不能留活口’……‘胳膊已經斷了,乘勝追擊’……” 蘿嬋:…… 她感覺自己在聽犯罪實錄。 不是,這才藝表演這麽別具一格嗎? 很快,蘿嬋便發現,浮生壇的這些人,平時正經八百的,像個訓練有素的殺手,玩起來就喜歡湊熱鬧。 不知從哪兒又冒出來了一段鳥鳴,緊接著,第二隻,第三隻……眨眼之間,這片空地上就迅速建起了一個“動植物樂園”。 裡面的鳥兒像到了發青期一樣,扯著嗓子啼鳴。 天空中黑影飛過,竟是把真的鳥兒都引了過來。眾人一看,叫得更歡了。 欒槿眯著眼睛打量了鳥兒半晌,右手在空中一劃,隨著霸道的強風,這隻鳥兒就被薅到了他的掌心裡。 蘿嬋左右看了看,這隻鳥,怎麽這麽眼熟啊? 胖胖的身子,黑豆似的小眼睛,待鳥兒的目光對上了蘿嬋,小東西似乎也是一愣。 話說當日蘿嬋將鳥放生了之後,這鳥兒也沒飛遠,就在這後山住了下來,好巧不巧的,又被欒槿給抓到了。 蘿嬋點了點它的小腦袋:“你啊,真是不長記性。” 上次你是怎麽被抓的?不就是因為你欠兒,非得繞著轎子飛嗎? 如出一轍,這次也是因為欠兒,想看看哪來的這麽群瘋鳥,結果又被抓了。一個人,不能兩次栽在同一個坑裡,但這隻笨鳥可以。 蘿嬋玩了一會,便把它給放了。 “百鳥朝鳴,倒是個好兆頭。”欒槿望著蘿嬋說道。 百鳥朝鳴,引申義就是百鳥朝鳳。 平頭百姓,是萬萬不敢私底下用皇家的事兒來打趣的。 蘿嬋笑了笑,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執手江湖,可比做皇帝老兒快活。皇帝每日勞心勞力,比咱們祝壇主的頭髮也多不了多少。” 欒槿握了握她的手:“嬋兒所言極是。” 他的嬋兒也是藝高人膽大,沒什麽忌諱。 雖然連蘿嬋都不知道,她這個“藝”是高在哪兒…… 等壇生表演完了口技,蘿嬋又被動欣賞了一些對心臟著實不太好的才藝表演。 什麽口吞暗器,就連牙縫裡都藏著針…… 蘿嬋趕緊扒開欒槿的嘴仔細看了看,可別哪天吃胭脂的時候,再把她的舌頭給片了。 欒槿任由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才說道:“本座不用暗器。” 等才藝表演都結束了,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紫灰色的雲層布滿天幕,望著遠處猶如棉絮般的夕陽,蘿嬋說道:“明年我們再來。” 欒槿從後面摟著她,沉聲道:“每年都來。” 蘿嬋還沒品夠這溫情時刻,就聽欒槿道:“嬋兒若是吃飽了,便進帳聽本座吹笛子?” 蘿嬋:“……嗯,先去河邊洗洗吧。” 正經事他是一點都沒忘。 夫妻倆河邊戲水,帳中吹笛,那笛音輕快,愣是吹了一曲又一曲,伴隨著陣陣靈動的金鈴,宛如相互追逐的鳥兒。 離兩人帳子很遠的壇生們也聽到了響動,不由得感慨:聖主和夫人真是有情趣,月黑風高的,就在那鼓弄樂器,還成宿成宿的,真是雅興! 話說回這日晌午,昕兒正在屋裡來回的踱步。 昕兒自從來了浮生壇,就如進了無口井,斷絕了所有與外面的消息。她倒是想給趙壇主傳信,可她既出不去,每天半夜也沒有信鴿從西南角飛來。 趙壇主的信鴿,除了那隻黑的,其余的都被宰了,加了點紅棗,進了蘿嬋的肚子。 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壇中□□成的人都去秋獵了,她現在不偷偷出壇,還等待何時? 昕兒下定決心,揣好了密信,剛走出門,就遇到了欒松。 欒松看了看她:“你沒去秋獵?” 昕兒穩下心神道:“你不去,我去了有什麽意思?” 欒松點點頭:“那行,你過來幫我算帳吧。” 昕兒:“……” 見昕兒不動,欒松疑惑道:“怎麽了?” 昕兒:“……沒事,我跟你去。” 趕緊算完趕緊撤!也怪她出來的時候不對,怎麽一出來就遇上欒松了? 說起欒松,昕兒又是一肚子火,還不知道跟誰發。 她入壇前聽的一切,都與事實嚴重不符。 趙壇主說欒槿有病,尤其是目力,等到了秋日,就與睜眼瞎沒什麽區別了。 前兩天,昕兒在長廊裡踩點,偶然遇到了散步的欒槿和蘿嬋,她便躲在了一旁,悄悄地觀察了片刻。 就見欒槿隨手抓了根草,漫不經心地往樹上一拋,軟趴趴的草瞬間變成了利器,精準的掃過枝頭,果實落下,穩穩地掉在了蘿嬋的手心裡。 昕兒當時就是一頭問號:這眼神還不好呢?武功還退步了? 欒槿要是睜眼瞎,那她這倆招子算什麽,五官用來湊數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