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讀書人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神色堅定。 像是遭受過什麽罄竹難書的凌辱一般。 林深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你們在我家門口堵我的原因就是這個？” 他點了點頭。 他身後的那群讀書人，也鄭重的點了點頭。 林深有些不太能理解這種思維。 但看到這些人後。 他知道，這是這個時代的人有的一種正常反應。 如果是在西方。 你和一個奴隸主或者是平民，大談奴隸應當和平民一樣，在桌子上吃飯，那麽下場會很糟糕，哪怕你是個王爵，也會被貴族階級絞死，放在烈火上灼燒。 那些野蠻人，才不會像大唐人這樣，願意開門見山的講道理。 林深皺著眉頭，輕聲問道：“你們覺得不妥，為什麽？” 那個讀書人，理直氣壯的回答：“我們是讀書人，他們只是匠人，怎麽就能和我們平起平坐！” 林深點點頭，眯著眼，發出一聲犀利的質問：“你們是看不起那些匠人？” 人群裡有人點頭。 但有些自認為自己很聰明的人，卻沒有立刻點頭。 他們在思考，林深問出這樣的問題，是不是有什麽更深層次的意思在裡面。 這個問題並不難回答。 很快，人群裡就有人說道：“我們並不是看不起匠人，只是他們會的，都只是一些低賤的手藝，怎麽能和讀書這種大道相提並論。” 林深冷笑一聲：“這麽說，你們看不起的是那些手藝？” 這次沒有人反對。 他們都統一的點了點頭。 看著他們，林深嗤笑一聲，冷聲問道：“你們哪來的勇氣，讓你們看不起這些手藝。” 林深的話，讓這些讀書人都不由得一愣。 讀書是高貴的事，手藝是低賤的事…… 自古以來不就是這樣。 林深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高聲問道：“你們看不起那些所謂低賤的手藝，但你們可知道，正是這些低賤的手藝，才鑄造的現在的大唐。” “一個農夫，耕種一畝地，一年產的粟米，能養活像二十個你們這樣的讀書人。” “一個鐵匠，打造出來的劍，能讓我大唐的一個兵卒站在戰場上，殺死侵犯我大唐疆域的敵人。” “一名成衣匠，能織出來你們身上穿的衣服。” “看不起這些低賤的手藝？” “呵。” 林深的話，並沒有讓這些讀書人有所觸動，他們臉上依舊不解。 這些話裡的道理，他們都懂。 只是其中的數據沒林深了解的這麽清楚。 “可這些和那些手藝是低賤的又有什麽關系？”一個人小聲問道，聲音裡滿滿都是不滿之意。 林深瞥過去，如刀子一般銳利的目光，讓那個人縮了縮脖子，不敢和他對視。 “這些就是那些手藝為大唐做出的貢獻。” 林深語氣更加不耐煩起來：“你們在這鬧的這麽凶，我問問你們，你們現在能對大唐做出來什麽貢獻出來。” 人群裡一片寂靜。 好一會兒，才有人開口說道：“我們以後都是要出將入相，成為大唐的肱骨……”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林深粗暴的打斷：“我不是問不確定的未來，我是問現在，現在！你們能為大唐做什麽。” 連續重音的強調。 讓這群人讀書人沉默下去。 他們沉思下來，開始在記憶裡檢索自己的前半生，發現自己除了碌碌無為的讀書，參加詩會、文會之外，似乎就沒有再去做其他的事。 有人緩緩開口：“我們有寫詩、寫文章……” 林深依舊毫不留情的打斷他們的話：“對大唐有什麽貢獻嗎？” “能讓百姓多吃上一口糧食？” “還是能讓他們的生活更加舒服一些？” 這群讀書人訕訕得說不出來話。 詩歌、文章這種藝術層面上的東西，只能滿足他們的靈魂，並不能給大唐這個龐大的國家，注入任何物質上的新鮮血液。 林深看向他們的目光中，更多帶上一些失望的神色。 他倒是希望，這個時候能有一個人站出來，和他大談讀書識字本身就是對大唐有利的一件事。 但是沒有。 這一百多號人，就這麽安靜的站在他的面前，半個字都崩不出來。 林深指著他們，聲音有些疲乏：“在我心裡，你們這群所謂的讀書人，甚至還比不上匠人。” “大唐的相，只有兩個。” “三省六部加在一起，也不過百人數……” “你們這一百多人，能人人都當上大唐的相，成為三省六部的官員嗎？” “你們不能，甚至你們中的絕大部分，只能一輩子頂著一個讀書人的名頭，根本就無法對大唐做出來什麽貢獻！” “你們憑什麽看不起那些已經、那些正在為大唐做貢獻的手藝。” “呸！” “還有點讀書人的禮義廉恥嗎？” 林深這一番的喝問和指責，讓這群讀書人更加說不出來話。 他們從來沒有從這麽簡而易懂的角度考慮過問題。 他們中有人依舊不解。 只是看林深這樣一張憤怒、失望到至極的臉，他們不敢開口反駁。 他們中有人懵懵懂懂，開始真正的去進行思考。 也有一部分人。 完全聽懂了林深的話，他們臉上羞愧色十分濃鬱。 恭恭敬敬的朝著林深作揖，輕聲開口說道：“多謝楚王殿下指點迷津。” 但這些人是少數。 在這群人中的比例還不到十分之一。 林深沒有再理會他們，冰冷無情的從人群裡走過，這群讀書人看起來氣勢洶洶的樣子，但對林深的走來，卻避之不及。 沒有人敢阻攔他的腳步。 他們看著林深走遠，轉了個彎後，身影徹底消失在他們的眼裡。 林深很是失望。 他希望這些人哪怕能強硬一點，堅持著他們的認為。 也不願意看到這種場面。 軟腳蝦一樣的…… 林深歎口氣，不去理會他們，也幸好現在的大唐指望不上那種人，也不會去用那種人。 真希望那些世家大族能做出和這些讀書人不一樣的舉措出來。 自己都給他們這麽好的機會了。 要是他們這都抓不住，林深只能表示可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