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像他这样不可一世的男人,遇到真爱,却也是这样无能为力。1她趴在茶几上,拿出笔和纸,她不能这样不辞而别,青林一定会满世界的找她。她理了理衣服,一笔一笔写:青林,忘我了,保重。眼泪滴在纸上,洇开了墨汁。转身离开的时候,她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房,满眼都是绝望。她重又坐回他的车里,自始自终她都紧紧抿住嘴唇,眼神空洞。他没有带她去滨河路的房子,直接把她带回家。他只是想要把他藏起来,藏在自己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管家迎上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身边的倪小筑。“带到我的卧室。”楚成浩铁青着脸对管家说,又吩咐:“给她一件我的衬衣,换上。”她呆滞如木偶一样只是跟随管家上楼,在楼梯口撞见楚月欣。她大惊失色地看着她,然后尖叫对楚成浩说:“哥,你怎么把她弄到这里?”他只是沉默。楚月欣快步走到他面前,大声质问:“你疯了?你外面随便怎么玩女人我不过问,但这是我们的家,是我和你的家!”“她暂时住几天。”他简单说。“不行!我不允许!”“你真的被她迷住,我就知道她是个小妖精!”她愤懑而忧伤地看着他。“不!不可以!不可以是她!哥!你清醒一点,你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你只要让她走,让她离开我们的生活,你很快就会忘记她!她是我们的仇人之女,你别忘记爸是怎么去世,你别忘记凌丰集团损失多少?如果爸在,爸还在,一定不许你这样胡闹……”她哽咽地说。他已觉得疲惫,正因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他才痛苦不堪。如果她只是一般的女孩,他也许会待她好些,再好一些。把她捧在手心疼着,呵护着,而现在他已经把事情做到这样,她一辈子都只会恨他。“哥!”楚月欣突然从身后紧紧揽住他,脸贴在他的后背,泪流满面的说:“让她走,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生活。”他轻轻掰开她的手,叹口气:“也许我真的鬼迷心窍了。”他到卧室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他的衬衣,一手撑着下巴呆呆坐在窗口,她好像凝坐成了雕塑,窗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打出忧伤的影子。他静静地看着她,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她不看他一眼,也不和他说一个字,完全成为一个傀儡。他让佣人给她送来饭菜,他无意听阿苏说她喜欢吃水晶春卷,让厨房去做了来。他端着筷子喂她,她只是柔顺地咀嚼,并不再反抗。她的嘴角蘸到一些汁水,他用指尖细细擦掉。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长时间地注视她,她有一双澈清的大眼睛,小小的鼻翼,薄薄的嘴唇,只是她的神采和他刚认识时已差别好多,现在的她背有些微微的佝偻,脸色苍白黯淡,像失去水分般只是茫然的表情。他的心微微紧缩起来,是想要让她变得明亮一些,却不如何下手。原来像他这样不可一世的男人,遇到真爱,却也是这样无能为力。他还记得其实他们见面是更早的时候,凌丰集团的庆典上,她穿一条粉红色纯棉裙,规矩地盖过膝盖,白袜圆头小皮鞋,瓷白样的娃娃。她不经意把奶油蹭到楚月欣的裙边,楚月欣倨傲地推了她一把,她摔下去的时候竟然不是愤怒的表情,自己站起来,拍拍裙子,满眼都是冷静。后来他看到楚月欣把她带到花园游泳池边,楚月欣从头发上取下小小头花扔到水里,命她去捡,她趴在池边困难地伸出手,楚月欣乘她不注意从身后推下。他奔过去时,已经有人先跃到水里。他看着别人救她起来,她伏在那人膝盖上大口吐水,他就站在几米的距离,看着她凌乱的头发,湿漉漉的衣服,心里却只是担心楚月欣会不会被父亲骂。他替楚月欣作证,她只是无意落水。她抬起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也许他们的命运一早就纠连在一起,兜兜转转,是一双无形的手让他们又走到彼此的面前。他们之间到底谁欠谁呢?也许连命运都不知。那天夜里,他第一次睡在她的身边。他从身后揽过抱住她,脸轻轻贴在她的后背,她的身体很凉,姿态却是万般的疏离,他知道也许不应该让自己陷得更深,走得更远,但回头已无岸,立地也只是深陷。好半天后,他悲怆地在她身后,缓缓说:“他们都说我迷上了你,或者,他们说对了。”她的身体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蜷成小小一团,让他的心,很灰。她不爱他,而他,却爱上了她。他整夜没有睡着,她亦是。昨天夜里她一直在想顾青林,想着他看到她留的纸条会是多伤心呀,她多狠心,这样抛下他。她又多无奈,再一次屈服。她应该对顾青林说明一切,他一定会救她的,会带她离开这里。他从床上起来的时候,特意地摁开卧室里的液晶电视。是早间新闻,急速而简单的声音,一条又一条,有飞机失事的消息,有哪国发生政变的新闻,也有洪灾地质灾害的消息……然后她听到一个声音说:“现在我们再来关注著名歌手顾青林车祸事件,昨天傍晚五时,他开车到沥青道的时候,与一辆货车发生碰撞。”她如雷殛一样猛然地坐起来,难以置信地盯住屏幕。她看到了顾青林的车,是他的车——黑色兰博基尼。车头已经撞得凹陷进去,玻璃碎了一地。忽然之间,她的耳朵里只有嗡嗡响,浑身发软,嘈杂里依稀听到记者的声音:目击证人称是货车突然失控,迎头撞了上去。货车司机被扣押证实是酒后肇事,警方已将其扣押。前方记者已从锦华医院发回报道,顾青林伤势并无大碍,目前留院观察。本台记者将继续关注。楚成浩走过去关了电视,他打开电视的目的也不过是让她看到这则新闻。倪小筑软软坐下去,忽然明白过来,一切都是他安排的。这是他的警告,如果她再违背他的意愿,他会做出让她更加痛恨的事,他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只要他想要,一定会得到。她怨恨地看着他:“你根本不配拥有幸福!你不懂得什么是爱,你只是占用!”“我不在乎!”他冷冷地说。又说:“替我系领带。”她不屑地转身,他走过来拽住她拉扯到面前,把手放在他的领带上。她极不情愿地替他系好领带,她的手削葱样的白皙,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她的手下意识地挣扎,竟然看到他眼里有绵长的东西,只是稍纵即逝,然后甩开她的手。他转身出去的时候对她说:“你最好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他关上门的时候,有无数的尖叫声在她心里撕心裂肺,她几乎被他逼疯!她看到柜上他的照片,顺手拿起来重重扔到地毯上。佣人敲门进来,送了一些书来。大约一直在揣测她是谁,所以佣人把书放下并没有立即离开:“少爷的书房就在隔壁,这是少爷刚替你挑选的书,少爷说你也可自己去挑……”她一口一个少爷,听得倪小筑很厌恶,不禁打断:“我知道了。”小翠只好讪讪地住嘴,心里觉得这倪小姐真不好相处,但少爷从未带过女伴留宿家里,定然也是关系不一般,可也听到少爷和小姐昨天晚上的争吵,小姐非常生气,昨天老晚还出门,大早回来浑身酒气。小翠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兄妹争吵,一直觉得他们感情要好,少爷常常送小姐礼物,带她旅行……只是老太爷去世地匆忙,这大宅也阴郁了起来。小翠下楼的时候,还在想,少爷自老太爷去世性格也沉闷许多,以前不常对佣人发脾气,现在阴晴不定,让大家紧张。正觉得烦恼,迎面却撞到一个人,抬起头,吓地连忙道歉:“小姐。”楚月欣只是问:“她在干吗?”“倪小姐?”小翠连忙讨好地说:“少爷怕她无聊找了些书让我送去,少爷还对管家交代不许她出门……”楚月欣狠狠地骂了句:“小贱人!”她转身冲到楚成浩的房间,推开门扬声地喊:“你到底有没有自尊心?不是和那个小明星一起吗?却又缠住我哥,你的目的是什么,钱?”倪小筑冷冷说:“是他强迫我在这里!”“换好衣服跟我走。”倪小筑的心里微微一动,是有迟疑的。她说让她走,但她能走到哪里去?“让我再说一次吗?跟我走。”她一字一句说。“他不会放过我。”“他只是在报复……他对你没有感情。”“你的护照给我,我安排你出国,永远地离开这里。”“他早已经扣留我所有的证件。”她冷哼一声。楚月欣没有想到他为了留她在身边,会这样。他从来没有为一个女人失控过,他曾经有不少女伴,但她相信,他总会回家,总是会回来和她一起,他们才是家人,才是最亲密的人。但是,这个女人却占据了他的内心,让他变得失去心智,越来越不像他自己。2握着电话迟疑了许久,倪小筑还是按下最后一个数字。她从来不知道他的手机号,即使他曾用手机打过电话给她,她好像每一次打电话找他,都要询问别人。是方秘书接的,听到她姓倪,立即转到楚成浩的办公室。他甚至有些雀跃地对楚成浩说:“董事长,倪小姐的电话。”他没有说话,但倪小筑知道他在听,她说:“让我去见他,我想知道他的伤势。”“你最好哪里别去!”他迅速说。“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以后我不再见他。”她急切地说,那边已经扣断电话。她看看自己身上,觉得屈辱,他为了禁锢她,竟然连可以出门的衣服也没有为她准备,她的身上穿着他的衬衣。他竟然逼迫她穿他的衬衣!楚宅装饰得富丽堂皇,奢华至极,欧式的风格,每一处都是精致。她缓缓地下楼,对着管家说:“给我准备一套衣服。”管家迟疑地说:“倪小姐,少爷……”“我跟他已说过。”“小翠!”管家转过身吩咐小翠,再面对倪小筑已经换了语气,我替你备车。楚宅房前有宽阔的草坪式花园,足可以打高尔夫,各种植物花卉间有一些白玉石雕塑,还有月牙形状的喷泉池,如竖琴一样的水花,很有节奏地喷涌,在阳光下看是明亮新鲜,迎面的却是冰冷潮湿的空气。昨日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心思环顾四周,现在看来,这里深幽地如伦敦塔,令人觉得压抑至极。锦华医院门口已经蹲守大批记者,顾青林的伤势新闻只是用“无大碍”来抹过去,看来他们并没有得到更准确详实的报道。而她很想知道他的伤势情况,他昨天没有回家不知道她已经离开,他也许正焦急万分地想要联系她,想到这些,她就觉得酸楚。下车的时候,她戴上黑色蛤蟆镜,遮住一部分脸,小心翼翼地到达大厅,她并不知道顾青林的病房在哪里,也不好去打听,正着急的时候,听到有人议论:15楼电梯都不停,看来今天什么也拍不到。她心下明白,他的病房是应该在15楼了。她闪身进到安全通道,一层一层地上去。她听到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很无助。15层不仅电梯不在这里停留,连安全通道的门也被锁上,她只能大声拍门,引得护士的注意。护士微微皱眉头,很不耐烦地说:“看病在楼下。”“我是他的朋友……我姓倪,你去告诉他……”“不行!”“他会见我,你告诉他一声。”她取下眼镜,苦苦地哀求。正说的时候,顾青林的经纪人曹明走了过来:“现在不接受采访。”“我是他的朋友。”她的眼里已经涌上破碎的泪水。“你是倪小姐?”曹明终于看清楚,心里一惊。顾青林的房子是他帮忙打理,他在他家见过她的照片,何况报纸也登出他们在海边的照片,她对他的重要,他早已经知道,顾青林好像是娱乐圈的另类,已经当红,却对成名前的女友念念不忘,何况他们已经分手,他还如此深情。昨天车祸发生后,他急忙赶到医院,他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打电话去我家,告诉她我没事。但他打过电话却一直没有联系上她,无奈去过他家却看到她留的纸条,他还没有给顾青林看,怕影响他的情绪。他让护士开门。支走护士,他有些迟疑地说:“公司因为他这次突然地联系不上,大为生气,几个通告被取消,谈好录制的广告也延期……其实我们在签约时已有协议五年内他不能谈感情,但他执意,公司也不会多加干涉,只是感情上的事还是希望不要影响他的事业,他现在势头正稳,公司在全力支持他打开国际市场……以后像这样的事最好不要发生。”“是我不好,让他陪我……”她困顿地说。只是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以后了,也许没有她的牵绊,他会更加全力地发展他的事业。“你给他的留言……他还没有看到。不管怎样,现在暂时……你进去吧。”曹明看着她忧郁的眼神,也不忍继续再说。倪小筑轻轻推开房门,他的额头缠着纱布,颈项罩着厚重的护颈固定,穿着蓝色的病人服在沉睡,手上还抓握着手机。她轻轻走过去,坐在床边,窗外,有一缕阳光正照射着他的眼睛,她抬起手替他遮挡在面前,他浅浅地醒来,见到是她,惊喜不已,紧紧握住她的手,像孩子一样地委屈:“一直找不到你,急坏了,去哪儿了?”她摇头,抚过他额头的伤:“疼吗?”“疼,很疼,在我撞上的那刻,我的脑海里只有你!”他深情地望着她,满眼是爱恋,她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陷入沼泽中,只是不断地下沉,无望地下沉,很薄凉的感觉。“我只是害怕再也见不到你,现在见到,才放下心来。”他有些羞涩地微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她伏在他的胸口,眼泪扑簌地掉下来,像满树的落花,在风里瑟瑟地飘零。他以为她只是担心他的病情,轻声地安慰,不要紧的伤,幸好即使刹车。她只是哭,悲伤无法抑制。眼泪湿透他胸口大片的衣襟,声音哽咽,在心里对他说,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相信我爱你,我只爱你。“小筑,发生什么事了?”他关切地问。她却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流泪。“待到演唱会结束,公司会给我假期,我们去旅行,去威尼斯,你最喜欢的地方。我曾经去那里拍过一只MV,去过你曾经告诉我的叹息桥,那真是一座让人伤心的桥,我总在想,为什么我在这桥上时,你不在?”他轻轻地拍她的背,声音带着蛊惑:“我们也去看德国的新天鹅城堡,你曾说那是白雪公主的城堡,而我们也会像童话故事的结尾,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的心里却难过不已,她没有告诉他,那座城堡虽然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却是一个悲情的故事,忧郁的路德维亚希二世为他无法拥有的爱情所以一生寄情于这座城堡的修建。他甚至没有看到城堡的最后完工,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童话,那些结局也只是一种完满的想象,她没有办法触碰。“青林……对不起。”她痛苦地说。“为什么?”“我要走了。”她好不容易强迫自己离开这个怀抱,虽然她多想一直留在他身边。“那你在家等我……我们的家。”他和煦一样地微笑。她凛冽内心转身离开,蹲在转角处,早已经泣不成声,只是拼命地捂住嘴,哀哀地掉泪。知道她永远失掉了她的爱情,永远也没有办法得到幸福,她如此地恨,却毫本办法。楚成浩是罩在她身上的阴影,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在哪里,无法摆脱。她没有再去探视他,也没有在他家。他不停地拨打她的手机,一直关机。他的留言她也没有回,他有很多的不安,却不停地安慰自己,也许她只是有事。他给莫浅浅打了电话,莫浅浅有些沉默,然后说:“你还没有看到报纸吗?”报纸?什么报纸?曹明没有让人送来报纸,他也没有关注,只是突然想来,是有些奇怪。他合上电话时,曹明正好进来。“总算可以出院了……一大堆工作在等着你。”他忽然停下来,才注意到顾青林铁青的脸。他说:“报纸,我要今天的报纸!”“没什么好看的,那些记者总是无聊地瞎写。”曹明支吾地说。“拿一份报纸给我!”他愤然地扬高声音。曹明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他想,他早晚也得知道,瞒不过去,这几天他已经焦灼,不断地拨打电话找她,又让他去他家……他好不容易安抚他,工作堆积如山,他已头疼,而他的心里却只惦记那个女孩。他转身出去,从护士站那里拿过今天的报纸。顾青林一眼看到报纸上显眼的标题:凌丰集团董事长高调宣布即将订婚副标题:准新娘深陷扑簌三角恋,另绯闻男友疑为明星顾青林媒体所拍的新闻发布会现场图片,却赫然地是倪小筑。他的心里顿时充满了懵和疼,不愿意相信事实,却又无法否定。照片上的她坐在楚成浩的身边,穿着圆领的小礼服,绾着发,显得高贵而典雅。下面刊登了记者的提问:请问倪小姐,前些日子有媒体拍到你与顾青林在雾之岛海边的牵手照片,你们是什么关系?朋友。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请问你和楚成浩先生怎么认识?是楚成浩的回答,我们在一次聚会上认识,彼此一见钟情。……撒谎,统统都是谎言!顾青林愤怒地把报纸撕碎,哗哗的纸张声好像撕在他的心上。他不相信她会说他们只是普通朋友,他更不相信她会在转瞬间与别人订婚!楚成浩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这个……一直没有给你,车祸那天我去你家看到的。曹明递给他。是倪小筑的字迹,青林,忘了我。保重。他不相信,他无法相信!她不是已经原谅他了吗?他们在海边度过那样幸福娴静的几日,他早知道不该回来,他一直忽略楚成浩,只是因为他相信她爱的人是他,只是她却又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他情何以堪?温润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他一扬手,床台上的东西纷纷砸落了下去,碎得四处溅开。“冷静一些!”曹明竭力安抚他:“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还有你的事业,你的歌迷,你的影迷,你有更多重要的事要做,不要让大家失望。”顾青林已经觉得疲惫不堪,巨大的打击让他整个人跨了下来。“让我静静。”他无力地说。曹明困顿地看着他,重重地叹息,转身离开,他想还得要和他谈一下,他得出面澄清一下,不能让这次的绯闻影响他的形象。顾青林的脑海里不断闪现他们在海边的生活,他们坐在海边看夕阳在海岸线一点点落下,他们在水池边玩水,他们留在沙滩上一排的脚印……也许那些景色太过迷人,才会让他心里有连根拔起的疼。3连楚成浩自己也没有想过,他会这样做。在跟方秘书签署一个文件时,他放了一张请柬在他面前:“董事长,下个月赵氏企业的千金大婚,这是邀请函。”他扫过去一眼,然后拿到手边打开,请柬很有创意,粉色的绢帛上是新郎新娘的合影,新娘有些微胖,姿色平平,穿一条胭脂色裙子,他突然问:“准备订婚仪式最快多久?”“按照凌丰集团的办事能力,一个星期也够。”方秘书思忖一下回答。“那你去准备。”他说出这句话,自己也吓到,却也觉得一阵轻松。“董事长您?”方秘书迟疑。“先召开新闻发布会。”他的嘴角微微抿起来,露出一丝笑容,声音也变得亲切起来。方秘书只是愣住,他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如此温柔的神色,有些话就咽了进去,第一次见到倪小筑,是她闯到会议室那次,她单薄却有力,他把她推出办公室,却在她进电梯时告诉她可以如何找到楚成浩。如果他不曾说那一句,他们之间会有所不同吗?楚成浩让司机把倪小筑直接带到新闻发布会现场,他派人送去礼服,让她稍微打扮。方秘书把她带到休息室,他在。那条礼服很适合她,显得清新动人,她原本就不需要太多繁琐的饰品,他细细地注视他,替她把耳环戴正。“马上要举行新闻发布会,宣布我们订婚。”他说。然后感觉到她的身体一怔。“他们会问一些边缘的问题,希望你好好回答。”他的语气加重,又说:“可以了。”他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他拉着她走,她没有动。他转过身,看见她眼里已经蓄满泪水,她缓缓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这样才能让你对别的男人死心。他”的眼神如鹰隼,变得无比犀利,只是心里,却如城池一样大片大片的倒塌。“娶了我,你根本不会幸福。”“我知道……别让记者等久了。”他自顾自地牵着她的手走向大厅,而她的身体却茫然地厉害。他们一亮相,所有的相机和摄像机都对准了他们。她的身体很僵硬,面无表情。但他始终握住她的手。有记者还是问到了该死的问题:“请问倪小姐,前些日子有媒体拍到你与顾青林在雾之岛海边的牵手照片,你们是什么关系?”倪小筑没有回答,现场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着她的回答,他握住她的手就用了力气。“朋友,普通朋友。”听都她的回答,他紧张的心情突然放松下来。也有人问到倪小筑的身份,他忽略过去,他不想要他们追究到他们之间那些复杂的恩怨。或者,他自己也想要忘记她的来处,忘记那些仇恨的部分。他已经违背了自己的初衷,也许他亦无法得到父亲的谅解,但他现在愿意和全世界作对,即使会遭到天谴。新闻发布会很短,几个问题后就宣布结束。其实他还有层意思,让顾青林知道,她属于谁,早已经定论。他全权交给方秘书去筹办订婚仪式,虽然很赶,但他实在没有办法等。他从来不会感觉到如此地不安,即使凌丰集团几乎陷入绝境时,他也没有过这样的心情。方秘书跟他汇报筹办进度,礼服、戒指、宾客、酒席……琐琐碎碎他却一样不漏地听。汇报完了,他突然想起似的说:“已经打听到林绮仪的一些情况,她出狱后在一家制衣厂做女工,目前已经派人过去寻找,尽快会有消息。”“不要走漏消息。”楚成浩若有所思地说。大门突然被闯开,助理有些紧张地说:“董事长……”他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方秘书经过楚月欣的时候恭敬地喊了一声:“楚小姐。”楚月欣冷哼一声。楚月欣绕过办公桌,走到他的面前:“你竟然要和她订婚!”“你依然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可你不再是最疼爱我的哥哥,你忘记那个女人的父亲是谁,你一意孤行,不再考虑我的感受,你把她接到家里,让我日日面对仇人之女……”她忧伤地说:“我总是想起爸,爸在的时候我们多幸福,可爸不再了,我也不再感觉到幸福,我以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可你却也不要我了……”楚成浩知道她的心情,却只能无言以对。“知道吗?艾美宁怀了你的孩子!”楚月欣提到这个名字,他才想起她来,她竟然没有再来找他,那天她有告诉他怀孕的事,他的回答是什么?那天他实在混沌,不知道自己都对她说过些什么。他想他应该和她谈一下。门铃按过许久也没有人应,他记得她家里是有佣人,怎么会连佣人也不在家?他只好给她打电话,她好像喝了酒,声音歪歪斜斜。“我在你家门口。”几秒钟后,门突然被打开,她跃起来一把搂住他的颈项,大哭起来:“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找我了!”他好不容易掰开她的手,进到屋内才发现她的家里一团乱,空气里是有股霉湿的味道,酒瓶横七竖八地,难道这几天她就一直在家里这样喝酒?他厌恶地蹙起眉。她又缠了上来,动手解他的领带,他一抬手,把她放在沙发上。她还没有从酒精里醒来,软绵绵倒下去,却一直流泪。“如果你想要生下来,交给我养,是楚家血脉,我会留下。”他简单说。“生什么?”艾美宁突然失声笑起来,脸上却挂满泪水,她胡乱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眼睛浮肿,和她平日的精致判若两人。他已经不耐烦:“这样喝酒,还是打掉的好。”“楚成浩!我告诉你,我没有孩子,从来都没有,我只是想要试探你的反应!”她声嘶力竭地喊出声。他转身就走,留她在身后歇斯底里地哭骂:“楚成浩,你会有报应!”待他带开车门,突然抬脚朝车身踢去,他已经有报应了,他爱上了一个永远也不会爱上他的人!4倪小筑开完新闻发布会后,去见了莫浅浅。她知道她应该先给她一针预防针,若是从报纸得到消息,她一定不会原谅她。她难以启齿,怎么跟她讲,她与楚成浩,与顾青林的关系呢?她们约在她的公寓见。她用钥匙开门的时候,感觉到手怎么也对不准,几次三番,浑身都是软的。刚才的新闻发布会上她说了什么?她竟然说和顾青林是普通朋友,若是他看到一定很伤心,但她只是想狠下心来,这样说了他才会放弃她,就当她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她只是后悔,不应该把顾青林卷进来,她在医院的时候为什么会说让他带她离开呢?她的逃离却让他更加地难过。“你今天怎么了?”莫浅浅狐疑地从她手里接过钥匙,打开门。房间里一切都是原样,书桌上还有她没有画完的图纸……她走过去,默默地收拾那些图纸。“顾青林现在怎样?伤势严重吗?”莫浅浅已从新闻看到。“我要订婚了。”倪小筑鼓足勇气,手里的图纸掉了一张,她俯身捡起来。莫浅浅有几秒钟没有反应过来,然后从沙发上腾地跃起来哇哇大叫:“天呀,这么快,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我要做伴娘!”她的脸上都是惊喜和愉悦。“不是和顾青林。”她一字一句地对莫浅浅说。她立即呆住。“顾青林呢?”莫浅浅直直地问。“我不知道……浅浅,不管怎样,我希望……你理解我。“她困顿不已,心已经乱作一团,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理解?你到底和谁订婚?”莫浅浅终于问。“楚成浩。”“他?凌丰集团董事长?”几分钟内她的情绪变化太快,自己都感觉到无法适应,只是看到倪小筑的表情,是认真的。“你和他怎么牵扯在一起?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你不是和顾青林一起吗?”“那个孩子……我失去的那个孩子不是顾青林的,是楚成浩。”倪小筑艰涩地说。“可你爱的是顾青林!那天我们还在顾青林家……”“因为失去孩子……我和楚成浩生气,所以找了顾青林……”“倪小筑!你怎么可以这样!”莫浅浅不理解地打断她:“因为顾青林伤害你一次,所以你也要伤害他一次吗?他以前是做错了,可他真的爱你!”“浅浅……”她难过地看着好友。“你爱楚成浩?”莫浅浅让自己平静一些,她心里已经被很多的问题困扰,他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而她难道不知道楚成浩怎么搜集证据完全击溃她爸的吗?她也想起来在医院见到她,她并没有说孩子的爸爸是谁,是她自以为是顾青林,在她眼里,她爱的人只有顾青林,却凭空地冒出楚成浩来,她几乎蒙掉。“他很爱我。“倪小筑垂下眼。“你呢?你爱他吗?你们之间……互相谅解,没有任何的芥蒂?”“我们相处地很好。”“正面回答,你爱他吗?”莫浅浅凌厉地盯着她。“恩,是的。”倪小筑虚脱一样地说。这一切都太过艰难,她连莫浅浅都无法面对,怎么去面对顾青林?她是如此地懦弱,如此地不堪。但那一刻,在莫浅浅问她爱不爱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竟然闪现出楚成浩对她的好来,知道她在春天容易哮喘发作所以命人常常晾晒被褥,知道喜欢看的书籍也会不经意地摆放在她的书桌上,还有在丽江的那些时光,想起来的也不全是厌恶的心情。可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他执意地要和她结婚是因为他真的如他说的那样迷上她了吗?这怎么可能?她一直觉得他不过是想要报复想要控制,但在那些仇恨的表象下,是他的真心吗?可是他伤害了顾青林,他用她身边的人来胁迫他,她不能对他有一丝的动容!“我还是会参加你的订婚。”莫浅浅好半天后,悻悻然地说。“浅浅!“她抬手拥抱好友。她很需要一点支持,一些力量,她几乎走不下去,只是感到无边的绝望。“顾青林,也许他会很难过……”“他一定会难过,也不要太担心,他会好起来,你也要幸福……我会安慰他,再替他介绍比你好许多的女子。”“谢谢你!浅浅。”她在心里不住地说。她亦几次迟疑是否打电话告诉刘嫂,却始终开不了口,只好让莫浅浅转告。她第一次去探视了父亲。他理着短短的平头,穿着统一的蓝白相间条纹服,隔着桌子坐到她面前时,有些难以置信。“还习惯吗?”她轻声问,他真的苍老很多,头发已经白透,脸色变得黝黑,走路的时候略微地弯腰,显得很颓废。“恩……你呢?好吗?”他伸出手,想要碰到她放在桌上的手,她陡然地垂了下去。“我都好……要订婚了,是……楚成浩。”她故作轻松,却每一字如山压的沉重。他怔住,拼命盯住她,片刻后问:“怎么是他?”“他待我很好。你和凌丰集团的恩怨……他已经不在意。”“可他爸……”“他爸是心脏病。”她别过面孔,害怕这样被父亲看着,会哭了出来。沉默片刻后,倪宏志轻声地说:“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也相信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小筑,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都是我的错,因为一时的贪婪才会铸成大错!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这样了!”倪宏志的声音颤抖起来,眼里有了破碎的泪水:“现在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和牵挂了,小筑,爸爸现在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只是连累了你们。我希望你能放下过去的种种一切,像以前那样的生活,我想这不仅是我,也是你妈的想法……你要幸福。”“我会幸福。”倪小筑左手深深掐到右手胳膊,把眼泪逼退了回去。“楚成浩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是个不错的孩子……爸爸把你交到他手上,是放心的!你们要好好地相处……”“我会的!”她已经无法忍受这样压抑的谈话,站起身:“我走了,你……保重。”她甚至没有喊过他一声,那一声“爸”如鲠在喉,她会想到妈,想到因为他,所以她沦落到这样的境地,而她亦心疼他,他们曾经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却再也没有团聚的机会。回去的路上,她让司机绕道去了学校,有段时间没来新的图书馆已经修了大概,有相熟的工人促狭地问:“你好久没有来监督工程进度,对我们已完全放心?”她浅浅地笑,看到他们正在电焊钢筋,说:“让我试试。”工人也知道她能干这个,并不阻止,把手上脏兮兮的粗麻白手套递给她,她接过来戴上,然后拿着电机的手把开动电源,轰轰的声音,电焊的火花四溅开来,碎碎的。她在工地帮忙整个下午,和水泥,推小车,抬钢柱,她像自虐一样让自己的身体疲惫劳损,手磨得起了水泡,腰几乎直不起来,汗水浸湿额前,这是她对自己的惩罚。突然有一双手拽住她的胳膊,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司机来劝过她几次,她没有停下来,一定是他打了电话给他。他们对他倒是极为忠心。她突然发了倔脾气,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掰开他的手,推着一车水泥向前。车轱辘垫到一块碎石,摇摇欲坠的时候他竟然将车扶住。她以为他会一把拖她走,像以前那样粗暴地拉她拽她,但她有些讶异,他竟然把西装一脱搭在旁边的钢柱上,挽起袖子帮她推水泥车。监理吓得赶紧跑过来:“董事长!会伤到你!”他突然扬起眉笑:“陪她玩一会儿。”监理瞠目结舌,停顿几秒后也脱了外套,在工地上帮忙打起桩来。楚成浩并没有再和她说话,他用铁铲铲起水泥,有泥浆沾到他的白色衬衣上,她感到很不自在。她见惯了他的粗鲁蛮狠不择手段,突然这样由着她,反倒觉得讶异。更让她讶异的是,他让司机先回去,他带着她去一家精致小巧的私房餐馆吃饭。老板显然认识他,见到他来引到包房,他厌嫌地推她:“去洗手,脏死。”他的语气温柔地像唤自己的孩子。她沉默地起身,水花在手上时,他突然从身后抱过来,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细细替她洗手,末了,拿毛巾擦干净,再替她揩脸,她不自禁地朝后退,实在摸不透他今天到底怎样了,她的眼里都是警惕,他突然压低声音恶恶地说:“别影响我的心情。”她就知道,他装不了多久,突然温柔的待她也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像他养的宠物,心情好时逗弄一番,心情糟了就踢上一脚,她会期待他有心吗?不,他从来都没。他们洗过手,已经陆续地上菜。看来老板熟知他的口味,倒不是太复杂的菜品,家常清淡,他给她盛一碗松仁豆腐羹:“很鲜,你试试。”她迟疑地端起碗,用汤勺舀了一口,确实不错的口感。“这个白汁银鱼也不错。”他用筷子夹起一尾小银鱼,并没有放到她的碗里,送到她的嘴边,她犹豫了一下,含住,细细地咀嚼,发现小小的银鱼竟然连刺都剔掉。“你知道做这银鱼的秘诀吗?是用正宗绍兴米酒和着鸡清汤做的料,勾芡的时候不是用清水,是用牛奶。”他今天的话有些多,让她的意外也很多,不知道他竟然也会懂一些厨艺。晚饭后他看看时间说:“还早,不如去看一场电影。”她只是被动的接受。知道若她反对,他也不会听。他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相处,一起用餐,一起看电影,或者在看电影的时候他拍他的肩膀,让她靠过去,她不记得电影放的什么,只是无比厌恶自己现在的样子,非常地痛恨,却又要依顺他,她真的已经被他豢养成了听话的宠物?散场的时候,人群涌动,他挡在她的身边,不让别人冲撞到她。去到停车场的路上,他自然地朝身后伸出手去,但她没有把手递过去,却如病菌一样的把手放在身后,别过面孔去。他的手,停在空中,突然变得愤怒。他一直说服自己不要再对她暴戾,他试着好好与她相处,可是他已经努力了,却依然无法笼络她的心,满身戒备森严地对他。整个晚上她都冷冷的,不与他说一个字,他自说自划,很愚蠢的样子。他突然没有耐心,愤怒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你走,让你和他在一起?你休想,死都不可能!”她决绝地看着他,脸上都是嘲笑的表情,是的,现在这副德行才是他该有的。他们之间永远就只能是恨,再刻意地隐忍,也撑不下去。看着她无所谓的态度,他突然之间变得很颓然,走近一步,缓缓揽她入怀,难道她没有听到他哀伤的心跳吗?他怎么会如此地敏感,如此刺痛,如此地无能为力。他轻轻地、无助地问:“我迷上了你,可你,是不是一点,一点也不爱我?”她没有说话。“是不是?”他虚弱不已。她扬起面孔,满眼都是冷,那些冷如暗器一样扎在他的心里。她轻声地说:“是!”可是看着他疼痛的眼神,她的心竟然软了一下。他这样无助、这样迷茫、这样不知所措的样子是她从未见过的,他一直是那样强势的一个人,现在的他好像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了她的面前。她直直地刺了过去,是的,她应该高兴,这是他的报应,他迷上了她,那么她应该仗着这样的迷恋羞辱他,可看着他深情凝视她的时候,她的抵抗显得那么薄弱呢。5他们的订婚仪式依然在准备。他对自己说,就算她恨一辈子,他也不会放手。他们两个就捆在一起好了!他无法挣脱,她也休想。小翠送了礼服进来,穿在人型模特身上。小翠带着些劝慰的语气:“倪小姐,这很漂亮,你穿上一定会更漂亮。”她淡淡说:“行了,你出去!”小翠瘪瘪嘴,觉得她真是不知好歹。多少女人巴不得要嫁进楚家,何况少爷风流倜傥英俊不凡,她却觉得委屈整天郁郁寡欢的模样,谁也不搭理,即使对着少爷也是冷冰冰的模样。抬起眼,正撞见立在门口的楚成浩。她喊过一声少爷,出门,替他们合上卧室的房门。却又因为好奇趴在门口偷听。楚成浩的手掠过礼服的领口,白绸锻料,抹胸,胸口一些褶皱的花边,长拖,腰身上系一只蝴蝶结,简单高雅,很适合她。“穿上我看看。”他说。“在那,你可以看到。”她冷冷回答。我要让你穿在身上给我看。他已经不耐烦地走到她面前,把她拽起来解她的衬衣,她麻木地由着她,他替她拉上背后拉链,掬起她的头发替她戴上一条钻石项链。很大颗的钻石,周围镶嵌小小碎钻,如花冠一样的,璀璨耀眼。他的手指缓缓滑过她的颈项,扳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住,她紧紧咬住牙齿,不让他得寸进尺,他并不强求,细细地吻她的唇边,如贪吃的小孩吃一口糖果,然后放开她,说:“你的嘴唇太干,应该抹点唇膏。”她冷哼一声,只盼着他赶紧离开这间房。几日里,她很少走出房门,若是出去也只在花园走走,满树的凌霄花开得茂密,原来已是六月的天气。订婚仪式的前一天,她在花园时,无意中抬头竟然看见顾青林在铁栅门外,正急切地四下张望。她奔跑过去,顾青林看到她,只是透过栅栏朝她伸出手:“小筑!”他的声音带着无限的伤感,整个人憔悴不堪,红着眼望着她。“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他哽咽地说。“青林。”她想要伸手握住他的手,但心里倏倏地有一声漠凉的响动,凌厉地穿了过去。她只是后退。自动大门突然缓缓地打开。她知道,楚成浩已经知道他在这里,他命人打开门,只是给她与他说清楚的机会。他不希望在明天的订婚仪式上,顾青林出现打扰,他下不了台面也不会放过他。顾青林疾步上前,紧紧抱住她:“小筑,怎么会这样?走,我带你走!我们去哪里都行!她推开他,眼里泪水泛滥:“我们已经不再可能……”“不!”他凄然扶住她的肩膀地喊出声:“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你原谅我了,对不对!”“是,我早已原谅你,是因为没有爱,也就没有恨了!”她的声音无比颤抖,好像每一个字都如响雷,炸得她伤痕累累,心力交瘁。“你不爱我了……”他颓然垂下手去。“青林,你会遇到更好的人……忘了我。”她早已经伤心欲绝。只是说完这句转身奔跑,听到他在身后哀哀地喊,小筑,小筑!眼泪一颗颗滑下来,她知道她再也不会得到幸福,她希望他忘记她,但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被他忘记,她又会怎样的伤心呢?她曾经以为爱情不过是纯粹的一件事,彼此相爱,简单地生活,自然地生儿育女,但这一切对她来说,竟然是奢望。夜里,她辗转无法入睡。这一天,楚成浩没有睡在她的身边,她没想到他也会忌惮风俗,在订婚前日不得见面,她有听到他回来的声音,路过这间卧室的时候,只是在门口停了一下。她的心有些紧张,幸好他没有推开门来。每一次与他相处,她都像刺猬一样浑身戒备,她冷漠,厌恶,她只是在心里一点一点熬着时间,希望他赶快地离开。直到他走,她才能放松下来,觉得浑身都绵软。他令她恐惧、痛恨、又很茫然无助。他们的相处,就只是冰凉,只是刺痛。听到有细细的敲门声,她打开门来,却没有人。这种感觉和上次一样,明明听到门声,却没有人在。她迟疑地朝楼梯走去,感觉到有人在身后慢慢靠近,她完全能肯定,上一次推她下楼的人就站在身后,她感觉到后背嗖嗖的冰凉,在走到楼梯时,她突然转过身来,背后的人,是楚月欣。她正阴阴地望着她,见到她猝然地转身,手措手不及地停在半空中。“是你!上次是你推我下楼。”她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楚月欣镇定下来,旁若无事地从她面前经过,然后下楼。“就算你恨我,可这是你哥的孩子!”“住嘴!”楚月欣狠狠地盯住她,咬牙切齿的说。又降低声音:“我们可以谈谈,也许我能想办法帮你离开。”她朝花园走去,倪小筑犹豫了一下跟了过去。楚月欣走到游泳池边,幽幽地说:“你一定还记得我曾经推你下去吧。”“我记得。”“你还没学会游泳吗?”她森森地笑。倪小筑感觉到了什么,转身要离开,但被楚月欣一把拽住:“只有你死了他才能回到我身边。”楚月欣突然变得歇斯底里,力气却惊人,两个人就在游泳池边纠缠在了一起。“你去死!你去死!”楚月欣只是恶毒地叫嚷,她是认真的,她就要让她死。倪小筑突然踩了楚月欣一脚,她吃疼地松手,她推了她一把,就看到楚月欣朝后仰倒下去,哗啦一声栽进游泳池。倪小筑想要跑开,几步后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有些不安,她不知道楚月欣究竟会不会游泳,她转身返回,蓝色的水面上很平静,她趴在水池边有些颤微地喊,楚月欣!突然她从水里窜出来,溅起很多的水花,然后伸手拽住倪小筑,她尖叫一声被拖到水里,挣扎拍打出很大的水花,当她想要开口呼救时,水汩汩地灌了进来。而令她惊惧的是,楚月欣正拼命地拽着她的脚,不让她浮出水面。她拼命地踢,蹬,但在水里,怎么用力都是软软的,她完全被拖到水下,眼前一片黑暗感觉到窒息。几秒钟后,楚月欣忽然又用力把她托了起来,她终于浮出水面对着空气大口地喘气。有双手朝她伸了过来,她握住对方的手,被拉扯上去。拼命地咳嗽,吐出很多水来,惊魂未定地跌坐下去,来人不断地拍她的背,急切地说:“小姐,倪小姐,你们没事吧!幸好我听到声响赶过来,否则真要出乱子!”她知道为什么楚月欣会在最后又救她了。因为有人过来了。她们都在水里,她无法解释,只好救了她起来。她看到立在一边的楚月欣,眼里都是杀机。这时候从屋里过来一堆的人,管家、佣人……管家看到她缓过气来,连忙吩咐身后的人:“去请徐医生过来看看。”又赶紧过来扶起倪小筑:“倪小姐,不碍事吧!”这时,楚成浩推开众人,见到她瑟瑟抖索的样子,揽腰抱起,然后铁青着脸地楚月欣说:“到我书房去等。”“”是她自杀!我救了她!楚月欣嚷起声来。楚成浩停顿了一下,低下头看看倪小筑,她艰涩地看着他,听到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声响,是因为着急?他把她放到卧室的床上,替她换下湿漉漉的衣服,拿过吹风替她吹开头发。她只是乖乖地蹲坐在床上,感觉到后怕。他已经令人胆寒,但楚月欣却更加让人可怖,她的眼神,那么狰狞恶毒。他的手一缕一缕地掠过她的头发,梳理整齐。但却明显感觉到他的怒气。“我没想过自杀!”她也生气,扭过头不让他碰到她的头发。他扶正她的头,她用力,他也用力,她的头撞过来正好撞到他的胸口,他突然紧紧抱住,紧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突然哀伤地说:“我害怕。”她的心里一怔。“不要离开我。”他缓缓地说。她不适应这样的他,一点也不。他捧起她的脸,吻住她的唇,她竟然看到他眼里有泪。在游泳池边看到她如一只胆怯的小猫,吓坏了的表情,他感觉到心疼。他只是听到人声,说有人掉下泳池,他大步奔过去,很不安。他看到她,再看到湿漉漉的楚月欣,已经猜出一些,她曾经推过她,这一次也会。楚月欣极力反对他和她订婚,但没想过,她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阻止。他觉得害怕,怕她突然地离开,或者跟顾青林走掉。他这么害怕失去,害怕没有她在身边,这就是报应,是因为他曾经对她欺骗磨折所得到的报应吗?他几乎能看到她心里的伤口,因为他的心里,也有伤口,无声无息地疼着。她睡下,他转身去到书房。“哥,你不相信我!”楚月欣见到他,急切地说。她什么也没说。他扫她一眼,已经令她惊颤。“以后不要这样。”他凌厉地警告她。她走过来从身后揽住他的腰,哭着说:“哥,让她离开,让她走,你有我,有我还不够吗?我们像以前那样生活,不行吗?”“月欣!”他掰她的手:“你已经长大了,你也会嫁人!”“我不嫁!我就和你呆在一起,哪里也不去!”她抽泣地厉害,他觉得很烦恼,他知道月欣依赖他,但这样的依赖却有些沉重,让他无法面对。“月欣!我们会在一起,即使你嫁人了,这里也是你的娘家!”“不,不,我不!”她只是尖锐地说,抱地却越发地紧:“哥,你是我一个人的,你只能是我的!”“胡闹!”他生气地一把推开她,转身离开,留她在房间里嘤嘤地哭泣。他觉得头疼,很杂乱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