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粉色围墙里,白色花架爬满紫藤,日光一缕一缕穿过紫藤缝隙,她赤着的脚踩在白色碎石上,中分长发,一边被结成马尾辫,一边散落于肩膀上。“宋猷烈,转过身去。”她大声叱喝着。其实,不需要她说他也应该转过身去。因为呢,穿在她身上的粉色背心质量太糟糕,他也就只是稍微用了一点力气,粉色背心被撕成两半掉落在地上,粉色背心里她什么都没穿。是的,他应该转过身去。但他脑子里想的是,眼前的人是SN能源的继承人,不可能穿一件质量那么糟糕的背心。所以呢?没有所以,他能知道地是,他的眼睛正专注于她,她的眉她的目,她结了一半的麻花辫,她白色热裤,她那失去庇护巍颤颤的两团正伴随着她的呼吸起伏着,牢牢抓住他的眼睛。“宋猷烈,转过身去。”叱喝声变成低低的哀求。是的,他应该转过身去,因为,眼前的人是戈樾琇。是于他噩梦般存在的戈樾琇,以及,戈樾琇是宋猷烈的表姐。但,眼睛没能从她身上收回,甚至于,他还发现一件事情,一种带着粉粉的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的每一寸肌肤蔓延着,那层粉色,诱使着他的手指跃跃欲试着,想去触摸。似是不堪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转身背对着他。脚步不受控制往她移动,站在她背后,手起初是放在她腰侧的,到底放在她腰侧的手是怎么去把那两团绵软掌控于手掌里头的,宋猷烈也说不清楚。有风从四四方方的围墙上经过。时间倒回到一个礼拜前。一个礼拜前,如每个周日一样,宋猷烈来到林中小屋。经过四四方方的围墙时,他看到趴在围墙外的孩子们,清一色的男孩,年纪大约在十岁出头,个头最高的那位应该不会超过十三岁。戈樾琇就住在那堵围墙内。个头最高的男孩正趴在围墙上,数十个男孩挨着年纪个头最高的男孩依次排列,咋一看,还以为那是孩子们在排队购买公园入场券。最先看到宋猷烈的是排在最后面穿短裤的男孩。短裤男孩看了他一眼,伸手拉了拉排在前面的人,数十次手手传递到了正趴在围墙上的男孩。“很快就轮到你了。”男孩头也不抬,还大力拍开同伴的手。同伴再伸手,男孩的脸这才不情不愿离开围墙。男孩打量着宋猷烈,此番打量想必是在心里衡量,身高臂长等等等打起来有没有胜算诸如此类。打量完,略微思考后,说了一句“你想看也可以。”“看什么?”宋猷烈问。个头最小的男孩在收到同伴眼神暗示后,把宋猷烈带到之前个头最高的男孩趴在围墙的所站位置,还和他眨了一下眼睛,说你会喜欢的。宋猷烈在围墙上发现了一个硬币大小的孔洞。此时他差不多猜到这些孩子们在做什么事情了,无非是围墙里有好玩的事情,围墙里的一切宋猷烈还算熟悉,那是戈樾琇喜欢呆的地方。让这些孩子们排队等着看,难不成那个小疯子在围墙里养了怪兽?眼睛凑到洞孔处。除了站在紫藤花架下伸懒腰的戈樾琇,没怪兽也无任何特别之处。那么,让孩子们排队偷看的会是什么?“女人。”男孩们异口同声。女人?的确这个房子里除了保全人员,清一色是女性。只是,宋猷烈没能想到符合男孩们排队偷看的女性形象,管家已经是老太太了,两名护工算不上是老太太,但长相是在路上一抓就一大半的,最年轻的数洁洁,洁洁之前打过拳,是那种在公共场合,会让孩子们不由自主远远躲开的长相。男孩们和宋猷烈描述他们口中“女人”的特点。大眼睛、白皮肤、黑色长头发。停!这不是戈樾琇吗?宋猷烈扶额。知道男孩们每个周末都会骑上一个多小时的车,来看围墙里的大眼睛女人,宋猷烈有点想爆粗,戈樾琇压根是一小疯子。小疯子什么时候变成女人了?还是可爱漂亮的女人!把男孩们带到湖边,让他们从大到小依次排列。最先接受盘问地是个头最大的孩子。“说看看,她好看在哪里?”问,他口中说的“她”自然是戈樾琇。“她哪里都好看。”那孩子回答得很快。这是大众情人的标准答案,这个答案不值得采纳。宋猷烈站在个头第二高的男孩面前。没等他发问。“她吃西瓜的样子可爱极了。”第二个孩子说这话时,眼睛笑成月牙。第三个孩子:“我最喜欢她赤着脚的样子。”第四个孩子:“我喜欢她穿粉色背心。”轮到第五个孩子。第五个孩子:“我没觉得她有多好看,但我怕他们不和我玩,只能和他们一起看。”这才像话,前面四个孩子一看就是见的女人少。但!但是——“几次之后,我觉得他们说得对,她又可爱又漂亮,我最喜欢的脚趾头,是粉红色的。”第五个孩子还有话要说。粉红色的脚趾头?!宋猷烈极力忍住爆粗的念头。第六个孩子:“她看起来很辣,特别是但她拿着高压水枪喷我时又辣又酷……”“路比,已经和你说了不下一百次,是她拿高压水枪喷我们,不是你。”个头最高的孩子粗着嗓门打断同伴的话。操!脱口而出。还剩下五个孩子。宋猷烈目光停在第七个孩子脸上,这小家伙一脸激动,一副迫不及待等着告白的样子,想必心里早已暗地里罗列出围墙里女人的好,就等着被问时一股脑说出来。第八名孩子亦然。再次略过。最后,宋猷烈站在年纪最小的孩子面前:“你来回答。”眼前这个孩子年纪绝对不会超过八岁,戈樾琇不可能把八岁的孩子也迷住。小男孩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她胸部很大,我猜,摸起来一定和我梦到时一样柔软。”连串的垃圾话直接从宋猷烈口中爆出,宋猷烈很难想象,让妈妈看到他飙垃圾话时的样子,都是这些小家伙们!显然,这些家伙们还会继续干偷看小疯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小疯子在家里不爱穿胸衣;他是知道的,小疯子夏天喜欢背心搭配热裤这样会凉快很多;他是知道的,小疯子喜欢赤着脚走来走去;他是知道的,小疯子……小疯子的胸部很大,大到一只手掌控不了。该死的,不知不觉他知道了小疯子这么多的事情。“你们!”指着那些孩子,“以后不许再出现在这里。”为了让男孩们对他的话能有一个深刻印象,宋猷烈让年纪最大的孩子,知道手臂脱臼是怎么一回事,这家伙在手臂没脱臼之前,还炫耀他的约会基金,是的,是和围墙里的可爱漂亮女人的约会基金。什么时候,小疯子变成女人了?!宋猷烈连连笑着离开湖边。也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脚步停在围墙外。盯着那个硬币大的小孔不下三秒,也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态,眼睛凑到那个小孔处。他不会相信那些孩子的鬼话。那些孩子的长相一看,就是来自于不远处的拉美区,那处所在远离城市,怕是很难见到女人,所以,一见到长得还算可以的姑娘便惊为天人,比如戈樾琇。他绝对不会相信那些孩子的鬼话,戈樾琇不是漂亮可爱的女人,再看一百次一万次都不会是,这个他可以马上证明。眼睛凑在小孔处,透过洞孔——戈樾琇还坐在那把椅子上,初夏时节,紫藤花长势极好,每一片叶子都呈现出嫩绿色泽,一簇簇嫩绿色被阳光折射到了她身上,像……梦。像梦,像幻。戈樾琇,小疯子。小疯子今天穿了粉色背心。“我喜欢她穿粉色背心。”宋猷烈想起了第四个孩子说的话。粉色背心领口开得很低,没被粉色背心包裹住的肌肤白得似乎会发光。“她胸部很大,我猜,摸起来一定和我梦到时一样的柔软。”这是年纪最小的孩子说的话。闭上眼睛,不敢去看。但不去看就结束了吗?没有,她赤着脚在碎石上走着的样子还在,脚趾头……是粉红色的。围墙里的那个世界有一点点的疯狂。那阵风吹过,宋猷烈快步离开了那堵围墙。下个周末到来,他再经过那堵围墙,围墙外已经不见了排着队的男孩们,也不见了那个硬币大小的孔洞。孔洞被堵住了,堵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自然,这不会是宋猷烈干的,一定不会是宋猷烈干的。这个周末,她还穿着粉色的背心。第四个孩子说“她穿粉色背心很可爱。”那件背心瞬间变得刺眼起来。不是背心质量问题,是他想摧毁的心情,宋猷烈知道,出手撕掉那件粉色背心的力道有多大。戈樾琇只是一个小疯子,她还算不上女人,更谈不上可爱女人。在宋猷烈的理解里,可爱女人是妈妈那个样子,说话时很温柔,会温柔问候你,温柔瞧着你。有风从四四方方的围墙上经过,日光通透,周遭安静极了。被撕坏的粉色背心被他踩在脚下,她正躲在他怀里,他的手很是不安份。闭上眼睛。那个把围墙堵得结结实实的人一定不是他。但……闭上眼睛时。一切一切无比清晰展现在他面前,把围墙的洞孔堵得结结实实的人就是他,甚至于他还详细检查了围墙有没有别的孔洞。为什么会去在意那硬币大的小孔,连宋猷烈也说不清。有风从四四方方的围墙上经过,时间再倒流到他十四生日晚上,在她的房间里。撕开她衬衫,大片的雪白跳脱而出,眼眶发刺,这是他第一次触到女人的胸房,这种体验来自于戈樾琇,他的表姐。疯了,更加疯狂的是,他的手没能离开,宛如被粘住一般,柔软滑腻的触感牢牢吸住他的手掌心,填满他的每一寸手掌纹路。更加要命地是,即使离开了,那种触感还留在他的手掌心里。摩擦时陷入时揉捏时握住时层次分明。要疯了。怎么大力甩都甩不掉,跑到洗手间拼命擦拭手掌心,手伸进冰块桶里,紧握拳头在跑道上奔跑,掷飞镖跳绳直到精疲力尽,他还是没能摆脱那种触感,手掌一收缩就状若握住了实物。这个晚上,宋猷烈做了奇怪的梦。梦里头有个女人,女人让他知晓了关于男女间的秘密,即使他已经从若干科教书里,获知关于女人和男人的一些知识,但……次日,把床单塞进书包里,逃一般离开那个有着四四方方围墙的地方。戈樾琇,我唾弃你。时间再倒流到那片林中。那在林中小径上散步的男孩女孩看在谁的眼中,都像是瞒着家人来早早玩起牵手游戏的小情侣,但那个男孩心里知道,并不是,所以,男孩在和女孩极力保持着距离。女孩让男孩给她摘花。男孩把花递到女孩面前,目光无意间落在女孩唇瓣上,他想起在采摘花朵触到花瓣时的柔软触感。男孩和女孩在树下接吻。这个光景,不是早恋的小情侣是什么?但男孩心里清楚,不是,真不是。让他摘花的女孩是他表姐,和他接吻的也是他表姐。这听着很疯狂是不是?戈樾琇,我唾弃你,在唾弃你的同时,宋猷烈也在唾弃自己。“戈樾琇,我唾弃你。”源于那个雷雨夜。戈樾琇打开他房间门,她坐在他房间窗框上,那天晚上的戈樾琇看着,和她十二岁那天早上一模一样,让他心里有小小的揪心。她浑身湿哒哒坐在窗台上掉着眼泪,和他说“宋猷烈,我要死了。”宋猷烈得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想着这好极了,这样她以后就不会在深夜出现在他房间里。那道闪电来临,她摇摇欲坠,下意识间手去拉住她。想她死只是占据一个瞬间的念头,占据更多瞬间念头地是让她别哭。戈樾琇,别哭。别哭。她离开他的房间,他关上窗户。站在窗前,后知后觉中宋猷烈明白,在过去几分钟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为了让她别哭,他做了很奇怪的事情。戈樾琇,我唾弃你,即使你死了,我也要唾弃你的坟墓。时间再推移到那个彩虹国度。那个彩虹国度有一个乔治镇,乔治镇有一幢白色庄园。那个黄昏,在那座白色的建筑里,宋猷烈见到个头比他稍微高一点的女孩,女孩穿着一双红色芭蕾舞鞋。穿红色芭蕾舞鞋的女孩像极了图书中住在城堡里的小公主。小公主的名字叫做戈樾琇。这一年,宋猷烈四岁。很长一段时间里,戈樾琇于宋猷烈而言,大致印象是脸色总是很苍白,不爱出门大多时间总是很安静,黑漆漆的眼珠子总朝一个地方瞧时看着有些吓人。除此之外,戈樾琇是这个庄园的小主人,这是妈妈让宋猷烈牢牢记住的。庄园小主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阿烈,她是你表姐。”那日庄园女主人和他说。宋猷烈问起妈妈关于庄园小主人变成他表姐的事情。“那是成人世界的事情,等阿烈再长大一些就明白了。”妈妈说。就像妈妈说的那样,伴随成长,很多事情逐渐明朗了起来:功课、语言、算术、地心引力、遗传基因、人类进化史等等等诸如此类都可以找到答案,唯一还不能找到明确答案的是戈樾琇。宋猷烈无法明白戈樾琇为什么总是找他的麻烦,他已经够忙了,戈樾琇还三天两头找他麻烦。这时,宋猷烈已经能够明白妈妈,那时要他牢牢记住“戈樾琇是这个庄园小主人”的话。庄园小主人这个称谓足以形成一定威慑力,换言之,小公主是不能得罪的人,即使妈妈和庄园女主人是亲属关系,但那只能被当成一个秘密保存着,在外人眼里,他和妈妈目前正在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关于庄园小主人找他麻烦这件事情,宋猷烈能想到的法子就是:以安静。就像格陵兰岛的冰川,起风了,安静仁立;等风过去,风离开了,冰川依然还在;下一阵风起,继续以安静。一个深夜,宋猷烈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站在他床前的戈樾琇。她没因为他睁开眼睛而慌张,他也没有因为睁开眼睛看到她而慌张,触着他额头前的头发,她冲着他笑了笑。他闭上眼睛。庄园里偶尔会传来那样的窃窃私语,庄园女主人精神出了问题。戈樾琇一半基因来自于一名精神病患,宋猷烈想。这么一想,戈樾琇的行为似乎合乎理解了。也许是找到戈樾琇行为怪异的理由,宋猷烈不再纠结于,戈樾琇总是找他麻烦的事情上,他有太多事情要做。至于她晚上有时候会出现在他的床前,就当成是深夜造访厨房的流浪猫就行了。初春的那个清晨,庄园女主人躺在草地上,从额头后流出的红色血液沾满了她浅色裙摆。在那个清晨,宋猷烈看到挂在戈樾琇眼角的泪珠,像晶莹剔透的晨露。这个清晨,戈樾琇的形象如此清晰地被传达到他心里,大号杏仁眼,有又黑又亮的长发,在阳光下像易碎的琉璃娃娃。那琉璃娃娃忽然间,让他不是很大的心灵有了小小的担忧。琉璃娃娃要被谁一不小心碰到就会破碎;夏日炎炎,琉璃娃娃一不留意被日光蒸发;下雨天,站在屋檐下,琉璃娃娃也许就被水流带走了。那琉璃娃娃,需要有一双手紧紧握住才行。此时此刻,那琉璃娃娃眼角处正挂这泪水。看着,很悲伤。他打开音乐盒,当想念爸爸时,他总是会打开音乐盒,但这一次,打开音乐盒并不是因为想念爸爸了。太阳底下,清脆的旋律一遍又一遍:嗨,朱迪,别沮丧。找一首哀伤的歌把它唱得更快乐。记得把它唱入你的心田,世界就能开始好转。记得把它唱入你的心田。世界就能好转。……庄园女主人的离开就像一个导.火索。半年后,戈樾琇被鉴定患有精神分裂症。戈樾琇的妈妈是一名精神分裂症病患,戈樾琇的外婆也是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这一年,他们离开那座彩虹国度,一万英尺高空上,她抱着一个白色大玩偶,一张脸脸色比那大玩偶还要来的苍白。那张苍白的脸让他看了好久。时间再倒流到那座格陵兰岛,宋猷烈出生的地方。父亲是一名挪威华裔,职业为气候学家,母亲是一名天气播报员,二人因相爱结合。关于格陵兰岛,宋猷烈能记住地寥寥无几。一年只有白天和夜晚两个节气,白天很长,夜晚更长,坐上雪橇一来一回中途得停下来吃干粮才能到达商店,没有邮局,来往信件物资大多数靠飞机空投,孩子大人们只要在脚底下系上铁板就可以“咻”的从这里飞到那里。关于在格陵兰岛生活的日子,宋猷烈想他应该是快活的。妈妈给他织的毛衣很暖和,手套帽子也是;他还有一双十分时髦的红色溜冰鞋。穿着溜冰鞋在太阳底下;在星月底下是他最为快活的时光,妈妈爸爸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从这边飞到那边,高兴时,他还会耍一些花样。爸爸的同事说,以那个孩子的脚下功夫,长大一定会成为一名冰球选手。那句话在他心里萌芽。穿上红色溜冰鞋,孜孜不倦在冰上飞翔着,可以更快一点,还可以更快一点。也许,下一刻,就到达世界尽头。在没有认识戈樾琇之前。宋猷烈的愿望很简单。当一名冰球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