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李圖身上,帶著各種各樣的情緒。 震驚、疑惑、害怕! 此人,怎麽會是李圖? 如果他是李圖,他怎麽會那麽瘋狂的罵李圖?還把李圖說成了一個該千刀萬剮的惡徒……這完全不合道理,除非他瘋了。 可是,陳冬絕對不會認錯人。 眾人震驚失色至極,鄭長亭見此,卻是急忙忙地奔了過去,諂媚地一笑,道: “想不到李圖大人真在此間,真是我浙台府的榮幸,鄭某能得見李圖兄金面,三生有幸!” 李圖這才淡淡開口,道:“鄭大人客氣了。你們如何知道我在這裡?” 他頗為疑惑。 “啟稟李大人,皇上下旨之後,靖南王府也得知了此事,當真是石破天驚,只因皇上的欽差,在江南府、武名縣都沒有找到您,靖南王這才讓我前來,一路查訪,進入終於找到了您。” 陳冬恭敬地開口。 李圖聞言,當即臉色微微一變,道:“欽差也來了?” 鄭長亭和陳冬都點點頭,臉色凝重。 “欽差大臣盧高綜到!李圖接旨!” 後方儀仗中,忽然響起了一個高高的聲音! 瞬間,全場震驚,所有人都瞬間跪了下去。 “欽差居然來了!” “應該是來帶來了聖上的詔書,多半是李圖的事情。” “也不一定,萬一聖上聽說了咱們西湖詩會,特意讓欽差來選幾個英才呢?咱們可都大大有機會!” 無數人竊竊私語,議論著,到現在,還有所謂的“名士”,妄想著欽差是為了給他們封官才來的。 李圖等幾人,也急忙上前恭敬行禮。 儀仗隊中,一匹寶馬走了出來,馬上乃是一個四品文官,他乃是禮部選任的欽差大臣,盧高綜。 血書事件之後,皇帝讓禮部選派欽差,盧高綜便是派往東南方向的,同時便帶了皇帝的詔書和寶劍前來。 盧高綜一臉舒朗,蓄著些許胡須,他笑盈盈地下馬,道:“李圖大人,當真讓在下好找!” 李圖淡笑道:“盧大人辛苦,李圖委實不知,來到此地,貪圖歡樂,有負朝廷聖恩。” “哪裡哪裡,李圖大人乃是朝廷棟梁啊!”盧高綜笑著開口,隨即微微收斂,道:“公務在身,盧某就先宣旨,李兄,咱們稍後再敘舊。” 李圖也點點頭,隨即高聲道:“江南府知府,李圖侯旨!” 盧高綜退了一步,身畔一個小太監,恭恭敬敬地將金黃色的聖旨端了過來。 盧高綜將聖旨打開,高聲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新任江南府知府李圖,為官清正廉潔,為民請命,於武名縣斬殺貪官羅富仁,深得民眾愛戴,朕知其恭閔忠義,特贈散騎禦史一職以及黃金聖劍,行走四方,可先斬後奏。以張清正之風,而蕩奸佞之邪!欽此!” “李圖,接旨吧!” 李圖恭恭敬敬,上前,道:“李圖接旨!” 雙手接過聖旨,盧高綜身旁又一個小太監,端著一把黃金鑄造的寶劍走了上來,盧高綜雙手拿起,遞給李圖。 李圖也淡然接過,而後沒有多看,交給了旁邊的李慚恩拿著。 看到這一幕,周圍的名士們,無不臉色難看,那些奢望朝廷會給他們加官進爵的人,更是臉上火辣。 “李圖兄,文老讓我和你說,你這是為國家蒼生做了一件大好事,皇上如今派遣欽差稽查四方,武名縣的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了!” 盧高綜感慨地開口,他乃是禮部的官員,又是文老的門生,與李圖自然是格外的親近。 “嗯,如此最好!” 李圖也點點頭。 “既然如此,李圖即日起就前去江南府赴職。盧兄、鄭大人、陳冬兄弟,告辭!” 李圖隨即開口,也沒有多留下去的必要。 “祝李兄一帆風順!” 盧高綜等人開口,李圖和李慚恩轉身準備離開。 但周圍的名士們,卻都急忙圍了過來,臉上帶著各種各樣的神色,諂媚非常。 “李圖大人,方才我們多有冒犯,還請李圖大人不要在意!” “是啊李大人,方才我們不知究竟,被奸人引導,才說出那些狂妄之語,請大人見諒!” “李圖大人當真是我輩楷模,乃是我士林中的名流!我們都要以你為榜樣才是!” 眾人紛紛開口,都怕被李圖記仇,想要打好關系。 “這是怎麽回事?” 鄭長亭卻疑惑地開口。 “大人,方才你們沒來的時候……” 一個在場的侍衛,將方才發生的一切告訴了盧高綜三人。 “大膽!當真大膽!” 盧高綜直接怒喝,道:“爾等好大的膽子,李圖大人乃是我國家忠臣,皇上親賜黃金劍,豈容人等宵小汙蔑!” 鄭長亭也是臉色大變,李圖在自己浙台府被罵成這樣,以後自己怎麽辦?他急忙道:“來人,給我把方才參與詆毀李圖大人的人,都給我抓起來!一定要嚴加審問!嚴加治罪!” 頓時,周圍的官兵紛紛上前。 “李圖大人,我們錯了,給我們一個機會!” “李圖大人,求求您,不要讓我們入獄啊,入獄了我們就完了!” “不!” 這些名士無不哀嚎起來。 李勝柏三人,更是臉色大變,急忙跪在了李圖的面前,道:“李圖大人,我等實在不知,還請李圖大人放我們一馬!” 劉天棋臉色最為難看,他直接開始自己掌嘴,左一巴掌右一巴掌,道:“我錯頻了,李圖大人,你就當放屁一樣把我放了吧,天棋真的錯了……” 他都快哭了,須知道,一旦入獄,當今天下吏治那麽苛刻,會讓他們痛不欲生! 方才名士風流,現在,卻不過搖尾乞憐。 那些方才沒有罵李圖的人,都是微微一歎。另一邊,辛去病更是臉色震動,他遠遠沒有想到,方才的屠離,居然就是李圖! “屠離……李圖!我本該早就想到的!” 他不禁長長一歎! 眼見這些人就要被官兵們帶走,李圖忽然阻止,道:“且慢!” “方才痛罵李圖的,乃是我李圖自己,如果要抓,也該抓我才對!” 李圖淡然開口。 盧高綜和鄭長亭都愕然,鄭長亭道:“李兄,你的意思是?” 這些名士也都愣住了。 盧高綜更是意外無比,道:“李圖兄,這些人胡言亂語,如果不嚴加懲治,恐怕日後還會有宵小之輩!” 李圖微微一笑,眼中卻帶著些蕭索,道:“這種人,抓,是抓不完的!何必讓他們去浪費牢飯?放了吧,沒必要多事。” 鄭長亭一揮手,周圍的官兵都散開了。 所有人都意外無比,李圖居然這麽大度? 香舟之上,那宛如仙音的聲音卻響了起來,如泣如訴,縹緲如霧: “敢問李圖大人,方才的一切作為,究竟是為什麽?為何要痛罵自己,為何又不願意捉拿這些宵小?” 是傾城留豔。 她走出了船頭,一席白裙,勾勒出絕世的身材,她膚若凝脂,五官精致而自然,宛如上天的藝術品! 每一分都恰到好處,“完美”兩個詞,簡直就是為她而生的! 妖嬈、清純、豔麗、絕俗! 她是美的化身,宛如天上的仙子,不,令天上的仙子都要失色! “天,這就是傾城留豔嗎?好驚豔!好驚豔!” “好美!好美!能見她一面,我願意少活十年!” “如此佳人,何止是傾城,簡直是傾國之色!傾世之色!” 這一刻,所有名士的目光,都呆住了,如癡如醉,完全沉溺在了她的美麗之中! 好似上天鞠了一捧天池水,費盡天神日月心,才造出這麽一個傾世絕俗的美人兒。 她出現,西湖為之失色! 就連盧高綜,都愣住了,失聲道:“天下靈秀總共十鬥,此女獨佔九鬥,世上其他女子隻得共分一鬥!” 只因傾城一面,天下為之無言! 李圖看了過去,都有種移不開眼睛的感覺。 “李圖大人,為何不回答我?” 傾城留豔輕輕開口,好似湖面檔蕩起的水波,眾人這才反應過來。 “只因姑娘實在太美,令李圖,一時無言。” 李圖坦然開口,絲毫不加掩飾。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傾城留豔幽幽開口,美眸中似乎有千言萬語,似乎很想知道李圖的答案。 眾人也終於回過神來,將目光再次集中到了李圖的身上。 李圖為何要自我貶損?這讓所有人都疑惑。 包括李慚恩,都無法理解。 聞言,李圖卻是蕭瑟一笑,道:“我為什麽要貶損自我?這不就是你們想聽的嗎?” “世上,怎容得下一個清正廉潔的李圖?這世上,只能容得下一個貪汙腐敗的李圖!” 他悵然而已,道:“李圖所做所為,皆是由心而發,世人的評價,李圖絕不在乎,稱讚又如何?批判又如何?這世上之人,只有千萬分之一的是人,其他的不過是活著的畜生、螻蟻罷了。李圖為之何加焉?” 聞言,全場為之變色! 李圖如此言語,當真是石破天驚! 天下……只有千萬分之一是人? “李圖兄,你這是……什麽意思?”盧高綜震驚了。 “天下的人,有多少被人真正的看作是人?眾生雲雲,卻永遠都只是犧牲品,不知反抗,不知自立,眼界狹窄,不知誰在剝削自己,不知如何擺脫剝削,這邊是億萬百姓眾生之相!他們難道不是螻蟻?” “百姓,只是被所謂的聖人、帝王、國師所玩弄於股掌的螻蟻罷了!生死且不能自行決定!” “更可笑的是你們這些讀書人,自以為上了幾年學,讀了一些書,就能夠看清事物的真相了?依舊是螻蟻,不過是更高級的螻蟻罷了!” 李圖有感而發,所說的皆是心聲,這些西湖之畔,所謂的“名士”“讀書人”,總讓他想起前世,那些玩世不恭浪費生命的大學生來,想起那些沉迷博微、音抖、乃至遊戲的無知者來。 若一聲默默無聞,沒有文化,倒也罷了。 可怕的是有些人,明明受了多年教育,反而不如那些沒有上過學的人來。 後者,只會被聖人所誤導。 這些所謂的文化人,一個博微就能讓他們高潮,為之狂歡,為之憤怒。 稍微帶點節奏,就能讓這些人跟風,當真是無比腦殘。所以李圖說,抓了又能如何?抓是抓不完的,而且進了牢房,還要浪費牢飯,大大的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