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月光透过窗棂, 静谧长夜烛火闪烁。衣衫半褪的红衣美人阖眼趴在榻上,任由沾了朱红的笔尖在他背后勾勒作画。 楚琢执笔凝神描绘,一朵放肆艳烈的红莲在他笔下徐徐绽放, 盛开在白皙的肌肤上, 极具视觉冲击力。 容与起先还故意出些声音作弄他, 画的时间久了,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只余下两人的呼吸。 蜡烛烧短了一截,楚琢收笔,望着容与背上成形的红莲,彻底看不出原本的印记。 大功告成。 见容与已经入眠, 楚琢默默将衣裳给他拉好, 悄无声息地把人抱到床上。 沙漏慢慢落下最后的细沙。 新年到了。 新年快乐。楚琢望着容与的睡颜,在心中无声道。 他眉目温柔,眼底却并不快乐。 楚琢对容与所做所为一举一动,无不彰显他是何等宠他爱他。但他从未对容与直言一句爱他, 也没问过容与心意是如何待他。 他生来有心疾, 太医曾断言,活不过而立之数。 他已经二十六岁, 过了年便是二十七岁,只剩下三年。 将死之人, 怎配招惹这朵小莲花。身殒之后, 又该怎么保护被群臣口诛笔伐的他。 招惹他不愿,放弃他不甘, 只能像现在这样保持现状。 “小莲花。”楚琢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孤该拿你如何是好。” “孤向来知分寸懂进退,为何一见了你, 便方寸大『乱』,不知所措。” 睡梦中的容与自是听不见他这番话,只觉得脸上被『摸』得很痒,发出低低的呓语。 楚琢便立刻缩回手。 他静了半晌,又躺下身,强硬地把青年揽到怀里。 楚琢眼神坚定下来。 “三年便三年,孤想自私一回,望你莫怪。怪了也无妨,反正……”楚琢低语,“孤活着一日,就不会对你放手。” _ 新年免朝三日,楚琢难得有一日能抱着人睡到天光大亮。翌日容与醒在他怀里,还颇为惊讶:“你是下朝回来,又陪我睡了个回笼觉?” 楚琢轻笑道:“今日不上朝。” “哦。”容与这才想起已经是新年了,顺口说了句,“新年好。” 一句普普通通的祝福,硬是听得楚琢心里淌了蜜似的甜。 “昨晚我睡着了。”容与问,“莲花画好了吗?” 楚琢说:“画好了。” “那我可得看看,不能在我身上画太丑。”容与从被窝里坐起来,解开系带将上衣稍稍褪下一些,扭头去看自己的后背,看到一片如血鲜红。 具体的莲花形状,他这个角度完全看不清。 他这一解,胸前再无遮挡,楚琢脑袋一热,扯过被子将人严严实实裹好:“你这人,别一言不合就脱衣裳。” 大早上的,简直是明晃晃勾.引他。 “你干嘛呢?我都还没看清。”容与不满地转回头。 “自己看自己后背,怎么看得清?放心吧,不丑,给你画的莲花是最好看的。”楚琢撇过头,“把衣服穿上。” 容与盯着他:“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楚琢:“你没穿衣服。” 容与:“装什么装,又不是第一次看我不穿衣服的样子。给我沐浴的不是你?给我上『药』的不是你?给我帮忙的不是你?” “……是我。”楚琢被这三连问搞得哑口无言,他又不好意思直说正因如此,他每回都忍得很辛苦。尤其现在是早上,男人早晨本就血气方刚的,再被心上人一撩拨,这也太痛苦了。 “这就是了。都是男人,你还在乎这个?”容与嘲笑道,“往日军营里士兵个个光着膀,难不成你也要回避?跟个姑娘似的……” 话音未落,他的手腕就被楚琢按住了,人被压在枕头上,直直望着楚琢。 “跟姑娘似的?”楚琢似是气笑了,“孤真是白心疼你了。” 要不是怕这朵娇弱的小莲花身子骨受不住,他至于这么忍耐。 容与还在作死:“难道不是么?一个大男人扭捏什么?我看你就是姑娘。我说的有道理么楚姑娘?” 楚琢按着他,居高临下道:“你病愈了是吧?瞧这样子挺生龙活虎的。”还牙尖嘴利,惯会对着他张牙舞爪。 容与不服输地望着他:“怎么?你还想打我?” “岂敢。”楚琢慢条斯理道,“不过是要正名一下,让你知道孤是不是真男人。” ……………… 新年第一天,容与是睡过去的。 睡前面还要加上一个被字。 宫人中途也想进来喊他们起床,听到屋内动静后便红着脸退了出去,心道陛下对姬公子也真是宠爱有加,□□的就…… 哎,真是不好说。 屋内。 “小莲花。”楚琢忐忑道,“你还好吗?” 容与靠在床头,微微掀起眼皮,开口就是阴阳莲花:“陛下这是什么表情?瞧着跟我欺负了你似的。刚才不还挺英勇的么?” 楚琢沉默一瞬:“方才英勇完了,现在英勇就义。” 他承认他是一时冲动……不,他是一直都想摘了这朵莲花,却总在忍耐。这次真付诸于行动,还是因为容与今早那言行,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他没忍住,把花采了。 但凡容与过程中反抗一下,他都不会继续下去。 可小莲花他完全没有啊! 那么主动,那么热情,勾得他欲罢.不能。 考虑到容与的身体情况,楚琢已经尽量克制,没做得太过火。奈何容与身子太弱,再怎么被温柔对待,都能生生晕过去。 楚琢:“!!!”当场吓到枯萎。 容与苏醒的时候,认真思索了一下太阳下个世界的心理阴影会不会是不敢上床。 他苍白着脸神『色』不悦的模样,成功激起楚琢的怜惜和愧疚,反省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容与确实不高兴。 不是因为楚琢太过火。 他是故意撩拨楚琢的,这太阳开窍的进度条太缓慢了,容与干脆就直接推动一把。 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来三百回合,但是这具身体不配合,竟然晕了过去。 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这可以列入魔王生涯里最耻辱的时刻。 楚琢倒不会为此嘲笑他——这也太不是人了。 楚琢语气里是浓浓的关心:“一天没吃东西肯定饿了,孤让人去准备膳食。” 容与转头望向窗外,天『色』已近黄昏:“都一天了吗?” “嗯,我们……闹了半天,你又睡了半天。” 容与颔首,平静道:“哦,难怪我饿晕了。” 他着重强调“饿晕”二字。 他是饿晕的,不是被做晕的! 楚琢差点笑出声,然后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没良心,赶紧忍住了。 “是是是,都是孤的不是,竟然没照顾好我们小莲花的胃。”楚琢认错态度良好,复又确认一遍,“真没哪里难受吧?” 容与晕过去的时候太医就已经来过了,确定没什么问题,纯属体力不支。楚琢不放心,自己又问了一遍。 容与看他:“要真有难受的地方,你能解决么?” 楚琢心一紧,还真有不舒服的地方? “说吧,孤都能解决。”还有整个太医院一起解决,解决不了就解决太医院。 暴君的迁怒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容与说:“看见你就难受,你自行解决吧。” 楚琢:“……” 今天的暴君,是自暴自弃的暴君。 _ 晚膳很快做好被呈上来,是一碗鸡肉粥。容与的身体不适合吃太油腻荤腥的东西,这对于不爱吃素的大魔王无异于又一种折磨。 楚琢端着热气腾腾的粥碗,舀一勺粥放嘴边吹了吹热气,喂给容与。 容与极其自然地张开嘴。 在容与手没拆绷带之前,楚琢一直都是这么喂他的,动作已经很熟练。 碗里的鸡肉很快一扫而空,粥用了小半碗,容与就别过头:“不吃了。” 楚琢凝眉:“怎么了?不好吃?” 容与的食量他知道,不至于这就吃不下。 “不想吃。” “那再让厨房给你做点儿?” “不要。” “不是你说饿的吗?”楚琢失笑,“这就不吃了?” 容与没说话,侧脸被掩藏在乌发下。 楚琢觉得不对劲,将人肩膀扳过来,发现人面无血『色』,明显是不太舒服的模样。 他面『色』立刻紧张起来,低沉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容与低着头,不情不愿地指了指胃。 楚琢扭头便吼:“传太医!” …… 太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检查完说是容与本身就有胃病,又长期不用早膳,今天还饿了一整天,就胃病发作了。 说严重也不是特别严重,要是一日三餐精心调养,就不容易再发作。太医说了一堆,最后开了个中『药』方就走了。 容与听着那些中『药』名,想到苦涩得难以下咽的滋味,整只魔都丧失了活力。 容与:下回的气运之子可千万别再是只『药』罐子了,你是在要我命。 血玉镯:我也刚复活呢,看了半天马赛克,真绝。你们就不能把事情留到晚上干吗? 楚琢让太医退下,转头就板起脸教训容与:“以后不能再睡懒觉错过早膳了,孤什么时候醒你就什么时候醒,要养成早睡早起准时三餐的好习惯。” 容与愤怒道:“你还不如杀了我!” 楚琢说:“孤可舍不得。” “那你就『自杀』。” “孤就是死了,变成鬼魂,也得监督你好好吃饭。” “……”滚! 那个“滚”字没说出口。容与突然想起上个世界的晏昭。那三年里,晏昭经常亲自下厨给他做饭。也只有晏昭做的早饭,能让容与抵抗被窝的挽留,大早上起来乖乖吃饭。 容与说:“可以,除非你亲自给我做。” 让九五之尊为他洗手作羹汤,容与是天底下唯一一个敢这么讲话的。 楚琢不假思索道:“行。” “对了,今晚还得再喝『药』。” 容与:“我不可以了!你还是杀了我吧!” 容与再怎么抗议,黑糊糊的中『药』还是熬了上来。楚琢将中『药』放到桌上,等它稍微凉些。 折腾了这么久,楚琢到现在还没用晚膳。他不放心离开容与,在容与面前享用大餐又太残忍,便没有浪费容与用剩下的大半碗白粥,端起来吃了,也不算浪费。 冷掉的白粥并不好吃,还没有一块鸡肉,楚琢却吃得津津有味。 容与看不过去:“这都凉透了,你是想和我一样得胃病吗?不然这苦『药』分你喝一半?” “孤身子没你弱,别担心。”楚琢问,“胃还难受么?把『药』喝了就不难受了。” 扯淡吧,一个心脏病人也配说这话。 楚琢对自己的身体完全不上心,他只担心容与。 容与见楚琢眉头化不开的结,轻叹一声,豁出去了。 他皱着眉,端起桌上的『药』碗,仰头一饮而尽,把空碗放回去:“喝完了。” 楚琢惊讶:“这回怎么这么听话?” “是啊,我听话了,您就别『操』心了。”容与没好气道,“难喝死了。” 楚琢松了口气,眉眼舒展开:“小莲花总算知道体恤自己身体了?” 容与:“呵。” 他可不是体恤自己。 只是…… 不能总叫心脏病人心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