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菘瞪大了眼睛, 语调蓦的拔高“你……”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她方才,根本就没有喝那下药的茶水!继而, 他又面露迷惘之色, 为什么现在又要喝了呢?是不是她又在假喝就为了故意嘲讽他? 许长安将茶盏丢开, 拿起桌案上的茶壶,在陈菘惊疑不定的目光中, 干脆利落, 以手为刀,直接敲向其后颈。 砍人后颈致其昏迷这本事,她早就想试一试了。现在看来, 效果还不错。 茶壶坠地,破碎声立时响起。茶水四溢,陈菘身上、地上流得到处都是。 “长安!”承志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陈菘一身狼狈卧倒在地,身旁除了水渍与茶叶,还有破碎的瓷片。 许长安摇摇晃晃站着, 似乎站立不稳一样。 听到他的声音,她扭过头, 冲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仿佛是心头的巨石骤然放下一般“你来了啦?” 眼下这场景以及她的神情, 都告诉他这一切不正常。 承志一颗心怦怦直跳, 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的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他快步到她跟前, 下意识要伸手扶她, 手伸到半空, 又迅速握紧, 口中问着“长安, 你怎么样?出什么事了?你要不要紧?” 先前两人在月洞门处匆匆一别之后,他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心里也前所未有的一阵慌乱。 这种感觉之前从未出现过,他匆匆将那架画屏献给陈老太太后,就向阁楼方向而去。 这一路上,他对自己说,就当是去看一看,求个心安就行。或许陈小姐病得不轻,长安身边没人,正好有用他之处呢? 就算她嫌他多事也无所谓。反正,反正他也没少被她嫌弃。 承志打定主意,行得极快。可是还没到阁楼,他就意识到不对了。因为他看到了那个方才与长安一起的小丫鬟。 小姐生病,丫鬟不在跟前伺候,而是在外面鬼鬼祟祟,倒像是把风一般。 这其中明显另有隐情。 他刚上前,却被丫鬟拦住。小丫鬟眼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你不能进去!谁都不能进去,因为,因为小姐,小姐在里面,在里面,在里面换衣服!” 她支支吾吾,借口找的蹩脚。承志哪里肯信?他一边快步走上台阶,一边高声询问“长安,长安,你在不在?” 小丫鬟急了,小跑着去追赶,张开双臂,用身体拦他。 突然,阁楼里传来一阵异响,紧接着是“哗啦啦”瓷器坠地的声响。 承志的心被提了起来,一把将丫鬟推开,径直入内。 一进门,他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 不过他无心细想陈菘是死是活,他眼里心里只有一件事长安怎么了? 他从没见过她这般模样,很奇怪,但到底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 许长安笑得古怪“我啊?我不怎么样啊。是陈菘这个王八蛋,给我下药,想对我不轨。我已经把他给解决了呀。” 她的声音与平时大不相同,又软又轻,隐隐带些若有若无的沙哑。 而承志却听得心头一阵火起,惊、怒、惧、悔……种种情绪交织,心底愤怒的火焰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将他所有的理智尽数摧毁。 陈菘那狗东西居然敢给她下药?还想对她行不轨之事?若是她没能解决,若是他没有过来,那…… 他不敢想下去,只恨不得将这个陈菘千刀万剐,剁成稀巴烂。 承志怒火翻腾,拎起脚边的圆凳,就要往陈菘头上狠狠地砸。 此时此刻,出发前义父的叮嘱,为人处世的技巧,他浑然忘了个一干二净,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然而他扬起手,圆凳离陈菘的脑袋还有一寸距离时,他的衣袖被一只白皙的手给拽住了。 理智渐渐回笼了一些,承志僵硬地扭头,看向手的主人。他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长安?” 药效好像开始发作了。 不过初时还不算太强烈,许长安脸颊显现出了不正常的红,身体也隐隐感到异样。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适,轻声劝阻“别冲动,不能杀他。真杀了他就麻烦了。” 承志抿一抿唇,艰难点头“好。” 许长安仍拽着他的衣袖,声音不受她控制地越来越低“我现在可能药效发作了,好烈的药啊……” 承志反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身体在轻颤,面颊鲜红,似乎连保持站立的姿势都很困难。她身子软绵绵的,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莫名其妙消失了一样。 很显然,她正努力地抵抗着药效。 “长安,你且撑一撑,我去给你找解药。”承志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尽力安慰,“别怕,我帮你找药。” 他心里惶急而又不安,他学医认药时间不长,可也大致知道,这种下作的药,基本无药可解。 可他仍带着丝丝侥幸,希望能有药可医。 许长安在他怀里,笑得声音很轻“傻瓜,哪有药啊?” 在药物的作用下,她虽然正常说话,发出的声音却很小。承志初时没听清,不得不低头凝神。 只见她红唇一张一合,清亮的眸子里氤氲着雾气“这没有解药的,你还不如去给我找个男人。” 夏日衣衫单薄,她呼出的气息热乎乎的。尽管隔着衣衫,也能隐约感觉到滚烫。 而她话里的内容却好似一盆冷水,将承志浇了个透心凉。 她在说什么?给她……找个男人? 找男人做什么,承志心里是清楚的。他喉结滚动,手背青筋暴起,浑身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到了一处。 他脑海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既然非要找男人,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他? 他只当自己没有听见她的话,抱着她,一脚踢开躺在地上的陈菘,大步往外走。 快速跃下台阶,承志努力让声音挺起来沉稳可靠“长安,别说这样的话,我会给你找到解药的,会有办法的。你先忍一忍。” 他怎么可能去给她找男人? 许长安狠狠揪着他的手臂,尽力提高声音“你没听见我说话吗?我说了解药只有男人。你是不是要看我难受死啊!” 可惜此刻的她,厉声说话,却没有丝毫的威慑力,只会让人生出想狠狠欺负她的欲望。 承志很庆幸,手臂被她抓得很疼,使得他面对这样的她,仍能保持清醒。 他臂弯里抱着一个人,飞速奔跑。不想让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他甚至直接跃过了不算高的院墙。 若在平时,或许他还会认真思考,自己之前是不是学过武艺。但这会儿他满脑子里只有怀里的人。 活色生香的美人,还是自己的心上人。 中了药,正在难受。 许长安意识有些模糊了,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让她的思绪又恢复了一些清明。 她几乎都要控制不住双手了,可她仍不忘提醒自己不,不能这样,忍着。许长安,你得让他心甘情愿。 承志一低头,只见怀中佳人两颊通红,鬓发微湿,唇边有着斑斑血渍。肤白血红,两相对应,令人触目惊心。 他心下一惊,是毒吗?不,不像是毒血。 电光石火之间,他猛然醒悟,是她咬破了舌尖。她正在地靠疼痛来抵抗药效。 浓浓的心疼和不解同时笼罩在他心头他就是男人,可她药效发作宁可自己咬舌头,都没碰他一下。 心里跟针扎一样的疼,闷的难受,内心深处那只猛兽冲破束缚挣脱出来,盘踞在他心上。 承志在陈家居住的客房比较偏。他抱着许长安赶过来时,小李正在门外树下纳凉。 看见他跳过院墙,抱了一个人过来,也看不清面容。小李连忙迎上去“承志少爷,怎么……” 许长安的手正抓着承志的手臂,此时突然加大力气“男……” “男”这个字一下子点燃了承志的怒火,且有越烧越烈之势。一向在人前温和有礼的他破天荒地暴喝一声“躲远点!没有吩咐不准过来!” 他骤然发怒把小李吓了一跳“我,我就是问问啊……” 迷迷糊糊中听见了对话的许长安,却无声地笑了。 承志抬脚踹开了门,抱人入内后,直接将门闩上。 他素来爱洁,在陈家做客,房间里干干净净,气味清爽,床上被褥整整齐齐。 小心翼翼将许长安放在床上。 她杏眸微眯,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肯松开,口中喃喃自语“好难受……” 承志一只手臂被她拽着,另一只手臂伸长了去拿桌上放凉的茶,试图缓解药效,让她清醒一些。 将一杯冷茶给她喝下,许长安喝完便推开了茶盏“男人呢?我刚才还听到有男人的声音……” 她歪着脑袋,眼神迷惘。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强行克制住自己,不去生吞活剥了他。 他固然相貌清俊,气质干净,但她以前并没有一丁点的邪念。所有的示好撒娇,不过是为了诱哄他主动放弃入嗣许家。可这会儿,她可能意识不够清明,人也有几分糊涂,竟然觉得他身形高挑,手臂有力,胸膛结实,甚至连滚动的喉结都莫名变得有吸引力起来。 想……咬一口。 承志深吸了一口气,放下茶盏“长安,你冷静一些。” 许长安听他说话,真想堵了他的嘴,省得他废话个不停。 不过她终究还是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行忍住了,身体不住地轻颤,她几乎要小声哭泣了“你去外面,给我叫个人来啊,或者给我一刀……” 娇娇软软,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快要哭了。 承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抬手按住她的肩头,认真而郑重“长安,你听我说。我不会给你找男人的。” 许长安清丽的面庞此刻红艳如同绽放的牡丹。她细白的牙齿咬着红唇,看向他的眼神迷茫、好奇,而又无辜。 承志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他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如果是随便一个男人都可以,你就不会对付陈菘对不对?” 许长安眼角挂着泪珠,发出细碎的声音“承志,承志,我难受……” 说起来,这是两人相识以来,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一声一声,几乎要将他的魂儿给勾走。 许长安抬手去咬自己的胳膊,疼痛能让她稍微好受一点,勉强能压住身体一阵一阵的异样。 承志心疼而又懊恼,待要阻止已来不及了。 她已狠狠咬上自己的手臂。 残存的那点子理智终于消失不见。承志牢牢握住她的手腕,生怕她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他深呼吸平复情绪,眼中是一片决然之色“长安,我来帮你。” 许长安方才咬舌尖、掐手心、咬手臂,意识倒还不算太模糊。听到这句话,她一激灵,整个人又清醒了几分。总算是等到了。 然而她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摇了摇头“你?你不行。” “我怎么不行?我行的,我也是男人。”承志有些急了,他抿了抿唇,“你不是一直,一直都很中意我么?” 许长安咯咯而笑,凄凉而无奈“可是,你要做我爹的嗣子啊。那我们就是兄妹啊。既是兄妹,你又怎么能帮我?” 承志只觉得胸中一股气蓦的上涌,他沉声说道“我不做你爹的嗣子了。你说过,你娘只生了你一个,我们其实没有半点关系的。” “真的吗?”许长安面露喜色。但下一瞬,她又摇头,“算了,我不让你为难,你还是给我找个男人吧,也好让我以后对你死心。” 承志心中酸楚涩然,再也听不得她说这种话。他直接倾身亲吻了她一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神情恳切,语气认真,一字一字说得格外清晰“是真的,一点都不为难。” 做出这个决定后,他感觉突然一下子就轻松了,心头悬着的巨石就这么放了下来。先时他一直顾忌着对义父的承诺,所以压抑情感,回避自己的内心,甚至不惜躲她。而这会儿,他打算为她,也为自己活一次。 今生今世,他再也不想推开她了。 许长安怔怔地看着他,仿佛被他的话语给惊住了。 “长安,我心悦你,我不做义父的嗣子了。”承志微微一笑,终于说出了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在想,如果我不是答应了义父在先,那我一定会向你求亲。”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认真而虔诚“我们在一起,好吗?” 许长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的脖颈。 她心情复杂,原来她先前努力许久,真正让他决定主动放弃的,居然还是吴富贵的方法。 算了,不想了,方法不重要。 药性很烈,能坚持这么久,消耗了她太多的耐力,此时人松懈下来,软得好似一滩水。 少女两条手臂挂在他颈上,她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意愿。 承志松一口气,他伸手托在她身下,将她整个人端了起来,抱着她走向床榻。 头发散开、衣衫落地,草绿色的床幔放了下来。 两个人都没有经验,但学医认药,对人的身体还是有些了解的。许长安受药物影响,心里急切,奈何身子发虚,实属有心无力,只能如藤蔓一般,牢牢抱着眼前的人。 在真正进入的前一瞬,承志轻轻亲吻了一下她的唇,在她耳畔低声说“你不要怕,我会永远对你好。” 这是他的承诺。 他知道,两人还没成亲,今日就在此地做这种事,虽然事出有因,可终究还是委屈了她。但他在心里暗暗做出决定,今生今世,永不相负。 许长安意识模糊,思绪转的也慢,心想,我也不用你永远对我好,你只要不给我爹当儿子就行了…… 她感觉自己成了海上的一叶扁舟,随风而荡,再无杂念去思考其他。 少年人血气方刚,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到得后面,许长安不禁有些怀疑,到底谁才是中药的那个人。 意识朦胧、沉沉睡去时,许长安隐约记得,自己被他抱在怀里。 她有心想推开,可惜那时她连抬一抬手指的力气都不愿花,只得随他去了。 许长安睡得很沉,而陈家已然乱了套。 今日陈老太太做寿,家里格外热闹。刚发现许长安不见时,陈老太太并没有多想,只当是小姑娘不耐烦见太多生人,躲清静去了。 她年轻时,也曾经干过这样的事。 过了一会儿,陈老太太就发觉有些不对了。 许长安并没有跟孙女陈茵茵在一块儿,甚至连茵茵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而且,同样不见的,还有孙子陈菘。 陈菘对许长安的心思,旁人或许不清楚,可陈老太太却是知道的。就是这个孙子求着她,让她舍了老脸求许家姑娘来做客,还试探其口风。 然而襄王有梦,神女无情,许家姑娘已经拒绝了。 如今两人一起消失,陈老太太难免生出一种不好的猜测不会是菘儿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吧? 陈老太太了解孙子,知道他性子执拗,认定了的事儿很难改变,这会儿不禁心中惴惴,忙让人悄悄去找。 ——家中客人太多,也不好大张旗鼓,只能暗地里来。 不多时,有人在阁楼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陈菘。 现场一片狼藉。 得知这个消息,陈老太太差点晕厥过去,寻了个借口匆忙结束寿宴,连声问“菘儿怎么了?” “晕倒了,还被人砸了。”下人面露难色,有些难以启齿,“而且……身下有伤。” 陈老太太眼前一黑,正好下人扭送过来一个鬼鬼祟祟的丫鬟。 ——小丫鬟看到二少爷受伤昏迷,知道闯了祸,不敢告诉主子,存了一点傻心思,想着悄悄出去找个大夫给看一看,也算将功赎罪。 只可惜她运气不好,在门口打转许久,没找到溜出去的机会,反而去其他人发现,看她形迹可疑,干脆就交给主子发落。 这丫鬟胆子小,没等审问,就连哭带说全招认了。 一旁的陈茵茵听完始末,惊得双目圆睁,她知道后宅之中可能有污秽的事情,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将主意打到表哥身上。还是借着她的名义。 陈老太太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口中发出嗬嗬的声响“这,这……” 陈茵茵脸色骤变,连忙上前搀扶“祖母——” 她心里害怕而愤怒,表哥此次来陈家,完全是因为她的缘故。目前来看,表哥应该没出事。可若是表哥今天真有个三长两短,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二少爷昏迷,老太太又犯病。明明是过寿的好日子,陈家却请了大夫。 陈茵茵在祖母这边打了个照面,听说无大碍,就匆忙去寻找表哥了。 她记得那个丫鬟曾提到承志闯入阁楼,那表哥很有可能同他在一处。 承志住的客房位置比较偏。 老太太那边兵荒马乱,这里却安安静静。 ——毕竟今日之事不大光彩,陈家当然也不会大肆的宣扬。 下午的阳光仍然很晒,小李就在院子外面树下阴凉处猫着。他双目微阖,正自打盹儿,悠闲自在。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瞥了一眼“咦,表姑娘。” 陈茵茵走得急,不等气息均匀,她就急切地问“小李,我表哥在不在这里?我是说长安表姐……” “不……”正要脱口而出说不在,小李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一事,他认真点一点头“在的,应该在。” 这含糊不清的说法,让陈茵茵听得着急。她纤眉拧起“什么叫应该在?” “就是巳时那会儿,承志少爷抱了一个人回来。当时我也没看清是谁,不过你现在说大小姐,倒好像还真是她。”小李忖度着回答。 陈茵茵心内焦急,想要绕过他亲自去查看去确定,却被小李伸臂拦住。 “你拦我干什么?”陈茵茵急了。 小李理直气壮“承志少爷说,没有他的吩咐不让人进啊。” 陈茵茵冷笑,承志少爷算个什么少爷?当下也不理他,扬声唤道“表哥!表哥!你在不在啊?” 此时许长安还在沉沉睡着,承志则清醒着。他小心帮她清理了身体,又将她的衣服鞋袜按次序摆好。他穿戴整齐,就坐在床边,静静地凝望着她的睡颜,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们在一起了。 从今天起,他就没有回头路了。他这一生,将会和她一起走下去。 白头到老,恩爱不移。 忽然听到外面有喧闹声,承志皱眉,他悄悄开门出去,动作极轻,生怕惊扰了睡着的人。 看见他,陈茵茵声音降低了一些,心里的关切焦急却丝毫不减“诶,我表哥呢?她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承志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睡下了,你小声些。” 得知表哥无恙,陈茵茵眼泪唰的就流了出来,她轻抚着胸口,庆幸不已“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就知道,我表哥不会有事。” 理了理心情,她笑道“那我去看看她。” 承志伸手拦住“别,她累坏了,等她睡醒再说吧。” 陈茵茵不疑有他,只当是表哥遭遇这种事,身心俱疲,想静一静。她点一点头“也行,那我去收拾一下东西。等表哥醒了,我们就回湘城去。” 她不要在这里了。 这陈家,是一天也待不得了。 许长安醒过来时,已经又过了许久。 她身下麻木,没什么明显的知觉了,好在那种异样的感觉消失了。 看来药效早就解了。 许长安难得生出些许偷懒的心思,虽醒了却仍紧闭双眼,懒洋洋躺着。还是肚子咕噜噜直叫,她才睁眼,看到站在床边的承志。 见她醒来,承志脸上立刻露出温和的笑容来“长安,你醒了?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自在?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他一下抛来几个问题,许长安只轻轻说了一句“你好吵啊。” 承志也不恼,只冲着她笑。 “什么时辰了?我得起来了。”许长安说着坐起身。 薄被滑落了一些,露出雪白的肩头,其上有一两个红痕隐约可见。 承志瞥了一眼,腾地红了脸,不由地想起两人之前做的亲密事。他移开视线“申,申时了……” 许长安按了按眉心“都申时了啊,居然过了这么久。” 她一面穿衣,一面询问“今天不是陈家老太太做寿吗?外面怎么样了?” 有人忽然不见,就没人怀疑寻找? 她醒来后,神情语气坦然,并不提及先前的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承志心里有一点点失落。她醒来后的反应和他想象中全然不同,他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异常,但他又说不清楚。 只是寻思着是不是太淡然了一些?但转念一想,他暗自猜测,可能是心里害羞?也有可能是强行淡然…… 听她询问,承志驱走心中杂念,定了定心神,如实回答她的问题“你睡着的时候,陈小姐来找过。” 许长穿好衣服后,寻找鞋子。她头也不抬,直接问“表妹?怎么说?” 知道她在找鞋袜,承志拿起被他小心放在旁边的罗袜,本要递给她,心念一转,干脆半蹲下,直接帮她穿上。 许长安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脚上微痒,直接一个哆嗦。看他又拿了另一只罗袜,她劈手夺过,自己穿好。 她迅速穿好鞋子站好“表妹来找过,然后呢?她有什么事?” “她想看看你,我说你睡下了。”承志犹豫了一下,决定告诉她,“长安,我们的事,我没让人知道。” 许长安抬眸,眼睛微微眯起,语调不自觉变慢“所以你是想——死不认账?” 她心想,真这样也没关系,他俩这事儿捅出去,他照样入嗣不了。 承志连忙否认“不,我从没有过这种想法。如果负你,让我不得好死……” 许长安瞪了他一眼,嗔道“别瞎说,什么死不死的?” 此时看见她的娇态,承志心里那种莫名的不安散去了一些。 他笑一笑,放下心来“我的意思是,毕竟我们还没成婚,这种事说出去不好,须得先瞒着。等我们回湘城以后,我就去向义父请罪。再,再商议我们的婚事。长安,你放心,我既答应了你,又怎么会反悔?我还想跟你过一辈子呢。” 他容色诚恳,神情温柔,眼中流露出对未来的期待。 许长安突然就觉得有些烦躁。她丢下一句“我出去看看”就出门了。 出去之后才知道,她睡着时发生的事情远没有承志说的这么简单。 表妹陈茵茵眼眶通红拉着她的手,抽泣着说了二堂哥买通丫鬟的事,几乎泣不成声“表哥,我不想待在这儿了,我在这里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我要回湘城……” 她的确是陈家的姑娘,可这些天在自己家里,她反倒远没有在许家开心。在陈家,她处处小心,但她的丫鬟跟堂哥勾结,点迷香让她昏睡,随后假借她的名义试图欺负表哥,她想想都觉得疲惫而又恶心。 这家里唯一让她有点留恋的是祖母。可是当年说她与继母腹中胎儿八字相冲,要把她送到城外庄子上时,祖母也是同意的。 许长安轻轻拍了拍表妹的手背,以作安抚,又帮其拭去眼泪。从表妹这里,许长安得知陈菘的事败露了,陈老太太气得不轻。 不过那些人只知道,陈菘使人骗她去阁楼,欲对她行不轨之事,被她给踹倒打晕了。听说有大夫断言陈家二少爷命根子没被废以后还能用,许长安深觉遗憾。 许长安略一思忖,认真地问“你真要回湘城?不后悔?” 陈茵茵态度坚决“不后悔。” 怎么可能后悔呢?母亲去世后,她在陈家就很少有家的感觉了。 许长安点头“好,那我们一起回去。” 她直接去见了陈老太太。 仍在病中的陈老太太看见她后,满面羞惭“丫头啊,是我们家教子无方,让那个孽障做出这种不要脸面的事情,幸好没有酿成大错。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会严令下人不得外传,好保全姑娘的名声。” 许长安哂笑“我的名声有什么可保全的?做坏事的又不是我。陈家大爷的官声更要紧吧。” 她还真不是把名声看得特别重的人。 不过许长安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而是简单说明来意“老太太,茵茵从小在许家长大,对许家更熟悉一点。我想着干脆让茵茵以后长留许家,还望老太太成全。” 陈老太太皱眉“话这么说不假,可茵茵毕竟姓陈,虽然爹娘都没了,可还有我这个祖母,也还有她继母……” 以前年纪小借住舅家也就算了,长留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才说请老太太成全,而不是直接把她带走啊。”许长安应声说道,“表妹父母双亡,没个依靠。小小年纪就要被赶到庄子上去,难得回家一趟,还被利用伤害。老太太若是对她还有一丁点的怜惜,就成全她吧。” 陈老太太拧眉,良久才道“罢了,依你就是。” 许长安得寸进尺“老太太能否出个字据,以后也好有个凭证。” 陈老太太睨了她一眼“许姑娘不要太过分了。” 话是这么说,老太太还真的给出了个字据。 倒不是陈家好拿捏,而是如许长安所说,今日之事若传将出去,固然有损许长安的名声,陈家大爷的官声只怕也会严重受损。更何况,陈老太太觉得,许长安做事够狠,竟然能在那种情况下伤到菘儿,还全身而退。若真逼急了这丫头,不知道她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茵茵从前就在许家,所谓的长留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一个常年不在家的孙女罢了。孰轻孰重,老太太心里有杆秤。 许长安施了一礼,说声告辞,拿着字据大步离去。 跟表妹说了此事后,陈茵茵又哭又笑,滑稽极了。 许长安轻轻替她擦拭掉眼泪,软语安慰“别哭了,你去跟你祖母告个别,咱们这就回去。” 她今日心情不错,一直以来的目的终于达成,表妹这边的事也顺利解决了。 天色已晚,可许家这一行人还是踏上了归途,连多过一夜都不肯。 当晚,他们歇在客栈里。 许长安仍同表妹共宿一室。 陈茵茵盯着表姐的耳后,狐疑地问“表哥,你耳朵后面是被蚊子咬了吗?” “啊?”许长安愣怔了一下,“什么蚊子?” “呐,就是你耳朵后面,红红的一个包。” 许长安拿过镜子,细细看了看,果真看见耳后红痕。她心头一跳,白天的一些记忆瞬时浮上心头,她不自觉有点恍惚。用手指轻轻按了一下,疼。 回头看一眼表妹,许长安轻咳一声“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她说话之际将头发放下来一些,挡住这点痕迹。心里暗想,他也真是,解药效归解药效,怎么到处乱亲?她原以为只有身上有,原来连耳朵后面都是。 不过目的达成,这些小细节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姐妹俩正说着话,有敲门声响起。 许长安扬声问“谁啊?” “我。”是承志的声音,“我找了一些药膏,放在门口,你记得拿。” 许长安还没说话,陈茵茵先“咦”了一声,嘀咕“他眼睛倒尖。” 许长安闻言,有那么一丝丝不自在,她应道“知道了。” 她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只修长的手以及手上约莫半指长的精致绿色药瓶。 他人竟还没离去。 承志身形一闪,低声道“长安,这药在身上抹了,痕迹会消得快一些。” 许长安接过药瓶,冲他扁了扁嘴,破天荒做一个鬼脸,用唇形说“你还说,不都是你弄的?” 随后她猛地将门关上,闩好,一气呵成。 承志站在门外,虽然被她嗔怪,却笑得眉舒目展。 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房去。 因为明天还要赶路,是以大家早早就睡下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多,陈茵茵躺在床上睡不着。她翻了个身,悄声问“表哥,你不是说要拖几天再回家好错过七月二十二吗?我要不要在路上装病,多耽搁几天?” 许长安挑一挑眉梢“那也不必。” “为什么啊?” 许长安轻笑一声,眸中尽是期待“此一时彼一时,我改主意了,我现在希望早点到家。”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当父亲得知承志放弃入嗣许家时,是什么表情呢。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