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她因重伤行动不便,门主竟然在崖底守了她七天七夜。原本在她心目中如神般存在的门主,忽然间真实了很多。即使他从未摘下过面具,即使他至始至始没跟她说过几句话……后来,他们终于脱险了,那七天的经历,便成为了她和门主之间小小的秘密。自那以后,她就感觉自己的心态开始慢慢起了变化,少女懵懂的情愫也随之渐长。她总会不经意地打听有关于门主的一切消息,也总会试图打探门主什么时候会出现在雾楼,她的心底总是抱着那么一点点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翼。直到有一天,门主终于再度现身了,但等待她的,却不是再见的欢喜,而是悲凉与绝望。那一天,冰冷无情、高高在上的门主,仿佛与悬崖底的那个人判若两人。无情、冷酷,看向她的眼睛里更是没有一丝温度。他逼着她亲手斩杀了她豢养多年的宠物兔子小白——那是她枯燥冷血的训练生涯中唯一的慰藉,是她心底唯一柔软的存在。可那天,她却亲手在小白的身上刺出了一个血洞。他说,心有软肋,才会受人所制。他说,身为雾楼合格的成员,她绝不应该心藏柔软,那将会是她最大的弱点。他说,雾楼不需要她这样的废物。还记得,那天雪下得很大。她一个人站在雪地里,看着小白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一点点地慢慢流尽鲜血而亡,当小白咽尽了最后一口气,也击碎了她心中那一点可怜的奢望。自那以后,她毅然埋葬了那份曾经萌动的柔软,再也没有养过任何兔子或是宠物。她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冷血,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最终,她一步步地爬上了玄色司首使的位置,成为了雾楼中的首席细作。她想向他证明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可后来,雾楼发生了变故,门主失踪了。这一失踪,就是一年杳无音讯。如今他终于出现了……摩挲着手里狼头玉令,秦瑶坐在窗前,失神地遥望着夜幕上那一弯残月。相同的地点,两个完全相背的方向……她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太对劲?难道门主并不想她参与明日湖水畔之约?耳畔忽然听到细微的声响,紧接着,窗外似有人影闪过。秦瑶眸光不由一凝,蓦地,有物体横空疾射而来。秦瑶下意识地伸手一抄,竟又是一枚——狼头玉令。秦瑶的瞳孔骤然一缩,抓着玉令闪身而出,追上了前方那一道身影。******当前面那个人停住脚步的时候,秦瑶也不禁顿住了身形。这一刻,秦瑶的心境是复杂的。在崖底那七天的记忆始终烙印在脑海里,随着时光的流逝,不仅没有模糊,反而越见清晰。她不知道自己对门主究竟抱着怎样的情愫?是感恩?是崇拜?还是别的什么……月光下,那个人终于转过了身。白衣翩然,长身玉立。即使那一张银色面具掩住了他的容貌,也没能掩住上位者那种震慑人心的气势。“属下参见门主。”秦瑶屈膝跪了下来,眼帘微垂,并奉上了刚才所接的狼头玉令。那人接过玉令,淡声道:“起来吧。”那熟悉的嗓音一如既往般刻意地压抑着,沙哑而低沉。秦瑶站起身,努力平复着心情。男子淡淡看了秦瑶一眼,“这一年辛苦你了。”“那是属下应该做的。”秦瑶一边拿出先前穗儿接下的另一枚玉令,一边疑惑地问:“门主不是约好明日午时桃花亭相见?为何……”男子突然道:“我一年前重伤时遗失了两枚狼头玉令。”这一句话,让秦瑶心头大震,拿着另一枚玉令的手不由顿住。“羽十一如今何在?”男子又问道。秦瑶垂眸,“属下不知。”男子目光一暗,“哦?当真不知?”秦瑶只觉一股威压朝自己直迫而来,脸色微白,再度跪下,“属下不敢有所隐瞒。”男子的嗓音再度转凉了三分,“那日你与羽十一曾一同出现在绝色阁……”“羽十一……被一个叫香香的姑娘带走了……”秦瑶话音未落,陡然一道劲风迎面朝她胸口袭来,秦瑶没有动,竟似欲硬生生受这一掌。蓦地,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天而降。秦瑶只觉腰间一紧,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已直接扣住了自己腰间,迅速往外一带。轰!雾楼门主那一掌顿时落空,直接打在了地面上,尘土飞扬。“羽一首使真是好生让本门主失望……竟这么轻而易举地上当了……”耳畔刻意压抑的嗓音响起,冰冷之中却带着一丝薄凉的怒意。秦瑶霍然转首。撞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张熟悉的银色面具。凭空出现的男人竟也是一身雾楼门主标志性的月白长袍、银色面具,身形与门主不相上下。两个门主?秦瑶眸色一暗,闪电般出手,直取对方命门,迫得对方不得不松开她的腰身,飞身疾退。男人身形落定,冷笑:“现在倒是反应迅速。”秦瑶抿唇不语。她只觉眼前情形诡异无比,莫名出现了两个门主,一时间,她也无法判定谁真谁假,又或者……全是假的……“羽一,拿下他!”先前来的那位雾楼门主,一声喝令,便朝后来的那个男人欺身而上。月色下,两道几乎一模一样的身影缠斗在一起。秦瑶依旧没有动,她眼眸微眯,看着二人分别自腰间拔出软剑,以气御剑。顿时剑气纵横,所经之处,草木结冰,寒意阵阵。招式、身法、内功……二人竟都分毫不差……秦瑶手心不由紧紧握住。她刚才跪在那里想故意受那一掌,就是想试探那个男人是不是真正的门主?在第二个门主出现之前,她就已经对第一个产生了怀疑。狼头玉令既然丢失,那谁都有可能假冒门主,在没有真正确认对方的身份时,她自然不会轻易说出池江玉的下落。而雾楼所有人都知道门主的独门内功——是太极玄阴诀,内劲自带寒凉之气,中掌者身上犹如凝结寒冰。她当时就是想以身一试……可如今……蓦地,秦瑶眸光一顿,落在了后来之人的腰间玉带上。“轰!”此时,面前原本缠斗的二人,两掌交击,却又一触即分,各自踉跄退了三步。先来之人淡淡看了秦瑶一眼,眼底神色莫测,“看来羽一首使是两不相帮了。”后来之人却是冷然一笑:“还需帮手,那只能说明你太弱……”话音落下的同时,只见他手中剑气陡然暴涨,软剑之上竟顷刻间便覆上了一层冰霜,身形一错,直取对方心脏。对面之人眸色剧变,挥剑相挡。“叮!”双剑交击的那一刻,秦瑶突然动了,手中银针疾射先来的那位雾楼门主。男人眸色剧变,想避,却是不及。“嗤——”银针没入肩头,他闷哼了一声,用尽所有残余的力量才挥开了对面那人挥来的致命一剑。往后疾退了好几步,先来之人才堪堪稳住身形。“秦瑶,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他望向秦瑶的目光如同凝结了寒冰。秦瑶勾唇一笑,“只是做雾楼弟子该做的事。”男人目光又是一厉,笑声寒凉,“很好。”一个错步,男人纵身投入夜幕之中。秦瑶欲追,却听身后有人沉声道:“穷寇莫追。”秦瑶转过身,便见那原本倚剑而立之人身形微微一晃。“门主。”她一个箭步,扶住了男人冰冷的身躯,眼底划过一丝忧虑,“你的伤……”“无妨。”男人微微合目,等再度睁开时,已不见方才的虚弱,只是轻轻推开了秦瑶的扶扶,淡声问:“你是如何确定本门主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