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041
  ◎白崗市5◎
  馮晴和徐春坐在房間中央， 這房間有一面牆是玻璃，他們克制自己不往那處看。
  玻璃的另一邊， 貝正和吃著水果軟糖， 用肥胖的手點對面：“還是什麽都不肯說？”
  錢坤低頭：“嘴太硬了，撬不開。”
  貝正和呵呵笑：“小錢，我看你也沒用什麽辦法嘛， 他們不還是好端端地坐著。”
  一滴冷汗從錢坤額頭落下：“中校，這， 我……”
  “好了好了。”貝正和胖手一揮， “我知道你膽子小， 不敢見血，這種事還是交給我手下的人做吧。”
  將一大袋軟糖倒在嘴裡，貝正和一邊咀嚼一邊回味：“好吃，真好吃。水果糖還沒上架？”
  錢坤捏著手機：“沒有。”
  “催一下……啊，不用催。”貝正和呵呵冷笑，“等我把快樂莊園打下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這是他一個小小的秘書能聽的話嗎？
  錢坤背後冒出冷汗，他想笑，卻發現臉僵了。就連貝正和搭在他肩上的那隻手，也好像有千斤重。
  “你好，我叫錢坤，是貝正和中校的秘書。”錢坤朝薄雲開伸出手，親切地開口，“相信你就是‘酸菜魚’先生吧。”
  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錢坤來到唐安和薄雲開面前。他根據兩人站立的姿勢、身上微妙的氣勢，判斷出誰才是莊園的老大。
  “小錢，你只在政府待過，沒接觸過軍隊，所以你不懂，我也不怪你。”肥手拍了拍錢坤的肩膀，貝正和笑眯眯地說，“總軍那邊不用擔心，我貝家的能量，你在白崗市任職，應該很清楚。至於聯邦政府，哈哈。”
  在唐安輕咳一聲提醒後，他勉強開口：“你好，我是‘酸菜魚’小姐的秘書。”
  “只是什麽？”
  事實上，擁有一座莊園，在末日後能開網店送快遞，快遞車還是私人訂製的晶能源車，莊園的主人絕不可能是什麽普通人。
  孫恩站在門邊，他因為低著頭，貝正和沒有看到他眼中閃爍的光芒。
  “只是軍隊的調動，需要層報總軍， 也需要聯邦議會下令啊。”錢坤非常替貝正和著想， 唯恐他落把柄在別人那裡， “快樂莊園肯定在白石領外， 中校你要調兵去打的話，被總軍知道了……恐怕不好。”
  房間裡的兩個小崽子雖然面上平靜，但他們時不時的小動作，撓頭，摸臉，抖腳，都透露出他們內心的緊張。
  貝正和聽了哈哈大笑，一點也沒放在心上。
  貝正和又笑了兩聲，指著一層玻璃之隔的傻大個：“什麽都不會說，呵呵，一分鍾之後，包他跪在地上求我聽他說。”
  整座建築日夜不停地開著冷空調，時時刻刻輸送冷氣，就為了貝正和不管走到哪，都不會被熱到一根頭髮。
  “哼，新仇舊帳，今天一起算。我倒要看看是什麽人，敢跟貝家對著乾。”貝正和從椅子上站起來，臉色陰沉。
  貝正和冷冷盯著他們，對站在另一邊的孫恩說：“把他們喊進去，好好教一下兩個小朋友，在別人家做客應該懂點禮貌。”
  這個臉上有道傷疤的男人一點頭，推門出去。
  最後錢坤還是擠出一個笑：“中校真是厲害。”
  豈止是不好，直接撤職都是最輕的，說不定要上軍事法庭。
  貝正和笑容更燦爛：“你比我更會打仗？難道我的部隊會打不過一個莊園主？”
  錢坤心快速跳了兩下，他隱晦地看了一眼尚不知會發生什麽的兩個年輕人。
  錢坤嘴動了動，說出來的話卻是：“中校，真是厲害。”
  *
  錢坤在二樓往下看，看到院子裡停了一輛領袖牌黑色轎車，本來是很商務的車型，卻在車門上塗了“快樂莊園”四個黃色大字，一時間有些不倫不類。
  孫恩：“是。”
  三個穿著褐色軍裝的人進入房間，馮晴和徐春站了起來，椅子摔倒在地，發出刺耳的聲響。
  錢坤彎著腰，捏著手機，倒退著退出房間。
  他打攪了貝正和欣賞他人痛苦的雅興，貝正和本來皺起眉頭，很不開心，但是孫恩說：“大少爺，快樂莊園有人來了。”
  他捏著口袋裡的黑色手機，想掏出來發消息，但走廊上處處都是貝正和的眼線。
  寬敞的一樓大廳也是如此，十幾個士兵端著木倉，層層包圍中，站著一男一女。
  兩人挨在一起，徐春擋在馮晴前面：“你們要幹什麽，我們什麽都不會說的。”
  薄雲開眼皮都沒抬，手自然也沒伸出去。他冷著一張臉，不說話也不動作。
  皺著的眉頭一下松開，貝正和點頭，看向錢坤：“錢秘書，去接待一下。他們殺了我十幾個弟兄，可不能怠慢了。”
  他的內心有掙扎，有痛苦，但他閉了閉眼，重新睜開時，就又是那個趨炎附勢的錢秘書了。
  斟酌再三，錢坤將手從懷裡抽出，整了整衣領，又拍了拍臉，調整出一個完美的表情，向著【看小說公眾號：不加糖也很甜耶】樓梯走去。
  貝正和大笑兩聲，眯縫著的眼睛裡閃過意味不明的光：“聯邦政府還能不能存在，都不一定。”
  當鞭子落下去的時候，當馮晴尖叫的時候，當徐春握住帶倒刺的鞭子，手上沁出血珠的時候，孫恩又開門進來。
  錢坤勸：“中校， 我們還不清楚快樂莊園的實力，貿然開打很容易落下風。”
  在他背後，幾個士兵收回了目光。
  “正平在花崗市，也是被快樂莊園的人殺害，你是這樣跟我說的，對吧，孫恩？”
  錢坤急忙辯解：“當然不是！中校的能力有目共睹， 您的部隊在聯邦中也是數一數二。我不是懷疑您的實力，只是， 只是。”錢坤猶猶豫豫，支支吾吾。
  兩人都很年輕，容貌俊得俊美得美，盡管隻穿了簡單的白色T恤，但……錢坤看到了T恤上誇張的笑臉和logo，好吧，盡管隻穿了搞笑的白色T恤，但仍遮掩不住他們不凡的氣度。
  錢坤很期待貝正和吃個悶虧，但眼前的兩人到底有沒有收拾貝正和的能力，他現在還不得而知。
  錢坤不愧是能做貝正和狗腿子的人，他神色未變，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般地收回手，腳尖一轉，人面向唐安：“酸菜魚小姐真是器宇軒昂，氣度不凡，我叫錢坤，是貝正和中校的秘書。”
  唐安沒有心情跟他寒暄：“貝正和呢？”
  “有什麽事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錢坤臉上的笑容虛假得令人作嘔，唐安朝他微笑：“有什麽事跟我的秘書說也是一樣的。”薄雲開配合地上前一步，他近一米九的個子給錢坤帶來了不小的壓迫感。
  尤其錢坤抬頭時，就能對上薄雲開冰冷的視線。
  他是見過血，殺過人的。錢坤的心裡只有這一個想法。
  錢坤本該害怕，因為他和這位秘書離得這麽近，如果對方要動手，身後那群看熱鬧的士兵是不會也來不及上前救他的。
  如果他不幸被當做人質，貝正和該殺那兩個小年輕時也不會手下留情。
  又是一次離死亡如此近的時候，錢坤這次卻沒有那麽害怕。
    他的手細微顫唞，更多是因為激動。
  讓這兩人再厲害一點吧，就算是踩著他的屍體，也讓這兩個人站到貝正和面前吧。
  在錢坤差點掩飾不了自己的興奮時，樓梯上有人下來了。
  軍靴踩在瓷磚上，發出沉重的聲響，來人個子不亞於薄雲開，十分高大，也十分……肥壯。
  軍裝鼓鼓囊囊地包裹著他的肥肉，簡直像一座肉山上鑲嵌了一張臉。
  普通人怎樣無所謂，但這是一位聯邦中校該有的樣子？他拿得起木倉，打得了仗，配得上肩上的軍章嗎？
  薄雲開神色未變，似乎早就知道貝正和的模樣。
  “小錢，怎麽不請兩位遠道而來的客人上來坐坐？”貝正和站在樓梯上，笑眯眯地說。
  唐安找了一圈，才在他的臉上找到眼睛這個器官，又使勁盯，才發現他真的是睜著眼的。
  “這位女士這樣看我，是覺得很奇怪嗎？”貝正和臉上的笑容愈發大，但臉色也越發陰沉。
  他不喜歡別人拿這種眼神看他，他厭惡所有露出這種表情的人。他要殺了這個女的。
  貝正和笑得慈祥：“二樓有你們的朋友，一起上來聊聊吧。”
  唐安的視線從他臉上挪開，她眯了眯眼：“你這樣盛情邀請，真是令人無法拒絕。”
  “錢秘書，還不快退開，你擋了貴客的路了。”貝正和喝。
  錢坤倒退兩步，站在一旁，低下頭，藏住自己臉上的表情。
  唐安朝著樓梯靠近，沿路的士兵讓出一條路，但又緊緊圍繞在她和薄雲開身邊，確保兩人在攻擊范圍內。
  唐安沒什麽好怕的，她走得不慌不忙。誰不在誰的攻擊范圍內呢。
  她神情自若地來到貝正和面前，卻發現貝正和的目光沒有落到她身上，而是放在她身後。
  這位不思進取貪圖享樂的中校，似乎終於認出了薄雲開。
  “原來這是你的人。”貝正和瞥了眼容貌姣好的唐安，對薄雲開促狹地笑，“那什麽快樂莊園，也是你們薄家的勢力？”
  *
  小李回到地下室時，李母正在喂大李喝水。
  “你回來了？麵包在桌上，我熬了粥，已經放涼了，你抓緊喝。”
  大李自從上次被踢斷肋骨，傷一直沒好，只能躺在床上，由老母親伺候。
  小李看了眼自己哥哥，哥哥臉色比昨天好點，也有精神多說兩句話。他放下心，轉身來到小飯桌前。
  桌邊還坐了一個人，正在慢條斯理喝粥。
  小李抬眼，喊了聲陳工，然後拉開椅子坐下。
  粥煮得並不稠，李母顯然沒舍得將前天拿回來的大米都用掉，但稀稀拉拉的米粥，已經是很久沒有品嘗的美味，只是聞到米香，小李的肚子就開始叫了。
  而陳克更是連碗邊都沒放過，他舔了一圈又一圈，徹底舔乾淨後打了個嗝。
  他透過厚啤酒瓶底的眼鏡看小李：“你前天晚上去哪裡了？”
  小李吃粥的動作一頓，含糊回答：“能去哪兒，隨便逛逛找食物唄。”
  “快樂莊園出產的‘回血劑’，是你隨便逛逛能找到的？”陳克的聲音有點低沉，讓小李想到了自己的高中班主任。
  他將頭埋在碗裡，稀裡嘩啦吃完這碗冷掉的米粥：“陳工，有些事情不該知道的，就別多問。”
  “右手還疼嗎？傷到的肩膀，還是手臂，或者兩者都有？”陳克突然問。
  小李右半邊身子不自然地動了一下。
  “你那天回來，就算清洗過，身上的血腥味也很濃，我離你那麽遠都聞到了，更別說你的哥哥和母親。”陳克看著桌上的瓷碗，“你媽媽煮粥的時候一直在哭，她怕大兒子好不了，小兒子也沒了。”
  小李不禁動容，他偏過頭，不想讓陳克發現他溼潤的眼眶。
  “前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小李將頭轉回來時，已經收拾好心情，他聽到陳克的問題，臉上露出怨恨又痛快的表情：“我去給我哥報仇了。那群王八蛋，不把人命當人命，我也要讓他們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陳克驚訝：“你不是襲擊了快樂莊園的人？”
  小李疑惑：“我為什麽要襲擊快樂莊園的人，他們現在這個時候還肯出來做生意，收一點錢就肯給我們送吃的送喝的，我腦子壞掉了搶他們，萬一以後他們不做白崗市的生意怎麽辦？”
  陳克舒了一口氣：“快樂莊園背後肯定是一個不小的勢力，我們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他突然想到小李剛才的話，表情更加驚訝：“你剛剛說你給你哥報仇了？你去殺軍隊裡的人了？”
  小李痛快地笑：“活該，他們活該，煙酒早就掏空了他們的身體，沒了武器也不過是一幫慫貨，我們沒費多少力氣，就將紅房子裡的士兵都殺了……”
  “你瘋了！”陳克提高聲音，等發現李母和大李朝這邊看來時，他又急忙壓低聲音，湊近小李，“他們是軍人，不說聯邦軍隊，就是貝正和也不會放過你的！你瘋了！”
  “我是瘋了，我是瘋了。”小李念了兩句，此刻回想前晚，也忍不住有些後怕，“但事情已經做了，城裡不滿貝正和的人那麽多，也不一定找到我頭上，對，還有他們頂在我前面，那些舊政府的人……”
  陳克歎氣，為小李的愚蠢歎氣。
  “老市長不肯聽他的話，整個市政府的人都被殺了，貝正和這樣的行事作風，寧可錯殺一千不會放過一個，到時候不僅是你，恐怕你哥你母親都會受牽連。”
  小李坐立難安，他心一狠：“那我們逃吧，離開白崗市！連夜走，天亮之前也能到最近的城市！我就不信了，貝正和他真的能隻手遮天。”
  “沒有地圖，你認識路？”
  小李想了想，一拍手：“不怕，沿著大路走，總能找到城鎮。”
  “那你哥和你母親呢，大李身體剛好，就算他能走，你媽媽，她年紀又大，又沒有異能，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險，如果遇到變異動物……”
  小李抓腦袋，痛苦地說：“那怎麽辦！你說怎麽辦！”
  陳克就在等他的這句話，他將這幾天深思熟慮後的答案告訴小李：“我們去投靠快樂莊園。”
  小李抬起臉，一臉沒聽清陳克在說什麽的表情。
  他當然聽清了，只是無法理解：“投靠快樂莊園？陳工，你也說了，快樂莊園背後肯定是一個強大的勢力，他憑什麽收留我們？”
  陳克拿出手機，點開快樂莊園網店頁面，跳出來一個招聘啟事。
  “……只要你有一顆想工作的心，快樂莊園都歡迎你的到來。”小李念著上面的話。
  陳克扶了扶眼鏡：“怎麽樣，你想工作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