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个月，顾羽没有接过一个通告、一个广告，连外面打工的事情都被全部禁止。柴谨之将他送到了各个培训班，礼仪训练、声乐训练、演员训练等等，制定了严格的计划，每天的强度密集惊人。刚开始，顾羽还能咬牙承受，之后就有些苦不堪言。有些东西他的确没天赋，被强迫学习的感觉非常糟糕。当初进入公司时，虽然也有新人培训，但他们走个过场就可以出道了。前经纪人曾对他说，粉丝最爱的是偶像的颜，其他的无所谓。只要容貌俊美，又能演到适当的角色，就会走红。“当初云修在ESE被秘密培训了半年，现在你连三个月都坚持不到，凭什么想跟云修一样大红大紫？”柴谨之直接嗤笑他，“越是最重要的王牌，才越会经过周密的安排。就像越是重要的人，才越是珍惜，绝对不会随随随便对待。人生的交换法则就是这样，你想要得到什么，就得先要付出与之等值或是更大的代价！”柴谨之在他印象里，起先是懒洋洋的，时而冷淡的，深藏不露的，而现在的柴谨之，却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自己的无知和浅薄，展现出尖锐犀利的一面。顾羽再也没有抱怨，即便培训量强度再大，他也是尽力做到最好。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动力。大红大紫固然是迷人的蛊惑，但他曾在上面栽过跟头、吃过亏，多多少少不再头脑发热。也许，是因为这个吊儿郎当的经纪人？每次看到对方一脸无所谓地抽着烟，可就连抽烟的姿势都这么些落寞时，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可以理解他。虽然对方嘴里说着三流、不爱工作，实际上却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吧，否则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施以援手呢……几个老师都对柴谨之反映：“顾羽不错，有心，学得挺快。最难得的是性格好、乐观、心态好。”大家都是过来人，都明白在这个圈子里，心态好才是一切。心态好。柴谨之在心里把这三个字默念了一遍，突然有些感概。他望了望高楼林立的夜色，那些永远十二点才熄灯的窗口，就像施华洛世奇水晶一样在这个夜空熠熠生辉。太多太多的人都在这个名利的战场上冲锋陷阵，头破血流。他望向那个最熟悉的窗口，这么些年来，对方天天加班深夜，拼死拼活，所有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一朝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和他，都太执着，太固执了。如果他们的心态都能能再好一点，是不是根本不必到今天这个的局面？那个总是乐观开朗的少年，倒是真的跟他们这些人不同。这三个月来，时下杂志、报纸、网络，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容文绮的新闻，不是新接了什么广告，就是快要出演什么电视剧，再就是哪些明星对她赞不绝口。资历、代表作还没有，名气却跟皇冠荣耀新生代人气小天后颜真真差不多了。柴谨之冷冷地看了电视上的容文绮一眼。他可以想象得到，那边的方子瑄是怎样的一种心情。顾羽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清爽的发型，栗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瞳仁。外面一件亮皮夹克，双排扣，类似海军服水手扣，银色，十分有质感。肩膀两边是一整排剔透珠子串成的流苏，透着潇洒和帅气。下身的浅黑色牛仔裤非常显瘦，显得双腿笔直，长得逆天，十分抢眼。这样的造型时尚而新潮，却是主流社会能接受的程度，即使丢在人群里，都能飞快被人辨别出来。“哪里找的好苗子？简直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给顾羽做造型的BOBO姐满意地审视了一眼。在这个圈子熬了十几年，她的功力和名气非一般人可以比拟，请她去做造型的一堆一堆，排到明年了。柴谨之前些天却打着老交情的旗号，硬是中途插队，让她帮这个少年“设计设计”，要时尚、有品位、帅气中混有一些天真。她原以为柴谨之只是借着交情，让她帮个忙而已。直到对方慵慵懒懒地递给她一张卡，不经意地说出卡里的金额后，见惯了大场面的她也微微诧异，意识到柴谨之竟是认真的。她当时笑：“难得见你这么上心。”柴谨之佯装无奈地摊摊手，“没办法啊，谁让他是我最大的赌注。”柴谨看了看正照着镜子的顾羽，化妆灯照得对方容貌俊美，青春逼人，差不多达到他心里的标准了，“笑一个。”他懒懒命令道。俊美少年闻言，冲着镜子明朗一笑。唇线不是很清晰，但隐隐的朦胧反而别有味道，弧度恰到好处，将无端的可爱与爽朗混合在一起。顾羽这样笑起时，漂亮的右眼随之微微一眯，那样的光芒犹如丘比特小箭“嗖”一下，正中红心！如果此时有女孩子在这里，一定会激动地捧心大呼萌翻了！造型室里的空气微微一顿，“还行”直到柴谨之出声，才让时间重新流动起来。“怎么样？”柴谨之询问着BOBO姐，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咖啡，一边慢悠悠审视着镜子前的顾羽。经过这三个月的训练，顾羽虽不能说是胎换骨，但整个人的气势也算像模像样了。他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容文绮的模样。无疑，良好的家世环境带来良好的的气质，但对偶像来说，青春气息才更具有吸引力，他们两人不知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方子瑄选择了容文绮，而他，选择了顾羽。他们就这样在人生里越走越远，无法避免地相互伤害、打击。方子瑄，对你而言，其实这才是你一直想要的局面吧，那么从今以后，我们就各自为阵，各自为战！“如果我年轻个十几岁，也一定会为他尖叫。”BOBO姐笑呵呵。“No，BOBO姐您这话可说错了，要是您年轻个十几岁，那就轮到顾羽为你尖叫了。”“就你最会说话。”BOBO姐嘴里这样说着，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这个圈子里，她几乎是看着柴谨之一步一步过来的。他和方子瑄的事，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有时很心疼他。这个男人，就是再痛，也不会亲口承认。“我一向实话实说，所以您才爱帮我。”柴谨之勾起一个笑容，玩世不恭的，却有着让人无法阻挡的魅力。一旁的顾羽忍不住打断柴谨之他们的闲聊。他像只忍不住等待主人肯定的萨摩耶，紧巴巴地看着对方：“柴叔柴叔，怎么样？”尽管外表看起来是帅气英俊的少年一枚，但顾羽心里其实紧张死了。这几个月来所有开销，培训费，置装费，甚至连生活费都是柴谨之帮他出的。有次他无意中看到账单，那一串串零……简直让他整个人呆掉！“既然被你看到了，那心里就有数了，哦？要是红不起来，呵呵，就等着被卖到泰国还债吧。” 当时柴谨之面带微笑，这样对他道。顾羽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紧张地摸了摸颈间的领带，这个就好贵呢。“银色很衬你。”柴谨之看了一眼。“我、我真的没问题么？”他没有对方那么闲庭信步，有些底气不足。原以为经过三个月的培训，柴谨之就会安排他接通告、广告，但对方丝毫不提这些，反而专门找人为他设计造型，提升时尚度。等这些弄完，顾羽心想，花了对方那么多钱，这下应该会让他开始工作还债了吧？没想到柴谨之似乎忘记这事，只频频带他参加一些小型聚会。来这些聚会的，大多数是二线明星、经纪人，以及小有实力的投资人。柴谨之别的不管，就只交给他一个任务，结识他人。刚开始他还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跟人攀谈，亦或是聊了两句，对方转过身，就跟其他人推杯置盏了。他有些气馁，担心对方失望，然而柴谨之只投给他一个“看我的，学着点”的眼神，然后举起酒杯朝人群里走去。柴谨之总是自嘲“自己只是个三流经纪人”，但是奇异的，当他举着香槟懒懒一笑，在对方耳旁说些什么时，顾羽发现柴谨之简直就是左右逢源、得心应手！那些男士们，不是笑着跟他拥抱一番，就是仿佛兄弟般地拍拍他的肩，还会将手机里的私人照片给他看，而女士们更是对跟柴谨之聊天展露出极大兴趣，还没聊几句，就让柴谨之记下自己的号码。一场聚会下来，几乎宾主尽欢。顾羽异常崇拜地望着柴谨之，这个人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而柴谨之只是漫不经心道，找到诀窍了吗？看清楚我跟她们聊天的方式了吗？当然，等你成了天王巨星，即便你只是随便一站，其他人都会蜂拥而至，但是现在——每次给我结识十个人，嗯哼。一回生，二回熟。学着柴谨之的方式，抓住聊天的秘诀，渐渐的，顾羽发现自己的交际水平也有所提高。虽然做不到八面玲珑，却也可以留下良好的他印象。柴谨之说，以后这些会成为他的人脉。他对这方面还没有很清晰的意识，却知道柴谨之一定是为了他好。在圈子里，有谁会傻的放弃压榨艺人的价值，手把手教给对方这些生存诀窍呢？顾羽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柴谨之竟搞到了云修和封景私人Party的邀请函！天啊，他的偶像就是封景和云修！进演艺圈这两年多，他只跟他俩远远打过一次照面。虽然那时对方估计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但他还是暗自激动了一把！而现在，他居然可以进那两人的别墅，参加他们举办的聚会，他兴奋得都想给柴谨之做牛做马了！对方实在对他太好！琥珀色的眼睛紧巴巴地望着柴谨之：“看上去怎么样？不奇怪吧？万一见到他们我说不出话来怎么办？ ”顾羽有些兴奋紧张得胡言乱语。那边的柴谨之慵懒一笑，他漂亮而修长的手，轻轻抚上顾羽的领带，然后，用力将领结往上一紧，顾羽一时反应不及，被勒得直咳嗽。“要是搞糟了这次机会，就直接给我滚去泰国。” 柴谨之一如既往的微笑。顾羽：“……”云修和封景的别墅在半山腰，典雅温馨，一排小提琴手正在演奏，轻盈优雅的音乐流淌而出。象牙白的长形桌上摆满了精美的食物和甜点，服务生端着盛有高脚香槟杯的银盘在一群银幕上经常露面的俊男美女之中穿行。顾羽发现，身旁鱼贯而过的大明星，他都能叫得出名字，都看过对方的代表作。尽管他搭配非常用心，但他们身上似乎天生有光芒，压得他光芒黯淡。“不用担心。过个一两年，你也会有这样的气场。你现在少的只是经验而已。”陪在他身边的柴谨之淡淡道。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是在安慰他，给他打气么？顾羽转头，看了柴谨之一眼，对方目不斜视，仿佛只是随口说的。顾羽微微笑了笑，这个人啊，老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就连关心人、对人好都是默默的，可对方的细心体贴，自己却很清楚呢。为了柴谨之，自己也要加油！想到这，顾羽打起精神，努力让自己更镇定一些。就算现在还不够级别，他也要自信，也要加油，这样才不负柴谨之的栽培，不给柴谨之丢脸。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惊喜声将整个大厅的音乐盖过了，因为这些开心的欢呼声就是最棒的伴奏。顾羽跟着望去，只见两个俊美男性正沿着旋转楼梯而下。他们双双穿着白色西服，只是样式上有些变化，但是众人却很好区分。一位将白色穿得温润清雅，犹如月下远山；另一位则将白色穿得无比惊艳，白色在他身上，就如同他酒红色的长发，狭长右眼下方的泪痣，一样迷人不羁。两人面带笑容，一边下楼，一边向大家招手，全世界的星光好像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光芒万丈、风采匹敌。顾羽琥珀色的瞳仁微微一怔，紧接着，爆发出更大的狂呼：“云修──封景──”他的声音太大，一下子竟压住了其他嘉宾的欢呼，突兀地出现，被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大家回头一看，发现始作俑者是个美少年，都笑了起来，气氛被带得更热烈活泼了。顾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长发垂背的封景眼尖，轻轻一笑，泪痣也跟着漾出笑意。他挽着云修，对着顾羽的方向调侃道：“看来我们今天来了一位很热情的客人嘛。”众人大笑。顾羽立刻红了脸，恨不得学鸵鸟把头埋到地底。等封景云修跟其他人打着招呼，大家的注意力也分散了，柴谨之这才在顾羽耳边道：“你抓住机会的方式倒很特别，一鸣惊人，嗯？”顾羽低着头，小小声：“我、我不是故意的。”虽然特训了好几个月了，可刚刚一见封景和云修，他就什么都忘了，根本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就是因为封景和云修的存在，他才对演艺圈抱有无数美好的幻想。“待会给我好好表现，要是搞砸了，你就小心……” 柴谨之继续“嗯哼”了一声。顾羽连忙保证：“是、是……我不要去泰国。”今晚是云修和封景的私人Party。因为这两人如今的地位和身份，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几乎都是重量级别的人士，其中更不乏一些实力雄厚、大名鼎鼎的投资人，以往只有那些顶尖级别的天王巨星才有机会跟他们打交道。顾羽不知道柴谨之的人脉怎么会那么广。但柴谨之似乎就是可以跟谁都能轻易搭上话，带着他随便拿着一支细长的香槟杯在人群里一转，一边慵慵懒懒地闲聊，一边就把他给介绍出去了。一个小时下来，顾羽发现自己竟跟不少投资人、制片人打过招呼，对方还会看着柴谨之的面子，夸他几句“很有潜力”“不错哦”“看好你”“把号码给我，以后有新剧找你”……顾羽觉得自己窥见了柴谨之的另外一面，甚至其他经纪人都未必知晓的一面。只要柴谨之愿意，慵懒散漫的他可以是个天生的交际高手，能够迅速跟所有人建立起交情，打成一片……难怪柴谨之会选择成为经纪人。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故意放纵自己，故意压低自己的能力，但顾羽深知，光凭这高超的交际手腕，柴谨之就已足够优秀。不知道皇冠荣耀那个金牌经纪人柳章又是什么样的？在顾羽思考这些时，柴谨之又把他带到圈内一位非常有名气的制片人面前。“上次《帝国》的票房整整十个亿，你让多少人嫉妒得半夜睡不着觉啊。”柴谨之慢条斯理地说着，神态轻松自然，“事业成功就算了，儿子还那么优秀，董谦现在钢琴过了十级吧。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哈哈，小谦一直记得你这个柴叔叔，上次你送他的钢琴，他可宝贝了。”董总满脸笑意，亲昵地拍了拍柴谨之的背。“顾羽，过来见见董总。”“这个是你手下的艺人？不错不错。”“小菜鸟一只，以前出演过裴清的MV，裴清对他评价还不错。小周的新剧也要用他。”柴谨之轻描淡写，但顾羽心里有点冒冷汗，他半个小时前才被柴谨之带到那个“小周”面前，估计对方也只是随口一说吧。“小周？”“就是周志。这家伙最近在筹拍《云珩宗》，据说投入的资金有一个多亿。”柴谨之说得煞有介事，而顾羽则察觉到，当柴谨之提到这个名字时，董总的表情有些微妙……“呵呵，小周嘛，一向大胆。”董总语气有些变了，脸上的笑容有点皮笑肉不笑，“不过电视剧始终是小荧幕，我下一部电影也快开机了，来串个角色？”柴谨之跟那位董总看上去相谈甚欢，明明只是聊着一些家庭方面的琐事，却在无意中把他要参演对方新片的事情给敲定下来了。“封景过来了，我过去打个招呼。”见目的达到，柴谨之微微一笑，见好就收，带着顾羽离开。直到距离有些远了，顾羽才回过神来，紧挨着柴谨之，有点兴奋、紧张地小声说：“我真的要演电影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担心被其他人听到。顾羽开始还没意识到这是个什么机会，直到刚才细想了一会，才发现那部新电影正是谢颐、裘洛要主演的！绝对的大制作、大班底，光是投入的资金就不菲！而且但凡董总担纲制作人的片子，票房一般都是有保障的。上一部电影票房有十亿，这一部又会有多少呢？如果自己第一次触电就能是这样的大银幕，说不定真的极有可能一炮而红……从一个拍摄平面杂志封面，偶尔出演广告、MV的小艺人，一下子到在这样的大制作里扮演一个角色，就算只是一个小配角，地位都是三级跳啊。顾羽越想越开心，越想越觉得有希望。那双琥珀色的瞳仁光彩流溢，一张俊脸遮不住他的欣喜，顾羽忍不住对着柴谨之赞叹：“你真是太厉害了。”一般的经纪人，都是听说某部电影某部电视剧的计划要启动之后，再去纷纷帮演员投档，推荐手上的艺人，而柴谨之在私人Party上的这招，直接就跟幕后的“总Boss”制片人、投资方搭上线，整个进程真是来得快多了！柴谨之不动声色，神情随意，一双眼睛懒懒散散的，他漂亮的手指端着细长的香槟杯轻轻啜了一口。“他老婆跟周志有一腿。周志想要的人，他肯定是要抢过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