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先生在这里吗?”听到Amy熟悉的声音,陆离从洛翌的身上跳了下去,焦急地问道,“段先生怎么了?”“段先生不见了,我把他的车钥匙收在手提袋里,可我下班回到家之后,发现钥匙不见了,再赶回去段先生的别墅时,段先生连人带车失踪了。所以,我猜段先生一定是趁我不注意偷走钥匙,开车到Z城来了。”Amy简明扼要说明情况。洛翌手臂有点酸,就换了只手来抱洛小天,嘴上还不忘吐槽,“天才就是好啊,连在偷东西方面都这么有天赋,幸好他不缺钱,否则警察就得头疼了。”“都什么时候了,你留点口德好吗?”虽然很明显听得出就是玩笑话,但是涉及到段皓渊,陆离还是真的生气了,陆离蹙起蛾眉,望着Amy连连追问,“他没来过,有没有派人去找段先生?他就这么一个人出去,会不会遇到危险?车上有GPS定位吗?”“段先生把GPS关掉了,也不想接我电话。”陆离慌了神,冒冒失失地就往门外走,“段先生……不行,我要去找段先生……”陆离还没走出门,Amy的电话就响了起来,“Amy姐,我们已经在A城与Z城交界处的汽车加油站那里找到了段先生,他很安全,他的车没油了,他也没有带现金,但是他拒绝跟我们回A城。”“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Amy挂下电话,把情况转述了给陆离,看到陆离眼中那自然流露出的神情,Amy不可能不知道她有多放不下段皓渊,想了一会儿,Amy还是开口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如果你现在要反悔,还来得及。”陆离的双唇轻轻蠕动,那一刻她真的好想不顾一切跟Amy走,只要坐上那辆车,不用一个小时,自己就可以回到段先生身边吧,又可以冲他撒娇,被他保护吧?可是陆离还是耷拉下了眼睑,噙着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摇了摇头。急着要去接段皓渊,Amy没有再说什么,上了车,很快那辆黑色的小轿车便消失在了深山夜色中,就像是……巡山去了。因为来得有点匆忙,陆离和洛翌也只好把简单地收拾一下,就洗洗睡了,把大整理的活儿都留到了明天。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想要去买些生活用品,但是这里这么偏僻,别说超市了,连怎么搭公交出到市区,陆离都不是很清楚。想到隔壁有个医院,陆离便想去找当地人问问,恰好当时是护士们午休,所以护士长大妈很热情地站在门口指给陆离看,“你看啊,你往这条路直走,大概走个十分钟,然后向右拐,再走二十分钟,就可以看到公交车站了,那趟公交是唯一一班到市区的车,单程要两个小时,你要出去的话抓紧时间,因为末班车是晚上七点。”果然以后只能去巡山……就在陆离与护士长攀谈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小护士端着药盒就过来了,护士长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问她,“怎么,38床的病人又被投诉了吗?”“是啊,昨晚她又哭了一晚上,声音又大,吵得别人根本没有办法睡觉。儿科的小孩子还被吓到了。”小护士抱怨道。欸?难道就是昨晚听到的那个哭声……“唉,也不怨她,那女人实在是太命苦了。”护士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离婚后跟了个男人,一开始男人挺肯干活的,过得还不错,又生了个儿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但是就几年前,男人得肝癌死了,家里一下子没有了经济收入,儿子没出息吸白粉,家底都被败光了。喏,前几天回到家里问要钱,她实在拿不出钱来,被儿子抡起椅子就打,打到内脏出血,活不长了。”“这么惨?”这是在演苦情剧咩?小护士也有点唏嘘,赶着吃午饭,便说,“算了,不聊了,我要先去给她拿药水。”看到另一个护士走过,小护士叫住了她,“小张,38床方茹芸的药水李医生配好了没有啊?”“方茹芸?是从Z城容青县来的方茹芸吗?”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陆离连忙问道。“是啊,是从容青县来的,一米五几长得又瘦,快五十岁了,嗓门挺大的。”护士长并没有什么戒心,反而有点好奇,“怎么,姑娘你认识她?”陆离凝眉犹豫了一会儿,勉强笑了笑,解释道,“哦,我是医务社工,从前她住院的时候是我案主,后来她出院了一直联系不上,听到有人跟她同名就想问问。我可以去见见她吗?”“可以啊。”护士长很热情地叫过了刚才那个小护士,“你带她去看看38床的病人,她是社工,姑娘怎么称呼啊?”“我姓……我姓段。”陆离想了想,改了口。城郊医院的医疗环境并不是很好,走过并排的七八家病房,小护士就把她带到了要去的病房门口,陆离站在门口往38床望去,病人神容枯槁,瘦得只剩皮包着骨头,她穿着蓝白的条纹衫躺在病床上,头发凌乱,眼窝深陷,有点痴呆地望着医院白色的天花板,嘴里喃喃着听不清的字语。这不像她,在陆离的记忆中,母亲是个很强势的女人。“你先去工作吧。”陆离朝小护士点了点头表示谢意,独自走进了病房,在方茹芸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方茹芸扭过头,看着陆离,有些惘然,“姑娘,你是谁啊?”已经不认得我了么?也是,毕竟上一次见面我才念初中……“我姓段,是社工。”方茹芸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怀疑,有些呆滞地笑了笑,“段姑娘啊……一直都没什么人来看我。”我小的时候,也一直没什么人来看我。陆离没有去看方茹芸,拿起旁边柜子上的苹果,那是隔壁病床好心分的,“我给你削个苹果吧。”因为内脏伤得很厉害,方茹芸也吃不了多少苹果,倒是一直念念叨叨地说了很多事情。一个人爱抱怨真的是改不了了,从陆离小的时候就一直听母亲抱怨父亲,现在又听她抱怨儿子。约摸坐了一个多小时,陆离收到洛翌提醒她说在家旁边发现了一个小型菜市场,让她不用在市区买太多菜回家的短信,才想起她还要去市区一趟,便站起身,淡淡说道,“我要先走了。”“你还会来吗?”方茹芸用一种很期待的语气问陆离,如果她还记得的话,她会发现,在她当初离开的时候,陆离也是用这种语气问的她。“可能吧……”陆离说不出她现在对母亲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看到母亲现在落魄模样,她内心没有一点快感,倒是有点怅然若失,但是要她彻底原谅,去释怀,她做不到……有那么一霎那是真的想放下的,可是当想起医生说过,“这是你第一次怀孕,就流掉了;再加上你青春期的时候可能没有照顾好身体,身体底子非常差,这一次更是大伤,可能……可能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时……如果你当时没有选择抛下我,可能我青春期的时候也不至于既要上学也要打三份兼职,可能我就可以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可能我就还有成为母亲的机会吧?我不想像你一样总是抱怨,可是这一次,我是真的觉得好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