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杀了以后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楚應予每一次說等我, 都不會食言,說多久就是多久。
  這次去解決八重宮的叛徒,他說十天就可以了, 因為黎一已經找到了對方的下落。
  可是,十天過去了,我沒有等到楚應予。
  甚至十五天都過去了,在焦急的同時,我也告誡自己不要慌,耐心等他就是了。
  然而道理都懂就是很難做到, 寢食難安的我除了每天遛狗能得到片刻的松懈, 其余時間都在掰著指頭算日子。
  既然是第一殺手,就不可能輸給第二吧?
  我處於一個很被動的位置,當楚應予處於失聯狀態時, 我是根本找不到聯系他的方式。
  沒有手機, 也不知道送信到哪裡, 除非我去大街上抓一個混江湖的, 問八重宮在哪。
  但這不現實。
  如果我能聯絡到黎一就好了,畢竟她是情報販子。看著黯淡的鳳凰水晶環,我多想它現在就能閃亮起來。
  想了想,我下坡找了鄰居的叔叔嬸嬸一起上來看看。
  趕集這天, 我帶著來福一塊去,長大的它已經能給我叼籃子了,裡面裝的是蔬菜和肉。
  我在門口喊了幾聲,鄰居說這幾天沒看到葉子出門,應該是在家的。
  繞著院子走了半圈,我看到屋子的後門是開著的,從外面窺探進去,能看到小半邊裡面的情景。
  估摸著葉子的相公很英俊。
  從後門進入房子,我發現整潔的屋子只有房間混亂一點,衣櫥和梳妝櫃打開,其他東西都沒有被翻動的痕跡。
  “你終於……”
  “乖,你看家,我去去就回。”
  不以為然的大叔寬慰著我:“沒什麽的,小姑娘成了家,跟著相公去外面討生活也是人之常情。桃花村到底是偏僻了些。”
  嬸嬸說她知道葉子去年成親了,在外面找了個男人,可她也沒見過,那男人不怎麽來桃花村,有時候遠遠瞧見,也只是看到一個挺拔的青年背影。
  夜裡回到自家,我抱著來福在房內呆坐著,手環還是黯淡的,這說明楚應予沒有在附近。
  那是楚應予身上的另一枚手環,赤腳踩在夜露寒涼的地上,我卻一點都不覺得冷,只是滿心歡喜地奔跑到了少年面前。
  大叔指著窗外:“葉子家背靠大山,從這裡翻山離開村子很快的。”
  我吃驚道:“搬走了?按理說要走的話,順著小道,會路過你們家,可是大叔大嬸沒看見她出門。”
  回到院子,我把竹籃拿去灶房。後院的蘿卜、辣椒還有蒜苗都長好了,白菜倒是還要再等等。
  焦急也等不來他, 不如把心態放好, 伺候好後院的菜地, 還有那三隻母雞。
  長得好不好看已經不是重點了嬸嬸!我有點擔心葉子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可屋子裡沒有打鬥的痕跡,應該像是卷鋪蓋走人,而不是挾持。
  借著這淒涼的月色看清他時,我被這滿身的血汙和撲鼻而來的血腥味給嚇到,一時說不出話。
  拿過竹簍去收些菜,我打算去給葉子送一些。
  殘月如勾,樹影搖晃,我看到朦朧夜色裡靠近的一點光亮。
  熱心的大叔翻牆進去,然後給我們開了門,三人一起走進屋內,正門鎖著,後門是開著的。
  路癡的我走了好幾圈,還與附近的人詢問,終於摸索到了葉子家。順著鋪就了平整石塊的上坡爬了幾十米,我看到了一座院落。
  明明是萬物複蘇的春天,我卻有種秋天的蕭瑟離別感。
  前兩天有外來的貨郎,我又買到了非常好的兩匹布料,選來選去,最終挑了這緋紅色的兩匹布送去成衣鋪訂做喜服,估摸著再過兩個趕集日就能去拿衣服。
  看我又要出門的樣子,來福追了上來,尾巴搖出殘影。
  擺了一碗煮過的肉給來福,我背著竹簍去找葉子。她說過她家在哪裡,稍微偏遠一些,靠著大山。
  總是清爽乾淨的少年失了往日的從容鎮定,眼神空洞,凌亂的長發垂落臉頰,狼狽又倦怠。他的右手拿著缺了口的劍,劍身上面滿是劃痕與血跡。
  本來打算送給葉子的菜,我轉送給了大叔大嬸,他們回贈了我一條醃製過的鯉魚。
  他今天也不回來,而葉子也匆忙搬家了。
  翻倒的椅子也可能是不小心被絆倒的,葉子急忙離開,來不及去扶起。
  超過十天時, 我就開始惴惴不安, 漸漸地, 等約定的時間越拖越久後, 我反而內心平靜下來了, 開始學著一個人把日子過好。
  石木混合搭建的房屋矗立中央,黑瓦白牆,圍欄密集,感覺安全系數特別高。
  “可是為什麽突然搬走,我前陣子碰見她,還說一起吃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結合這現場來看,就像是收拾了一些貴重物品,匆忙離開的。
  椅子倒著,還有零散的東西摔在了地上,周遭靜悄悄的,處處都透著幾分不尋常。
  沒有更多的線索,只知道葉子把貴重物品帶走了,其余的一切如常。
  晚上我摟著來福睡,半夜裡它忽然從床上跳下去,對著門口吠了幾聲,我被驚醒。
  “汪!”
  大叔裡裡外外沒找著人,見怪不怪地說:“可能搬走了。”
  葉子因為腿腳不便,院子沒有種菜,家裡倒是有很多針線,用來縫製一些手帕香囊拿去賣,看得出她手藝活很好。
  嬸嬸連忙點頭,“就是,我懷疑她那相公每次來,也是從山裡進的。”
  黑暗中,放在床頭的手環發出瑩瑩光芒,我心頭一喜,立即起身開門跑出院子。
  他的身形晃動一下,我立即撐住他半邊身體,握著他冰涼的手,“楚應予,你還好麽?”
  “……”
  在我擔憂的呼喚中,他虛無的深邃眼眸終於有了一絲亮光,呆滯地垂眸凝視我,他輕顫著張嘴。
  “小、娥?”
  “是我!你被追殺了?”
  “我……沒事。”他有些迷茫地皺起眉,又看向自己拿劍的右手,遲疑地這樣回應。
  “我們先回家好不好?讓我給你檢查一下。”
  “回家?”
  “對,就在前面,院子裡的燈籠我還多加了兩個呢!”
  “好。”
  我想攙扶著他,卻被楚應予打橫抱起,還有力氣抱我?這是沒受傷?
  “你沒穿鞋。”
  楚應予這樣說著,抱著我一路回了家,半路上追出來的來福衝著他叫喚,好像察覺到了什麽危險一樣。
  我對著來福做出安撫的手勢,“乖啦,去一邊玩,這可是你主子回來了,不認識了嗎?”
  可能是血腥味太重了,刺激到了來福,它現在焦躁地衝楚應予吠。
  不過被楚應予看了一眼後,來福就嗷嗚一聲夾著尾巴去了狗屋,再沒敢出來了。
  將我輕輕地放在了凳子上,他後退了幾步,把劍放在了桌上,說:“我有點髒。”
  我連忙站起穿上鞋,說道:“我給你燒水,洗澡換個衣服,有沒有哪裡傷到?”
  楚應予比起往常顯得遲鈍很多,他拉開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口上一道劃傷,是新鮮的傷口,只不過靠著他年輕的身體愈合得快而已。
  除此之外,還有右小腿上的暗器傷口,胸口上的像是刀傷,從左胸斜下砍到右邊肋骨處,沒有傷及髒腑骨頭,但也足夠驚悚。
  “別問我。”
  我才張了個嘴,楚應予就轉開了目光,他沒敢看我,只是這麽交代著。
    “好,我們洗個澡,我給你擦藥,好好睡一覺好不好?”
  “嗯。”
  在浴房燒了水讓楚應予脫光坐在椅子上,畢竟身上有傷,直接泡水裡不行,他乖巧而自閉地坐著,一句話都不說。
  我拿著汗巾給他擦拭後背,將他打結毛躁的長發清洗梳通,像是給失落的大狗洗澡那樣,盡心盡力地清洗著。
  他是真的情緒不好,面對我這麽近距離地擦拭,尤其他還是光著,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以往靠近了,他的身體反應是很直白誠實的。不過因為我想在成親後再做該做的,他才一直沒有爬床。
  可能我現在說什麽,他都聽不進去,我隻好忍住自己的好奇,沉默地將他收拾乾淨,敷藥處理傷口。
  雖然呈現出自閉模式,楚應予還是自己把桶子裡的水給倒了,沒讓我做粗重的活,盡管我不覺得這很重。
  把人送到房間,我準備回自己的房,楚應予突然扣住我的手腕。
  “我想和你睡。”
  “哎?”我一驚,這是悶聲憋大招啊,“不、不好吧,你還傷著,不能做運動。”
  楚應予:“只是睡覺,不行房。”
  我:“……”
  不知道為什麽,我又有那麽一丁點的失落,咳咳。
  心情激動表面鎮定的我鑽入了楚應予的被窩,想抱他,卻又摁到他傷口,只能克制著保持一點距離。
  雖然不是第一次和他躺板板,可這次是我們確定關系後的第一次同塌而眠。
  好緊張。
  對比起我的小鹿亂撞和糾結,楚應予不顧傷口的疼痛,側過身體將我擁抱住,我就縮進他懷裡,小聲問。
  “你有沒有心情好一點?”
  “有。”
  “那、靠近我還會不會痛?”
  “痛。”
  “……這樣你睡得著呃?你有沒有問問宮主,或者黎一,又或者外面的大夫,這是怎麽回事?”
  “沒問,睡不著也沒關系。”
  “不行,你看起來好累,一定要休息好。我給你唱搖籃曲啊。”
  “好,你唱。”
  有沒有人唱搖籃曲,沒給聽的人唱睡,反而把自己給哄睡的?反正我就是這樣,醒來時,外面已經天亮了,但是抱著我的人還在。
  楚應予居然沒有早起,他還在沉睡,可好像不是很安穩,眼睫毛在顫動。
  小心地看了看他胸口的繃帶,確定沒有血跡滲出,我輕手輕腳地從被子裡滑出。
  把他那破了的髒衣服都丟掉,還把他的劍給擦乾淨了,不過他的劍為什麽這麽爛了?應該要送去打鐵鋪修一修吧?
  難得楚應予能多睡一會兒,我自己吃了早飯,就把他那份溫在了鍋子裡,等他醒來再吃。
  “嗖——”
  在後院料理著菜,有什麽東西急促尖銳地擦過耳廓,然後釘在了身後的牆面,識別了幾秒,我看出那是一枚鐵蒺藜。
  這感覺很熟悉,就像當初楚應予對我丟暗器。
  陰影一瞬間襲上心頭,我轉身看過去,籬笆上站著一個人,以成年人的體重,竹籬是撐不住的,但對方站得很穩。
  男人面色慘白,英俊的臉多出幾分戾氣與陰冷,眼底的淤青還是那麽明顯。
  我想了一會兒,終於記起對方的名字。
  “重影。”
  落地無聲的男人將手放在了身側的劍柄上,我後退了幾步,開始問道:“你怎麽找到這的?楚應予說的嗎?你來找他有事?”
  這位同事當時還順手幫過我和楚應予,怎麽現在看起來像是追魂索命來的!
  我緊張的呼吸都急促了,完全不敢背對他逃跑,後退的過程中,我撞到了一堵溫熱的“牆”。
  扭頭一看,赤著上身的楚應予已經出現,他冷冷地盯著對方,眼裡的殺意很明顯。
  他問:“有沒有事。”
  我搖頭:“沒,他朝我丟了個暗器,沒打到。”
  “不是沒打到,他是故意打歪,但剛剛他的確能殺你。”
  咬緊了後槽牙,少年壓著聲音這般說著,尾音都在發顫,我發現楚應予已經憤怒了,漆黑的眼裡仿佛有火焰在燒灼。
  他攬過我的肩頭將我往身後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對面的同事,這殺氣不像是切磋啊,好像要現在就用劍刺穿對方。
  楚應予好像也緊張了,是因為受傷?還是因為我差點歸西?他以前面對重影,並不會這麽警惕。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去拿劍。”重影如此說道。
  沒有多余的問候,也沒有說明來意。
  楚應予給我一個眼神,我馬上聽話地跑去房裡給他拿劍,我小聲說道:“可是你的劍有好多缺口,還受著傷。”
  “沒事。”
  揉了揉我的腦袋,少年將劍拿過,我立即後退到一個安全的距離。
  我完全看不懂現在的局勢,但眼下的氣氛已經很緊繃了,空氣裡都凝結著冷意,任何風吹草動都能成為他倆拔劍的契機。
  好像呼吸都忘記了,我祈禱地看著這兩人,不管是什麽原因,如果打起來,我希望楚應予打趴對面!
  我未來小老公必定最強!
  耳朵裡捕捉到腳下泥地被踏碎的聲響,壓抑的空間好似被無限延長,眼前兩條人影倏忽間消失原地。
  只是一個照面,一個眨眼。
  星火四濺中傳來清脆的劍刃斷裂聲,半截鐵片凌空翻轉,直直刺入白菜地裡。
  我急忙看向交手後錯開落地的兩人,楚應予手上滿布缺口的劍還是完整的,而重影手上那把利劍折斷了。
  是楚應予贏了!
  正要高興地跑過去,重影卻陰惻惻地勾起了笑容,喉嚨裡擠出來的笑聲顯得無比愉快,但聽得人很不舒服。
  “呵呵呵呵……”
  楚應予看著手裡的劍,冷冽的眼裡有著一絲動搖。
  “你的劍慢了,你本該將我的脖子連同劍一起斬斷。”
  “……”
  “可是你沒做到,呵呵呵呵。”
  重影說完這句話,好似渾身都暢快了不少,他將陰鷙的目光轉到我身上,這眼神很是戲謔。
  在我以為楚應予贏了時,重影卻說他的劍慢了,這個意思就是,沒有以前身手好了?
  意識到這其中關系,我遍體生寒,是我讓楚應予變得遲鈍了?
  “好刀生鏽,也就離死不遠了,你也已經不是八重宮第一了。”
  說完這句話,重影丟開斷劍,如風一樣消失在院中,隻留下頹然跪地的楚應予,和一臉驚疑不定的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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