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先道：“你不肯拣现成便宜，非要让我说出缘由，是怕没法还我这个人情罢？”

    雪凤凰拼命点头：“你说得没错。”她定要打听出节先的动机所在，这一回窃玉玺不容有失。如果节先是乜邪故意派来打乱她部署的，那他提供的情报只会引她说歧路，一个也不能信了。

    节先叹气，早知这鬼灵精不好惹，便道：“是少主求我来的。他被寨王看住了，无法脱身，托我帮你这个忙。我做的是他的替身，并不是有意背叛寨王。”的

    雪凤凰“啊”了一声。的

    那个傻孩子，他在这样的时候还惦记着她，雪凤凰感到从所未有的暖意。如此关心她爱护她的，从前只有爹和琴娘，还有师父。她不觉抬起了手，想到龙鬼言笑晏晏地牵起她的手，走过月镜山的羊肠小道，走过九宫阵的诡谲迷路，走过地宫外的藏字砖阵，走过隧道内的无尽迷宫。

    守望相助。龙鬼那样亲昵地叫她“姐姐”，她也把他当弟弟看待。想到此处，雪凤凰关切地问节先：“小鬼头呢，我没看见他，是不是被寨王责罚了？”

    节先道：“寨王对少主即使有责罚，也是磨砺之意，雪姑娘无须忧心。只是寨王吩咐，这三日内，姑娘怕是不适宜去见少主。”

    雪凤凰听说龙鬼无事，已放了心，闻言展开画卷说道：“没事。等过这三天我再去见他。这样说来，这幅画是小鬼所画了？”

    节先随口应了。的

    雪凤凰猛地抬头道：“节大人，你骗我。”

    节先悚然一惊，雪凤凰续道：“这幅画笔力遒劲酣畅，章法绵密大气，虽是小小一枚玉玺，却不是龙鬼能画得出的。”的

    她拿起绢布，对照节先看了看，亦摇头说：“也不像阁下所画。你告诉我，除了寨王外，此间还有谁有这个笔力？”的

    节先苦笑，叹气道：“瞒不过你，这是寨王画的，被我偷了出来。”他同时也明白，偷门大会上雪凤凰能脱颖而出，不仅靠她过目不忘的本事。心下隐约想通乜邪看好她，放任她进缪宗陵墓，除了要引弥勒出面外，恐怕不无考量她真实本领之意。的

    雪凤凰道：“这事根本与小鬼头无关，是不是？”

    节先无奈道：“雪姑娘，不论你怎么猜，我是不会说了。”

    雪凤凰自顾自笑道：“没事，你不说，我自己猜。反正真相不外乎几种。你既非小鬼头差来，就只两种可能。一是寨王要你来，或是误导我，或是看不起我，不信我真能偷到玉玺，是以再给我点甜头，实是想最后羞辱我。”说了一半，兴奋地看节先的反应。的

    节先道：“雪姑娘如此乱想，越想越歪，若是想试探心思，在下只好不予评说。”

    雪凤凰又道：“再一种可能，就是你自己要来。你想让我偷到玉玺，见到弥勒。你知不知道，寨王其实是想看我有没有真才实学，你这样做，反而会让他失望！”的

    节先一怔，喃喃地道：“对，我知道他会失望，可也顾不得。”

    雪凤凰回想乜邪的种种话语，他不必说出玉玺在他身上，也可有法子让弥勒再次出现。但乜邪就是想看她的身手，始终鼓励她盗得玉玺，再进缪宗陵墓。更有甚者，他连自身绝技亦倾囊相授，对于乜邪来说，多培养一个来年可助他成事的人，并非坏事。的

    雪凤凰想明了乜邪变得好心的缘由。他要雪凤凰成为朋友而不是对头，一个可纵横天下的名盗，对朝廷来说是件极头疼的事，而对他这江湖一霸却多有助益。

    想通此点，雪凤凰笑道：“寨王一定要我亲手去偷玉玺，是想助我成材，你这样做，未必是他想要的。不过——到手的好东西，我绝不会归还，将来的玉玺也是一样。”

    节先道：“雪姑娘，因人借力是混迹江湖的本领之一。我不过机缘巧合帮了姑娘，就算没有我在，相信姑娘也会找到乐于提供情报之人。节某愿姑娘能再进墓中，替我拜祭先帝。”

    雪凤凰一怔，道：“你一直当他是皇帝的，对不对？”的

    节先道：“先帝受命于天，自立为帝，我有幸侍奉先帝驾前，当然视他为帝。”顿了顿又道，“公主墓前，也请姑娘帮我拜得一拜。”的

    雪凤凰道：“小鬼头的娘也埋在那里？”的

    节先黯然点头。雪凤凰似乎看到他眼中更多没有说的言语，默然叹了口气，应了下来。

    节先走后，雪凤凰记熟了图谱，先回住处用了晚膳，然后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乜邪的屋子。

    乜邪瞥见她踌躇满志进屋，呵呵笑道：“我原以为小偷都从梁上过，雪姑娘真是非同凡响，要从正门进来，想让我手到擒来。”的

    雪凤凰笑嘻嘻地道：“你是开门揖盗，引狼入室，自己欢天喜地等我这个贼进来。我干吗要偷偷摸摸？反正你知道我会来，大门又好走，自然从这里进。”说完，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的凳子上，顺手抄起他面前的茶，给自己倒了一碗。

    乜邪哭笑不得，偏又没话说她。若要她折回去再像个正经偷儿，高来低去地潜进这屋，似乎更添一分傻气。索性由得她胡闹，看她使尽小聪明，怎么个从自己手里偷走玉玺。乜邪一念及此，也就奉陪到底，安心地道：“你慢慢喝茶，我有帐要算，先去书房点算。”的

    “啊，你也有书房？”雪凤凰喜道，“我要去看看，说起来，寨王都没带我四处走走。我正好有空，不如和寨王同去。”

    乜邪任由她像跟屁虫吊在身后，慢悠悠地踱到另一间屋，取了账本打算盘核对。另一个看似账房先生的苗人恭敬立在一边等候。的

    雪凤凰坐了一阵煞是无聊，就翻箱倒柜地在一旁找起来。如此嚣张之贼，令乜邪愕然侧目。

    “喂，你就这样偷东西？你师父教了你什么？”乜邪又好气又好笑地停下说道。

    雪凤凰挥挥手，叫乜邪专心算账，她却自管自继续扫荡。的

    乜邪大步赶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哼”了声道：“小丫头，你师父太娇纵你了！你若只会这点本事，趁早找个地方躲起来。否则日后要么偷不到东西，要么被仇家砍死，一样都是丢脸！”

    雪凤凰并不在意，她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这几下翻找看似胡闹，她却从中获知了乜邪放置物品的习惯——他为人甚爱整洁，物件都归类摆放，整齐无缺。

    她笑呵呵地抽回手，朝乜邪施了一礼道：“寨王大人，得罪了，小女子乖乖回房睡觉，明天再来骚扰。”

    兵不厌诈。乜邪才不信她会乖乖离去，吩咐手下把几十间屋的蜡烛都点上，通宵派人守候。巡逻的苗兵站满屋上廊下，把乜邪的屋子守得铁桶也似，针插难进。

    雪凤凰果真回屋呼呼大睡。她心中暗笑，知道乜邪这一夜定是睁大虎眼警惕万分，不敢稍有松懈。但她委实没精力和他耗着，一下午又是和节先交手，又是向乜邪学艺，累得东倒西歪。此刻最紧要是保存体力，当然睡觉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