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天气会再来

都说叶柏舟心冷,但他偏偏帮门安琪出头,把无人机拍到的砸车视频放了出来,让门安琪摆脱委屈。 都说叶柏舟心硬,发小求他拿无人机拍个校园大全景都得花半年,但门安琪想让叶柏舟做艺术节模特,只提了一嘴他就应了—— “可以吗?你愿意吗?” “我愿意。” 叶柏舟爱门安琪,他说不出来“我爱你”三个字,但是他知道,如果沙尘暴来了,他会把他的毯子分给门安琪一半。 然后他们一起躲在毯子下面,手拉着手,一起等风暴过去,等好天气再来。

第九章 去年夏天教你游的泳,今年夏天我还得验收呢
夏天一晃而逝,转眼间半年就过去了。
2020年也要到了。
“时间过得好快,总觉得2020年如同下个世纪的事情,但是居然真实地来了。”
过了年门安琪就20岁了。
门安琪有些惆怅,她靠在叶柏舟怀里,看着眼前光秃秃的枝干,觉得时间就像飘落的叶子,再也回不到树上。
那天晚上王菲跟着《你要跳舞吗》这首歌的节奏摇摆的视频上了热搜。
门安琪身为王菲的狂热粉,自然是要听这首歌,还单曲循环了三天。
整整三天。
给叶柏舟听得啊,他从来没这么害怕听一首歌。
耳朵嗡嗡的,全是那一句“你你你你你要跳舞吗”……
本以为三天过去怎么也该听腻了,结果第四天,门安琪还在听这首歌,还在那儿跟着“你你你你你”晃头。
叶柏舟实在受不了了:“怎么的,最近打算学相声?”
“啊?”
“相声经典——《结巴论》。”叶柏舟一本正经道,“按那里面的说法,你这属于开头结巴。”
门安琪:“……”
用结巴来形容,整首歌的美感瞬间没了。
而凌落落呢,则是不断地哀号。
她也觉得2020年像是下个世纪的年份,因此更加悲壮:“都下个世纪了,我居然还是单身!神啊!世上男子千千万,分我一个开开眼!”
跨年之后一周多就是期末考试,凌落落考完突然就消停了。
她也不说找男朋友,也不说干什么了,就安安静静地坐那儿读书。
门安琪看见的时候吓了一跳,说:“你干什么呢?临时抱佛脚也不是考完才抱呀。”
凌落落回过头:“我这是在为下学期的补考做准备。”她看起来十分自信坚定,“我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这一次,我绝对会挂科,而且绝对不止一门。”
门安琪都心疼凌落落了,语重心长地劝说:“落落啊,要不你转系吧。咱不要强迫自己。”
凌落落摇摇头:“转系是不可能的,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匹华尔街之狼,经济管理就是我人生的航向。”
门安琪不心疼了,她现在是头疼。
考完试,放假回家。
叶柏舟把门安琪送到机场。
“落地之后给我发微信说一声。”叶柏舟一边帮门安琪把行李箱放到前台转盘上称重,一边叮嘱。
“知道。”
“去年你也是这么说的。”叶柏舟不满。
后面过安检了,叶柏舟又提醒她说:“身份证、机票都装好,手机和充电宝一会儿要单独拿出来,你把它塞最底下干什么?天天说凌落落二百五,我看你跟她不分伯仲。”
“知道了,知道了!”门安琪把叶柏舟推出安检线。
真是,谁说叶柏舟高冷的?明明是个老妈子好不好!
门安琪捂着嘴偷乐。
上了飞机,在将手机关机前,门安琪给叶柏舟发了条消息:“刚才走得急忘记说再见了。总之,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叶柏舟,我们来年再见!还有,这次我绝对不会胖11斤!”
“好。”
叶柏舟也意识到自己现在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于是回复得很简短。
下了飞机。
门安琪想象中的应该是妈妈站在接客区,深情地与她凝望,然后她们俩在机场激动地拥抱,互诉相思之意。
结果现实是:别说深情凝望了,妈妈根本就没有来。
门安琪不可置信地给妈妈打电话。
“妈,我们半年不见了,难道你不想我吗?”
妈妈那边麻将声可响了。
“哎呀,乖,你回来啦?欢迎欢迎!碰!九条!妈妈这边牌运来咯,好忙的。你自己回家,冰箱里有饺子,想吃自己煮哈。”
蔫头耷脑地坐进滴滴车里边,门安琪给叶柏舟发消息:“我以为迎接我的会是热情的拥抱,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冷清的大厅。”
叶柏舟丝毫不留情地回道:“我从河南回来的时候,心理感受恰如你此刻。”
门安琪无语。
叶柏舟的记性未免太好了一点!都这么久了,还惦记着那时候他从辛店遗址回来,她睡过头没去接的事。
“你知道有的事情就是命中注定。我那天早上设了5个闹钟,一个都没把我叫醒,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觉大。”
“……”
门安琪一路和叶柏舟这么嘻嘻哈哈地闹回去,冲淡了不少没人接的孤独。
回到家,她第一件事就是洗手,然后打开冰箱,冰冻层的第一格里果然有一包饺子。
看样子是韭菜鸡蛋馅儿,她最爱吃的。
捏了捏硬度,起码得是昨天就包好了。
原来妈妈很期待她回来呀。
门安琪笑眯了眼。
高中朋友王晓晨早就盼着门安琪回来了,一直数着日子等着。
门安琪煮好饺子端出来,调好蘸料,把饺子放碗里蘸了一下,刚吃了第一口,王晓晨的微信语音就发来了。
“走走走,出去耍一圈儿噻。”
“阔以(可以),什么时候?”
“明天噻!明天上午九点,三圣花乡见。”
门安琪抗议:“都不给我一点休整的时间嗦!”
王晓晨早就不信门安琪所谓的“休整”了。
她一语道破天机:“嚯哟,你是去西天取经了,还是爬四姑娘山了?休整啥休整,要是让你休整几天,你后面不可能出得了门。搞快些,从武汉回来你未必还要倒个时差嗦?”
这一串熟悉的成都话。
门安琪确定自己真的回来了!
“好嘛,好嘛。”门安琪说,“我吃饭了哈,拜拜。”
第二天,门安琪早早地起床,洗漱。
微信聊天界面还停留在王晓晨说的“我们两个都不要化妆哈,直接素颜见对方”。
门安琪信她才有鬼。
正因为一大早王晓晨发来的这个消息,本来只打算涂个口红抹个防晒就出门的门安琪改变主意了,她要化妆,还要化全妆。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王晓晨绝对也这样,说不定连内眼线都会画全乎!
到了约定的地点,门安琪先到,她去附近买了两杯COCO奶茶,大冷天的,门安琪点的热饮,结果等王晓晨来,热的都变凉了。
“你搞啥子,来这么晚。”远远地看见王晓晨来了,门安琪走上前去接。
“唉,今天三环堵惨了。”王晓晨接过奶茶,吸了一大口,“我喊的那个滴滴车司机都被我催烦了,后头直接把方向盘一拍:‘来来来,你来开!这是车又不是飞机,我还可以飞过去嗦?’”
门安琪能想象那个场景,笑得前俯后仰。
两人顺着花市往前走,冬天这里没什么花,都是些大小叶子的绿植,要么就是还在休眠期的花——看起来就像是一些土棍。
王晓晨果然化了全妆,内眼线化了不说,居然还贴了假睫毛。
“我幸好没听你的鬼话,”门安琪说,“还素颜见对方,你的素颜怕是有点荤。”
王晓晨哈哈大笑。
两人互相说对方是塑料姐妹,不知不觉逛完了,一人拎了盆喷雪花走。
选花的时候,门安琪蹲那儿选半天,选了个芽点多的,老板笑呵呵地看着她们说:“放心,都阔以保证开花,你看那个根,发得好好嘛。”
冬天的花市实在没什么可逛的,两人一看时间还早,索性又一起坐地铁去了春熙路。
春熙路不论何时人都多,她们吃完火锅决定去看电影,把盆栽寄存在前台,排队去检票。叶柏舟发微信过来问她在干什么,怎么没动静。
门安琪说准备跟高中朋友看电影。
“男的女的?”
门安琪好笑地翻了个白眼。
“大哥,我高中读文科班,你以为有什么男的值得我现在毕业了还念念不忘约出来玩?”
叶柏舟放心了,他发来一张图片,是她送的那盆茉莉花。
“又开花了,好香。”
现在电影院人特别多,王晓晨捧着一大桶爆米花,一边有一颗没一颗地吃着,一边在旁边看门安琪。
见门安琪不知道在跟谁聊天,笑得叫一个灿烂。
等门安琪聊完了,王晓晨一问,果然是谈恋爱了,而且还是个帅哥。
王晓晨看到叶柏舟照片时眼睛都直了:“你可以啊,一来就这么大一招!这人也太帅了,你确定吗?你该不会是下载了什么明星的图片来唬我吧?这简直是绝色!”
“可以了,可以了。”门安琪见王晓晨眼睛都要粘在她手机上了,连忙收起来,但又没忍住补充了一句,“真人更帅。”
“新冠肺炎”这个词闯入门安琪世界里的那一天,她记得是个晴朗的早晨。
一大早睡醒,微博上突然就闹得沸沸扬扬了。
白岩松和钟南山院士连线,钟南山院士说确定人传人。
门安琪还蒙着呢,叶柏舟就给她打了电话过来。
“前几天不放心,心想备着总比没有好,所以给你寄了两盒N95口罩,今天应该会到,你记得去取。”
前几天?
前几天就开始了吗?
门安琪本来刚睡醒就有点蒙,现在更是觉得茫然。
怎么睡了一觉,就感觉世界天翻地覆了呢,门安琪于是问道:“很严重吗?什么情况,我还没来得及点进微博详细看。”
“没事。”叶柏舟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静,“赫鲁伯说,科学是‘可解决的艺术’。相信科学,做好防护,应该问题不大。”
要挂电话的时候,叶柏舟又叮嘱门安琪趁现在赶紧去买足够的日用品和能久放的菜。
“有这么严重吗?”门安琪又问一遍,“我看新闻里说武汉是源头?搞什么啊?我们不就是从武汉回来的吗?”
“还没确定。”叶柏舟揉揉眉头,“源头是哪儿现在还没最终确定,可能是跟吃野味有关。严不严重看怎么应对了,你先不要管那么多,先去药店买口罩,买N95或者一次性医用口罩,能买多一点就多一点。然后戴着口罩去超市,把生活必需品什么的买好囤好,有备无患。”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多买两块肥皂,酒精也备一点。”
门安琪迷迷糊糊地应了。
挂掉电话没一会儿,叶柏舟发来一条微信,上面把要做什么事情,以及先后顺序、注意事项写得明明白白。
微博上人心惶惶。
门安琪看着叶柏舟发来的这条消息,心里却无比安定。
妈妈还想着要去打麻将,门安琪不让她去。
“噢哟,哪儿就那么严重了?”妈妈不听门安琪的,“我非典都经历过的人,这个啥肺炎,虚啥子,再严重有非典严重嗦?”
“我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你不能出去。”门安琪死死地扒着门,“叶柏舟说了,不让出门儿。”
“哪个?”
门安琪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
“没,没谁。”
门妈妈一看这是有情况,打麻将哪儿有八卦女儿有意思。
她留下来了,开始细细盘问。
“长啥样儿?多高?家里干什么的?成绩怎么样?多大,跟你同一届还是比你大?我找算命的算了,你要找个大一岁或者大十一岁的,千万不能找比你小的,不然你们两个要闹翻天。有照片莫得,性格咋样……”
门安琪疯了。
“妈!”她打断妈妈一连串的发问,“人口普查都莫得你问得详细,你没参加居委会真的是屈才了。”
门妈妈笑了半天,她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橘子开始剥。
“叫啥来着?”
门安琪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脸红彤彤的,说:“叶柏舟。”
门妈妈拿剥下的橘子皮去冰门安琪的脸,说道:“说个名字你脸红啥。”
她分了一半橘子给门安琪,门安琪手捧着姜茶,说不吃。
娘儿俩坐在沙发上。
“看看照片呗。”门妈妈用胳膊碰了一下门安琪。
下午的阳光从窗台洒进来,喷雪花还是光秃秃的几根枝丫,立在阳台看着跟枯枝似的。
对面也是居民楼,邻居审美成谜,好好的阳台非得搞个蓝色的遮雨棚,看着土得要命,各家各户都安了防盗栏,今天阳光好,各家的阳台栏杆上基本都晾着被子。
门安琪家里也不例外。
被子是米白色的,上面有门安琪喜欢的小向日葵——从来都是这样,阳台小,只够晒一床被子,家里从来都是趁着阳光最好的时候晒门安琪的。等门安琪的被子软乎蓬松了,门妈妈才换下开始晒自己的。
门安琪从来没怀疑过妈妈对自己的爱护。
她也从来没怀疑过假如妈妈知道自己和那么优秀、那么好的叶柏舟在一起,一定会高兴得不行,一定比王晓晨还兴奋,说不定还会拿起照片花痴。
门安琪都想好了,如果是妈妈想多看几眼叶柏舟照片的话,她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好了。
她脑子里甚至都想好了到时候如果叶柏舟和妈妈见面,妈妈太激动她要怎么让妈妈冷静下来。
可唯独没料到,一向追小鲜肉帅哥比她还厉害的妈妈,在看到叶柏舟照片的瞬间,就情绪失控地把她的手机摔在了地上。
“你跟谁在一起不好,偏偏跟他们家的人在一起?”
门安琪捡手机的手一愣。
他们家?
门安琪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
“谁家?”她眼前一阵阵发黑,但出口的语气挺冷静。
“撞死你爸爸的那一家。”
打破客厅凝滞氛围的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门安琪回过神来,一时之间理不清脑子里四处乱窜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她揉了揉脸,把手机捡起来,放到茶几上,然后去开门。
“你好,我们是小区物业的。”
一共三个人,每个人都戴着口罩和一次性手套,站得离门安琪有些远,问道:“家里有从武汉回来的人吗?”
门安琪愣了一下,正要回答,妈妈几步冲上来,把门安琪拽到自己身后,端起笑脸,问:“怎么了?”
“没事,别紧张,就是接到上级通知,问一问,调查统计一下。”
门安琪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妈妈,突然就鼻酸,怎么感觉妈妈变矮了呢?
她右跨一步,站到妈妈身旁,答道:“我是从武汉回来的。”
物业三个人明显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他们齐刷刷后退两步,离门安琪更加远,连忙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多久了?最近量体温了没有?有没有胸闷喘不上气的情况?”
“十天前回来的,没量,目前感觉挺正常,没有胸闷喘不上气的情况。”
“你现在量量体温。”站中间的那个人从兜里掏出一支水银体温计,捏着这一端,小心谨慎地移到门安琪面前。等刚好足够门安琪接到的位置,他就停下了脚步。
“好。”
把体温计夹在胳肢窝里,门安琪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离物业的人远了一些。
那三个物业大叔,相互看了看,最后叹了声气:“小姑娘不好意思啊,我们也不是针对你……”
门安琪笑了笑,说:“没事的,我理解。”
等着体温计出结果的时间里,妈妈一直在旁边提心吊胆地看着,门安琪倒是在发呆。
她脑子现在像是塞了一团乱麻,一直想着爸爸和叶柏舟。
难怪她每次提到爸爸,叶柏舟的表情都会挺复杂。
如果这说明叶柏舟是知情的,就更糟了。
叶柏舟第一次跟她见面时,知道她是谁吗?
难道叶柏舟是出于愧疚或者补偿的心理,跟她在一起的吗?
…………
门安琪突然觉得自己喘不上来气。
她感觉像是站在炎炎夏日的太阳下,头上没有一点遮阴的东西,就这么暴晒着,胸口又燥又闷。
“好了吗?”
物业大叔的声音把门安琪的意识唤了回来。
“啊?哦,应该好了。”门安琪愣愣地从胳肢窝里把体温计拿出来。
妈妈先接过体温计想看看,看完她表情就呆住了。
物业大叔一看这架势不对,他们把口罩压得更严实,谨慎地走上前,接过体温计,看了一眼。
37.2℃。
“你,你,你先别动啊!”物业大叔们顿时慌了,“这个,我记得是多少度算发热来着,哦哦,37.3℃。你等等,你先冷静一会儿,我们在这儿等一会儿,一会儿再测。”
门安琪还是应了声:“好。”
门妈妈眼睛已经红了,她在客厅里来回地走,从阳台晃到厨房,再从厨房晃到阳台。
阳台已经没有阳光了,成都的冬天难得见太阳,妈妈错过这一回晒被子,下次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那妈妈整个冬天盖的被子不都会很潮吗?
“你跟谁在一起不好,偏偏跟他们家的人在一起!”
妈妈现在心里是什么感受?会不会觉得她很不懂事?
可叶柏舟……
都说叶柏舟心冷,但偏偏大一的时候帮她出了头,把无人机拍到的砸车视频放了出来
都说叶柏舟心硬,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奚怀洋求他拿无人机拍个大全景都得花半年,但她想让叶柏舟做金秋艺术节模特,只提了一嘴他就应了。
这一切真的是因为补偿?因为愧疚?
…………
门安琪越想越心灰意冷。
偏偏体温不跟着逐渐变凉的心走,第二次再测体温,还是37.2℃。
物业大叔说她这情况有些危险,又问她最近去了哪儿,跟谁接触过,怎么回的成都。
“坐飞机回来的,回来之后,坐了滴滴专车。然后跟朋友去三圣花乡和春熙路逛了一圈。”
门安琪脑子里像是一团乱麻,决定暂时先什么也不想,乖乖配合回答完所有问题。
结束之后,送走物业大叔,妈妈关上门,一把抱住门安琪。
她感觉脖子热热的,还有些湿。
妈妈哭了。
门安琪早就觉得鼻酸,这时候也跟着哭了出来,她把妈妈推开,说:“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染上新冠肺炎了,妈,你离我远点。”
门安琪上网查了一下新冠肺炎的症状,她没觉得嗓子里有痰,也没有咳嗽,但胸闷、呼吸困难是真的,然后体温是37.2℃,处于要发烧不发烧的边缘。最关键的是她是从武汉回来的,现在网上说武汉其实早在12月的时候就有这个苗头了。
门妈妈才不管那么多,她把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把门安琪手机抽走,不让门安琪继续看手机:“哪就那么倒霉,那么多人,偏偏就我们家遭了?少看这些东西,越看心越慌,没病也吓出病了。”
门安琪无奈了:“这是哪儿的道理?也不能就被蒙在鼓里啊。”
“本来就是!”门妈妈瞪了她一眼,“这个东西讲究运势的。每天你脑子里关注的事情会成为你的气场,天天肺炎肺炎,你的气场也就成了这个东西。那个叫啥子——病魔,病魔专挑你这种人下手。你不虚,不惦记这个东西,活得敞亮,病魔就被吓跑了。”
这话真是又迷信又不讲道理,但又没法儿反驳。
门安琪哭笑不得,她乖乖挑了一筷子番茄炒蛋吃。
“兑点汤,和着饭一起吃。”门妈妈给门安琪舀了一勺番茄炒蛋的汤,“我看冰箱里好多菜呢?你去买的?”
门安琪点点头。
“嗯,前两天买的,生活阳台上还有三袋土豆和包菜,米也买了两大袋。”
听到“前两天买的”这话,妈妈手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八十年不管家事的人,你这买得还挺及时。我麻将群的姐妹们说超市里都没什么菜卖的了,现在就着家里那点余粮吃,米都不敢多煮。”
门安琪笑了笑,眼神黯淡一瞬。
能不及时吗?那时候新冠肺炎才刚在网上被提起,大家都还在观望有多严重的时候,叶柏舟就打电话来告诉她该怎么做了。
门安琪扒了一口饭,慢吞吞地嚼。
“那我们最近就不要出门了。”门妈妈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又把话吞下去,挑着话讲,“我看业主群里说楼下药店都没口罩卖了,昨天你廖阿姨花一百块钱买了三个一次性口罩。你快看看网上有没有,这时候就别管价格了。”
门安琪听到这儿,瘪瘪嘴,要哭了。
“有口罩的,前几天……有人给我们寄了口罩来,两大盒。消毒酒精也提前买了,估计明天会到。”
那个人还能是谁。
怎么又是叶柏舟!
门妈妈把筷子往桌上一摔:“这人好能耐嘛!就他啥都晓得是不是!”
门安琪没接话,筷子戳着碗里的饭。
“吃饭吃饭吃饭!”门妈妈愤怒地把筷子重新捡起来,母女俩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
晚上等着看春晚的时候,门安琪给教过自己的老师们一一发了拜年短信,量了一下体温,37.4℃,这回门安琪彻底吓蒙了。
她立马收拾东西回了自己卧室,然后心慌意乱地翻手机通讯录,翻了好几圈,也没找到这时候能说话的人。
除了叶柏舟。
门安琪拉开书桌抽屉,里面放着一张白纸。
说是白纸,其实已经泛黄了,左上角有几个字——我的女儿安琪。
门安琪摩挲着信纸,这是她爸爸的遗物。
爸爸是想对她说什么呢?
人这一生不可避免会有后悔,只是后悔的程度不一样而已。
如果有人问门安琪这一辈子后悔的事情,她会说有太多太多了。比如初中把白倩当真心的好朋友,于是告诉她,自己随身装着日记;比如小时候嫌麻烦不好好刷牙,于是长了虫牙,后来去补牙遭了好多罪……最后悔的是爸爸走的时候没有好好告别。
这就算了,那会儿她居然还在跟爸爸冷战。
因为班里的李红去了市里新开的海洋馆,回来嘚瑟,门安琪看着不顺眼,就说她也让爸爸带她去。现在全班的人都等着她的海洋馆历险记呢,爸爸明明答应了她要去海洋馆的,可爸爸临时要出差,说不能去了。
门安琪连退学的心思都有了,她还怎么见人啊!
绝食是不可能的,她怕挨饿。
于是冷战正式拉开序幕。
爸爸走之前敲她的门,哄她:“乖,爸爸回来再带你去。”
门安琪丢了个枕头以回应。
谁要爸爸回来之后再去!她要爸爸这周就去!
门安琪摸着这封爸爸写了个开头的信。
妈妈说从她出生,门建国就打算写了,结果她长那么大了,信还是只写了个开头。
妈妈红着眼眶、嘴角却又带着笑,陷入了回忆,她慢慢地说:“一开始是想写因为你出生,我遭了多少罪;然后又想写见到你之后他有多么激动;后来呢,又想写希望你成为一个善良、勇敢、活泼的女孩,结果一想,万一你就是内向怎么办,内向虽然会多吃一点苦头,但努努力也不差的;再后来,他又觉得想让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不管别人怎么说应试教育多蠢,但那是你的出路;可是到了后面他看着你考了17分的数学卷子,又想说没事,有的人就是不擅长学习;你10岁的时候,他下决心说怎么也该写了,再不写你该青春期了,该听不进他的话了;但是给你过完10岁生日,他在那儿坐了半天,我走过去一看,他半个字没写出来不说,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门安琪在信纸上落下一滴又一滴的泪。
从来都是这样,门建国对门安琪永远没有原则。
他觉得,是她让太阳升了起来;是她让橘子挂满了树;是她让灰蓝色的鲸鱼奔向了远方,他让门安琪觉得她自己特别好,好像她就是有那么好。
泪水落在纸上迅速漫开,像豆大的铜钱,像月亮,又像破洞。
门安琪把信纸合上。
她重新打开手机,页面还在通讯录。
不用翻好几圈,门安琪知道,除了叶柏舟,这时候没有其他能说话的人。
但不能是叶柏舟。
门安琪给王晓晨发了消息,说自己发烧了,让她注意一点。
王晓晨也蒙了,门安琪都做好被她狂风骤雨骂一顿甚至两人闹掰的准备了,结果王晓晨打来电话,虽然声音有些抖,却在安慰门安琪:“没事,稳住。那么多人哪儿那么霉就遭了……莫慌。”
挂了电话,她不但没被安慰到,甚至开始眼前发黑,因为紧接着她就收到了手机短信通知:您1月14日乘坐的车牌号为川A5××××的滴滴司机陈××女士已经确诊新冠肺炎。病毒潜伏期为……
门安琪脑子“嗡”的一声。
不管平日多冷静体面精致的人,在灾难面前却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如果说之前还可以自我安慰说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就自己那么倒霉了,现在那点侥幸心理也彻底被击溃了。
她几乎是确定自己中招了。
门安琪深呼吸一口气,锁了门,接着用毛巾把门缝堵得严严实实。
虽然手在抖,也站不直身子,但她还是逼迫自己冷静,走到离卧室门最远的那堵墙边,靠着墙给妈妈发微信。
“妈,我之前坐的那辆滴滴车的司机确诊了,刚才我又量了一遍体温,已经37.4℃了。这个不是儿戏,不是什么气场、运势能糊弄过去的了。我就先隔离着吧,等明天天亮了我去医院。今晚你先到二婶那儿去,刚才我给她打了电话,一会儿她应该能来接你。大过年的,我们家有菜有米有口罩,你拎点过去,他们肯定对你好。”
门妈妈在看到这条微信的瞬间,好像被猛地推到悬崖边上,身后是空荡荡的深渊,面前是人人闻风丧胆的病毒。病毒迈着坚定不移的步伐,一步一步朝她和她的女儿逼近,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感受到的都是彻骨的冷。
门妈妈眼眶发热,但是一滴泪都落不下来,好像心口有火在烧。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安琪卧室前,去扭卧室门。门被反锁了,她拍门大声吼:“说的是什么话,我这时候怎么可能走!”
她正要继续说话,手机响了。
是门安琪二婶打来的。
“喂……”
门妈妈一个“喂”字没说完。
“哎哟,我的老天爷!琪娃子咋染上这个病了?!我之前就给你说过,喊她不要去武汉不要去武汉,一个女娃娃跑外地去干啥子,在成都就对了噻。你看嘛你看嘛!你快把她弄去医院,在屋头待两分钟你就也要遭。不说了,不说了,哎哟,我一想到刚才跟她通了电话我就慌得很,那个病毒不要随着电话一起传过来了哈,挂了哈!你们赶快走,去医院。”
门妈妈不急也不慌了,她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
电话线能传播的哪儿是病毒啊,分明是蠢和愚昧。
这电话是在门安琪卧室门口打的,老小区了,门的隔音效果特别差,就算门安琪不是故意凝神听,也听得差不多了。
“你看,我哪儿也去不了。”门妈妈摊摊手,“我们娘俩儿再次相依为命了。”
就像那时候门建国去世了,明明平日过年聚在一起也有三桌人,但真遇上问题了环顾一周却寥寥无几。
“这不挺好的吗,别人过年都是一大家子热热闹闹。今年多好,全国人民跟我们一样,都得冷冷清清过年了。”
门安琪在卧室里笑着打趣。
门妈妈在门外也笑。
外面月亮也没有,为了通风,家里窗户都开着,深灰的遮光窗帘一下一下打在墙上,冷风一阵阵地吹在身上,凉进了心里。
门安琪记得那天晚上也是这样。
爸爸出差走了两周多,算好时间是晚上到家。
门被敲响,爸爸是被背回来的。
“老门喝多了!”同事一边说,一边把门建国往门妈妈身上送。
门妈妈下意识去接,却发现门建国身子凉得吓人。
“那……怎么回来这么晚?”门妈妈心坠了一下。
“路上车追尾了嘛,老门坐后排,这么一撞,直接掀座位下去了。”
门妈妈当场愣住。
她抖着手去探门建国鼻息,哪儿还有气。
然后就有了争执,到底是因为喝多了,酒精中毒死的,还是被追尾撞那一下死的。
门安琪妈妈打官司,告追尾那辆车车主,官司败了。
因为送门建国回来的那个同事被追尾车主收买了,做证说门建国在他身上时还有气,是门妈妈把人接过去之后,门建国才死的。
门安琪永远记得出了法庭,门妈妈把自己的手往花坛边沿上撞。
当同事把门建国往自己身上送的时候,她能机灵一点,警惕一点,不去接,不去碰,这场官司说不定会是不同的结局。
门安琪还记得爸爸被送到家的那天晚上也没有月亮,外面天黑得让人发晕。门安琪躲在深灰的遮光窗帘后面,看妈妈和同事争吵怎么“人没气儿”了,风从身后吹过来,凉得她像进了冰窟。
因为打官司要确定门建国的死因是车追尾还是酒精中毒,门建国的尸体在殡仪馆放了大半个月。
门安琪妈妈要恨的人太多了:那个同事,那个追尾的司机,那个趾高气扬拿着钱想私下解决的车主,那些说风凉话“不就是想多拿点赔偿”的亲戚……
可是她后来又发现,能恨的人太少了。
门建国的同事后来找到她,说他妈妈胰腺癌急需用钱,他对不住她,对不住门建国。门妈妈问同事那后来妈妈救活没有,同事惨然一笑:“沾上胰腺癌还能活吗?不过就是想争一把,不想看着生我养我的妈直接死罢了。”
那些亲戚关键时刻帮不上忙,但平日里凑一堆打打麻将打发日子,一些跑腿的小忙还是可以搭把手的。
于是门妈妈这么些年,为了支撑自己继续走,只好去恨追尾的车主。
可是叶柏舟是追尾车主的儿子。
自己女儿看起来又那么喜欢叶柏舟。
门妈妈盯着门安琪紧锁的门,不可避免地觉得悲凉。
活着实在太难,老天爷对她们娘俩儿实在过于残忍了些。
门妈妈盯着门安琪紧锁的门,心想如果最后这一切只是虚惊一场,那她就从此宽宥过往,衷心祝福她家安琪和那个叶柏舟。
叶柏舟给门安琪发了一天微信,没得到任何回应。
他想着这人可能又是老毛病犯了,关掉微信通知在那儿专心看剧,没看到消息,想着反正也没大事,所以没打电话讨人嫌。
结果刚才看了新闻,说有一名滴滴司机确诊,现在正联系1月3号到18号坐过她车的乘客。
叶柏舟定睛一看,车牌是川A。
他眼皮一跳,一边想着应该没那么倒霉,一边手又很诚实地直接给门安琪打了电话。
一开始没人接,打第二遍才接通。
而且她声音听起来就没精神。
“你是才睡醒?”叶柏舟看了一眼时间,“春晚再无聊也不至于刚开始半小时你就睡了吧。”
“不是……”门安琪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手支在窗台上,手指抠着遮光窗帘,像是要把它抠出一个洞。
“先不说这个。你之前从机场回家坐的滴滴车车牌是多少?翻一下乘车记录,看看去。”
叶柏舟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冷静沉稳。
门安琪想起几天前他指挥自己去买菜买米买口罩的时候,也是这么冷静沉稳。他怕自己搞晕,还发了个文字版的过来,告诉自己先干什么再干什么。
要是他知道自己确诊了,还能这么沉稳吗?
“哦,你也看见那个新闻推送了啊。”门安琪眼睛看着黑沉沉的夜空,安静极了,一点没有过年的气氛,“不用翻,就是我坐的那辆滴滴车司机确诊了。”
叶柏舟本来挺悠闲地靠坐在躺椅上,身边还有个小表妹缠着他要讲故事。听到门安琪这个话,他当即坐直身子,表情严肃得吓哭了小表妹,大人们连忙来哄。
乱作一团。
叶柏舟却在一片混乱中听见了自己心跳迅速加快的声音。
他深呼吸一口气。
冷静。
稳住。
“那也不一定就中招了。”叶柏舟的眼睛死死盯着地板,说服自己冷静,“司机可能载你的时候还没感染新冠肺炎,是载了你之后的几天她才染上的呢?你可能刚好就错过那个时间段了呢?”
门安琪笑了。
“什么呀?前几天不是你跟我说不要存侥幸心理,要认真对待吗?我看你现在就挺侥幸。”
“先观察两天,暂时不要去医院。”叶柏舟手捏住椅背,脑子飞速转动,“现在全国上下乱成一团,医院里轻症的重症的混在一起,你现在去了反而容易交叉感染。”
他继续说着在家隔离应该要怎么做,最后还是怕门安琪记不住,于是道:“算了,一会儿我给你发个文字版的过来,我现在说了你也记不住。”
“嗯!”
门安琪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没兜住,哭了。
她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哭了,但是她知道这是今天第一次因为安心、因为感动而哭。
叶柏舟还是那个叶柏舟。
不是追尾车主的儿子,不是造成这么多年她和妈妈痛苦的源泉,他就只是叶柏舟。
“叶柏舟。”
“嗯?”
“你认识我吗?”
“啊?你做梦呢?”
“在我们见面之前,在我不认识你的时候,你认识我吗?”
“……”
叶柏舟没有回答。
门安琪心里有了答案。
“认识。”叶柏舟说。
门安琪挂了电话,把窗帘拉上,灯也关掉,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幕一幕回放这一路和叶柏舟共同经历的所有。
还没回忆个名堂出来,叶柏舟又打来电话。
门安琪抿抿嘴。
她脑子里像有一团乱麻,现在情绪又很激动混乱,实在不确定现在是不是接电话的合理时机。
手机振了一会儿,没动静了。
门安琪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头枕在手臂上。
手机又开始振。
…………
门安琪还是没接,想让自己先冷静一点,等能表达明白自己意思的时候再跟叶柏舟谈。
结果手机就这么振了半小时,叶柏舟就一直在打,执着得门安琪都想笑了。
这什么啊!还能不能让人伤感忧郁一会儿了?
“你干什么啊?”门安琪总算接起电话,无奈地说了一句。
叶柏舟怔了一下。
他以为门安琪会怒吼来着。
“不干什么。”
叶柏舟手搭在阳台栏杆上,眼睛看着无边夜色,怕门安琪又挂电话,先紧赶慢赶一句话总结:“不是愧疚,也不是想补偿。我不会因为那种东西而决定跟你在一起,不可能的。”
门安琪眨了眨眼。
不是愧疚啊。
她一直绷着的嘴角稍稍放松了一点,重新躺平身子,闭上了眼睛。
“怎么回事呢?详细说说。”
“知道你爸爸的事情是遇见你之前的两个月……”叶柏舟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按着时间线讲完,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爸什么手段什么为人,我心里还是有数的。知道不代表认同,这就是为什么我很早就从家里搬出去,也很早就不用家里钱的原因。虽然一早我就跟他划清界限,但是知道他当年对你们一家做的事后,我还是觉得……总之,一开始帮你确实是看在你爸爸的份儿上。但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慢慢地就发现自己喜欢你了。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还专门去书店研究了一下。”
门安琪开始乐。
“你在书店怎么研究?”
“去初恋青春书架区域研究的,看得我脑瓜子嗡嗡的。”叶柏舟回忆了一下。
门安琪彻底乐了,她一想到叶柏舟皱着眉在那儿看言情小说的样子就控制不住地想笑。
“哈哈哈……”
叶柏舟听见门安琪开始笑,紧绷了很久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一点。
“《承认吧,你也喜欢我》里面说,喜欢就是‘心脏就像琴弦被拨动了一下,又一下’,我后来发现喜欢其实还意味着别的。比如喜欢吃的寿司想和你分享;你送的茉莉花开了,闻着它的香味时,心想要是你也在就好了;比如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就算是废话也记住,因为废话往往是足够安稳的时候才能说出来;比如有时候会想要是现在能有个什么灾祸出现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向你证明就算是坎坷我也能陪你度过……”
叶柏舟停了一下。
他慢慢地说:“现在坎坷就出现了,门安琪,我会陪你一起度过的。”
烦死了这个人!
门安琪那会儿刚笑了,现在又开始哭,而且哭得鬓发湿了一大片。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开始委委屈屈地告状:“物业大叔问我从哪儿回来的,我说武汉,他们立马后退了三步。”
“太过分了。”叶柏舟没有原则地哄。
“我就正常坐个滴滴车,结果那个司机就确诊了。我招谁惹谁了?”
“现在倒霉一下,说明后头有大运气等着你呢。”叶柏舟继续轻声哄。
“我跟二婶打了个电话,她怀疑病毒会沿着电话线传染过去。”
“什么?世界上居然有这么蠢的人?”叶柏舟装腔作势地反问。
门安琪乐了。
叶柏舟转过身,背靠着阳台,反手撑着栏杆。
他恨不得现在飞到门安琪身边。
“怕吗?”他问门安琪。
“超级怕。但你要是每天给我打电话、一直陪着我的话,就不怕了。”
叶柏舟嘴角翘了翘。
“放寒假回家之前,你还说什么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还说什么来年春天再见。”叶柏舟又开始一句一句地还原门安琪说的话,“现在恐怕没一两个月我们是见不着了。”
“要那么久啊?”门安琪大惊。
“感谢国家吧,封城了还好点,不然半年见不着都有可能。”叶柏舟叹了口气,“到时候说不定只能盼着夏天,高温把病毒逼退。”
门安琪眨眨眼。
她沉默了一下:“你说,我……能活到夏天吗?”
“说什么呢。”叶柏舟站直身子,想穿过手机去捏她的脸,弹她的额头,“去年夏天教你游的泳,今年夏天我还得验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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