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色相迷人睡菩薩 玉孤明手裡提著一盞明角燈籠,上頭寫著羽林衛的字樣。 一進門就看到了牆角蜷縮著的人。 他大步走上前,叫了聲姑娘。 薛姮照一動不動。 玉孤明蹲下身,一手舉著燈籠,一手揭開薛姮照頭上蒙著的衣裳。 明角燈映著薛姮照精巧如畫的容顏,雙眸緊閉,櫻唇無聲。 那一瞬,玉孤明心中一片恍惚。 好多年前,那時他也不過十一二歲,曾在沙洲一處古寺借住。 寺裡的僧人帶他到後山的石窟瞻仰千年前雕刻的佛像,也是在這樣一個冬夜。 火把映著幾十丈高的洞窟,石壁上刻著大大小小上千尊佛像。 只有其中一個離地不遠的佛龕用黃色帳幔遮住了。 玉孤明的隨從問僧人:“這尊佛像為何遮住?” 僧人笑著說:“這尊佛像誰也說不出它究竟是哪位菩薩,又因其太過嫵媚曼妙,怕來人生出妄想,故而遮了起來。” 玉孤明也忘了自己當初是怎麽想的,總之他抬手揭開了帳幔。 那是一尊睡菩薩,斜臥在那裡,睡態嫣然。 誠如僧人所言,這雕像的確美極了,動人心魄,引人癡迷。 玉孤明在那裡發了許久的癡,回去後還病了一場。 而此刻的薛姮照又讓他仿佛看到了那尊沉睡的菩薩,既不容褻瀆,又移不開眼睛。 等他稍稍回過神,心中滿是自責。 看薛姮照的樣子不像是睡著,應該是已經昏迷了。 玉孤明輕輕將她托起,心中不禁訝異。 他竟不知一個人可以輕到這種地步,仿佛托著一片雲在手上。 玉孤明直接抱著薛姮照去了太醫院,那裡的太醫都認識他。 他常在宮裡行著走,身份又尊貴。 太后隻生育了皇帝,而容太妃又是太后的親妹妹,因而玉孤明的母親廣陵公主算是與皇上血脈最親的手足了。 這麽多年,皇上對他們一家的寵愛,人盡皆知。 如今他抱著個宮女來治病,雖然不合規矩,可是一來救人要緊,二來他們也不敢得罪玉孤明,索性隻盡醫者的本分就是。 “這姑娘脈搏細弱,昏睡不醒,應該是被凍得太久了。”張太醫給薛姮照號了脈,又在她鼻端試了試呼吸說。 “救醒她。”玉孤明說。 “世子放心,只需一副湯藥配著針灸即可。”張太醫對此十分有把握。 想他身為太醫院的院判,最基本的急救法還不是信手拈來。 薛姮照沒想到自己會在太醫院醒來,她一睜眼就看見了旁邊的玉孤明。 張太醫的急救法果然管用,因為針灸和藥力催動,薛姮照之前服下的龜息丸便失了效。 “你怎樣?”玉孤明問她。 “多謝世子爺。”薛姮照知道是玉孤明把自己帶過來的,“我還好。” 她慢慢起身,看天色約摸已經過了三更了。 這時玉孤明打發去的小太監提著一隻食盒過來,裡頭是一碗白粥,配著兩碟小菜。 “吃飯。”玉孤明站起身,走到了屏風外。 薛姮照慢慢把粥吃了,身上也恢復了些力氣。 等到小太監把碗碟收拾下去,玉孤明才又走進來。 “你……想去哪裡?”玉孤明問薛姮照。 “奴婢還是回針工局去。”薛姮照說。 “我可以幫你。”玉孤明的語氣變得有些急促。 薛姮照懂他的意思,他可以幫自己離開針工局,去到更安穩的地方。 “多謝,”薛姮照抿嘴一笑,“但我就是想回那裡。” 玉孤明不明白她為什麽還要回到那裡去,他看著薛姮照一言不發。 薛姮照絲毫不躲避他的目光,二人對視許久。 “天亮了……我送你。”玉孤明丟下這句話轉身走了。 薛姮照留意到他只要說超過三個字的話,往往就要頓一頓。 這讓他顯得有幾分孩子氣。 接下來薛姮照蒙頭大睡,直到天亮。 繡坊裡的人已經開始忙了,薛姮照的位子空著,胡嬤嬤等人還不知道她已經離開了那間屋子。 當薛姮照站在繡坊的門口,眾人都以為自己眼花了。 “你怎麽出來了?!”第一個醒過腔來的是曲玲瓏,她指著薛姮照像見鬼一樣質問道。 此刻胡嬤嬤不在繡坊,麻姑姑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她走上前,剛要質問薛姮照,就看見了從她身後走上前的玉孤明。 繡坊裡頓時變得鴉雀無聲,當真是落根針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玉孤明緩緩將屋子裡的眾人都掃視了一遍,然後對麻姑姑鄭重其事地交代道:“誰也不準為難她。” 因為他把每個字都咬得很重,說得又慢,絲毫聽不出他有口吃的毛病。 “世子爺您言重了,我們不是刻意刁難誰,實在是規矩在那兒擺著。”麻姑姑臉上堆起好幾層笑,躬著身解釋道,“她弄壞了東西,耽誤了工期。我們只是按規矩辦事,並不敢動私刑。” “姑姑,那些料子不是我毀壞的。真要細究起來,有人恐怕難脫乾系。”這時薛姮照開口了,“何況如今有世子爺替我求情,你不需再多說什麽,我以後也自當謹慎一些。” 麻姑姑就算心有不甘,可她打死也不敢招惹玉孤明。 隻好說道:“既然世子發話了,奴婢自當遵從。” 玉孤明聽她如此說,方才離開。 薛姮照在眾人的注視下回到自己位子上,池素湊過來說:“你沒事吧?世子爺可真仗義。” 曲玲瓏則又怒又酸,在心裡大罵薛姮照是狐狸精。 玉孤明是何等的尊貴! 薛姮照如今不過是個婢子,竟然勾搭上了他?! 待到不甘和惱怒稍稍減緩,她又忍不住怕起來。 萬一薛姮照要報復自己,不,不是萬一,是一定會報復自己。 曲玲瓏認定薛姮照不是省油的燈,自己之前那樣對她,她怎麽可能輕輕放過? 想到這一層,她不禁心亂如麻,接連繡錯了好幾針。 還把自己的手指刺破了,疼得她哎呦一聲。 池素忍不住偷笑,小聲罵了一句“活該”。 而薛姮照還像往常一樣,不卑不亢地安靜做活兒。 她知道,對方不會輕易罷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