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兄

十五岁那年,许长安女扮男装的秘密被发现。自此家中地位一落千丈。数日后,父亲领回了一个失忆少年,准备收为义子,继承家业。许长安不忿,蓄意勾引了那个少年……

作家 程十七 分類 二次元 | 34萬字 | 80章
第27章 欢好
    陈菘瞪大了眼睛, 语调蓦的拔高“你……”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她方才,根本就没有喝那下药的茶水!继而, 他又面露迷惘之色, 为什么现在又要喝了呢?是不是她又在假喝就为了故意嘲讽他?

    许长安将茶盏丢开, 拿起桌案上的茶壶,在陈菘惊疑不定的目光中, 干脆利落, 以手为刀,直接敲向其后颈。

    砍人后颈致其昏迷这本事,她早就想试一试了。现在看来, 效果还不错。

    茶壶坠地,破碎声立时响起。茶水四溢,陈菘身上、地上流得到处都是。

    “长安!”承志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陈菘一身狼狈卧倒在地,身旁除了水渍与茶叶,还有破碎的瓷片。

    许长安摇摇晃晃站着, 似乎站立不稳一样。

    听到他的声音,她扭过头, 冲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仿佛是心头的巨石骤然放下一般“你来了啦?”

    眼下这场景以及她的神情, 都告诉他这一切不正常。

    承志一颗心怦怦直跳, 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的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他快步到她跟前, 下意识要伸手扶她, 手伸到半空, 又迅速握紧, 口中问着“长安, 你怎么样?出什么事了?你要不要紧?”

    先前两人在月洞门处匆匆一别之后,他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心里也前所未有的一阵慌乱。

    这种感觉之前从未出现过,他匆匆将那架画屏献给陈老太太后,就向阁楼方向而去。

    这一路上,他对自己说,就当是去看一看,求个心安就行。或许陈小姐病得不轻,长安身边没人,正好有用他之处呢?

    就算她嫌他多事也无所谓。反正,反正他也没少被她嫌弃。

    承志打定主意,行得极快。可是还没到阁楼,他就意识到不对了。因为他看到了那个方才与长安一起的小丫鬟。

    小姐生病,丫鬟不在跟前伺候,而是在外面鬼鬼祟祟,倒像是把风一般。

    这其中明显另有隐情。

    他刚上前,却被丫鬟拦住。小丫鬟眼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你不能进去!谁都不能进去,因为,因为小姐,小姐在里面,在里面,在里面换衣服!”

    她支支吾吾,借口找的蹩脚。承志哪里肯信?他一边快步走上台阶,一边高声询问“长安,长安,你在不在?”

    小丫鬟急了,小跑着去追赶,张开双臂,用身体拦他。

    突然,阁楼里传来一阵异响,紧接着是“哗啦啦”瓷器坠地的声响。

    承志的心被提了起来,一把将丫鬟推开,径直入内。

    一进门,他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

    不过他无心细想陈菘是死是活,他眼里心里只有一件事长安怎么了?

    他从没见过她这般模样,很奇怪,但到底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

    许长安笑得古怪“我啊?我不怎么样啊。是陈菘这个王八蛋,给我下药,想对我不轨。我已经把他给解决了呀。”

    她的声音与平时大不相同,又软又轻,隐隐带些若有若无的沙哑。

    而承志却听得心头一阵火起,惊、怒、惧、悔……种种情绪交织,心底愤怒的火焰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将他所有的理智尽数摧毁。

    陈菘那狗东西居然敢给她下药?还想对她行不轨之事?若是她没能解决,若是他没有过来,那……

    他不敢想下去,只恨不得将这个陈菘千刀万剐,剁成稀巴烂。

    承志怒火翻腾,拎起脚边的圆凳,就要往陈菘头上狠狠地砸。

    此时此刻,出发前义父的叮嘱,为人处世的技巧,他浑然忘了个一干二净,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然而他扬起手,圆凳离陈菘的脑袋还有一寸距离时,他的衣袖被一只白皙的手给拽住了。

    理智渐渐回笼了一些,承志僵硬地扭头,看向手的主人。他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长安?”

    药效好像开始发作了。

    不过初时还不算太强烈,许长安脸颊显现出了不正常的红,身体也隐隐感到异样。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适,轻声劝阻“别冲动,不能杀他。真杀了他就麻烦了。”

    承志抿一抿唇,艰难点头“好。”

    许长安仍拽着他的衣袖,声音不受她控制地越来越低“我现在可能药效发作了,好烈的药啊……”

    承志反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身体在轻颤,面颊鲜红,似乎连保持站立的姿势都很困难。她身子软绵绵的,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莫名其妙消失了一样。

    很显然,她正努力地抵抗着药效。

    “长安,你且撑一撑,我去给你找解药。”承志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尽力安慰,“别怕,我帮你找药。”

    他心里惶急而又不安,他学医认药时间不长,可也大致知道,这种下作的药,基本无药可解。

    可他仍带着丝丝侥幸,希望能有药可医。

    许长安在他怀里,笑得声音很轻“傻瓜,哪有药啊?”

    在药物的作用下,她虽然正常说话,发出的声音却很小。承志初时没听清,不得不低头凝神。

    只见她红唇一张一合,清亮的眸子里氤氲着雾气“这没有解药的,你还不如去给我找个男人。”

    夏日衣衫单薄,她呼出的气息热乎乎的。尽管隔着衣衫,也能隐约感觉到滚烫。

    而她话里的内容却好似一盆冷水,将承志浇了个透心凉。

    她在说什么?给她……找个男人?

    找男人做什么,承志心里是清楚的。他喉结滚动,手背青筋暴起,浑身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到了一处。

    他脑海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既然非要找男人,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他?

    他只当自己没有听见她的话,抱着她,一脚踢开躺在地上的陈菘,大步往外走。

    快速跃下台阶,承志努力让声音挺起来沉稳可靠“长安,别说这样的话,我会给你找到解药的,会有办法的。你先忍一忍。”

    他怎么可能去给她找男人?

    许长安狠狠揪着他的手臂,尽力提高声音“你没听见我说话吗?我说了解药只有男人。你是不是要看我难受死啊!”

    可惜此刻的她,厉声说话,却没有丝毫的威慑力,只会让人生出想狠狠欺负她的欲望。

    承志很庆幸,手臂被她抓得很疼,使得他面对这样的她,仍能保持清醒。

    他臂弯里抱着一个人,飞速奔跑。不想让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他甚至直接跃过了不算高的院墙。

    若在平时,或许他还会认真思考,自己之前是不是学过武艺。但这会儿他满脑子里只有怀里的人。

    活色生香的美人,还是自己的心上人。

    中了药,正在难受。

    许长安意识有些模糊了,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让她的思绪又恢复了一些清明。

    她几乎都要控制不住双手了,可她仍不忘提醒自己不,不能这样,忍着。许长安,你得让他心甘情愿。

    承志一低头,只见怀中佳人两颊通红,鬓发微湿,唇边有着斑斑血渍。肤白血红,两相对应,令人触目惊心。

    他心下一惊,是毒吗?不,不像是毒血。

    电光石火之间,他猛然醒悟,是她咬破了舌尖。她正在地靠疼痛来抵抗药效。

    浓浓的心疼和不解同时笼罩在他心头他就是男人,可她药效发作宁可自己咬舌头,都没碰他一下。

    心里跟针扎一样的疼,闷的难受,内心深处那只猛兽冲破束缚挣脱出来,盘踞在他心上。

    承志在陈家居住的客房比较偏。他抱着许长安赶过来时,小李正在门外树下纳凉。

    看见他跳过院墙,抱了一个人过来,也看不清面容。小李连忙迎上去“承志少爷,怎么……”

    许长安的手正抓着承志的手臂,此时突然加大力气“男……”

    “男”这个字一下子点燃了承志的怒火,且有越烧越烈之势。一向在人前温和有礼的他破天荒地暴喝一声“躲远点!没有吩咐不准过来!”

    他骤然发怒把小李吓了一跳“我,我就是问问啊……”

    迷迷糊糊中听见了对话的许长安,却无声地笑了。

    承志抬脚踹开了门,抱人入内后,直接将门闩上。

    他素来爱洁,在陈家做客,房间里干干净净,气味清爽,床上被褥整整齐齐。

    小心翼翼将许长安放在床上。

    她杏眸微眯,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肯松开,口中喃喃自语“好难受……”

    承志一只手臂被她拽着,另一只手臂伸长了去拿桌上放凉的茶,试图缓解药效,让她清醒一些。

    将一杯冷茶给她喝下,许长安喝完便推开了茶盏“男人呢?我刚才还听到有男人的声音……”

    她歪着脑袋,眼神迷惘。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强行克制住自己,不去生吞活剥了他。

    他固然相貌清俊,气质干净,但她以前并没有一丁点的邪念。所有的示好撒娇,不过是为了诱哄他主动放弃入嗣许家。可这会儿,她可能意识不够清明,人也有几分糊涂,竟然觉得他身形高挑,手臂有力,胸膛结实,甚至连滚动的喉结都莫名变得有吸引力起来。

    想……咬一口。

    承志深吸了一口气,放下茶盏“长安,你冷静一些。”

    许长安听他说话,真想堵了他的嘴,省得他废话个不停。

    不过她终究还是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行忍住了,身体不住地轻颤,她几乎要小声哭泣了“你去外面,给我叫个人来啊,或者给我一刀……”

    娇娇软软,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快要哭了。

    承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抬手按住她的肩头,认真而郑重“长安,你听我说。我不会给你找男人的。”

    许长安清丽的面庞此刻红艳如同绽放的牡丹。她细白的牙齿咬着红唇,看向他的眼神迷茫、好奇,而又无辜。

    承志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他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如果是随便一个男人都可以,你就不会对付陈菘对不对?”

    许长安眼角挂着泪珠,发出细碎的声音“承志,承志,我难受……”

    说起来,这是两人相识以来,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一声一声,几乎要将他的魂儿给勾走。

    许长安抬手去咬自己的胳膊,疼痛能让她稍微好受一点,勉强能压住身体一阵一阵的异样。

    承志心疼而又懊恼,待要阻止已来不及了。

    她已狠狠咬上自己的手臂。

    残存的那点子理智终于消失不见。承志牢牢握住她的手腕,生怕她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他深呼吸平复情绪,眼中是一片决然之色“长安,我来帮你。”

    许长安方才咬舌尖、掐手心、咬手臂,意识倒还不算太模糊。听到这句话,她一激灵,整个人又清醒了几分。总算是等到了。

    然而她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摇了摇头“你?你不行。”

    “我怎么不行?我行的,我也是男人。”承志有些急了,他抿了抿唇,“你不是一直,一直都很中意我么?”

    许长安咯咯而笑,凄凉而无奈“可是,你要做我爹的嗣子啊。那我们就是兄妹啊。既是兄妹,你又怎么能帮我?”

    承志只觉得胸中一股气蓦的上涌,他沉声说道“我不做你爹的嗣子了。你说过,你娘只生了你一个,我们其实没有半点关系的。”

    “真的吗?”许长安面露喜色。但下一瞬,她又摇头,“算了,我不让你为难,你还是给我找个男人吧,也好让我以后对你死心。”

    承志心中酸楚涩然,再也听不得她说这种话。他直接倾身亲吻了她一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神情恳切,语气认真,一字一字说得格外清晰“是真的,一点都不为难。”

    做出这个决定后,他感觉突然一下子就轻松了,心头悬着的巨石就这么放了下来。先时他一直顾忌着对义父的承诺,所以压抑情感,回避自己的内心,甚至不惜躲她。而这会儿,他打算为她,也为自己活一次。

    今生今世,他再也不想推开她了。

    许长安怔怔地看着他,仿佛被他的话语给惊住了。

    “长安,我心悦你,我不做义父的嗣子了。”承志微微一笑,终于说出了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在想,如果我不是答应了义父在先,那我一定会向你求亲。”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认真而虔诚“我们在一起,好吗?”

    许长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的脖颈。

    她心情复杂,原来她先前努力许久,真正让他决定主动放弃的,居然还是吴富贵的方法。

    算了,不想了,方法不重要。

    药性很烈,能坚持这么久,消耗了她太多的耐力,此时人松懈下来,软得好似一滩水。

    少女两条手臂挂在他颈上,她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意愿。

    承志松一口气,他伸手托在她身下,将她整个人端了起来,抱着她走向床榻。

    头发散开、衣衫落地,草绿色的床幔放了下来。

    两个人都没有经验,但学医认药,对人的身体还是有些了解的。许长安受药物影响,心里急切,奈何身子发虚,实属有心无力,只能如藤蔓一般,牢牢抱着眼前的人。

    在真正进入的前一瞬,承志轻轻亲吻了一下她的唇,在她耳畔低声说“你不要怕,我会永远对你好。”

    这是他的承诺。

    他知道,两人还没成亲,今日就在此地做这种事,虽然事出有因,可终究还是委屈了她。但他在心里暗暗做出决定,今生今世,永不相负。

    许长安意识模糊,思绪转的也慢,心想,我也不用你永远对我好,你只要不给我爹当儿子就行了……

    她感觉自己成了海上的一叶扁舟,随风而荡,再无杂念去思考其他。

    少年人血气方刚,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到得后面,许长安不禁有些怀疑,到底谁才是中药的那个人。

    意识朦胧、沉沉睡去时,许长安隐约记得,自己被他抱在怀里。

    她有心想推开,可惜那时她连抬一抬手指的力气都不愿花,只得随他去了。

    许长安睡得很沉,而陈家已然乱了套。

    今日陈老太太做寿,家里格外热闹。刚发现许长安不见时,陈老太太并没有多想,只当是小姑娘不耐烦见太多生人,躲清静去了。

    她年轻时,也曾经干过这样的事。

    过了一会儿,陈老太太就发觉有些不对了。

    许长安并没有跟孙女陈茵茵在一块儿,甚至连茵茵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而且,同样不见的,还有孙子陈菘。

    陈菘对许长安的心思,旁人或许不清楚,可陈老太太却是知道的。就是这个孙子求着她,让她舍了老脸求许家姑娘来做客,还试探其口风。

    然而襄王有梦,神女无情,许家姑娘已经拒绝了。

    如今两人一起消失,陈老太太难免生出一种不好的猜测不会是菘儿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吧?

    陈老太太了解孙子,知道他性子执拗,认定了的事儿很难改变,这会儿不禁心中惴惴,忙让人悄悄去找。

    ——家中客人太多,也不好大张旗鼓,只能暗地里来。

    不多时,有人在阁楼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陈菘。

    现场一片狼藉。

    得知这个消息,陈老太太差点晕厥过去,寻了个借口匆忙结束寿宴,连声问“菘儿怎么了?”

    “晕倒了,还被人砸了。”下人面露难色,有些难以启齿,“而且……身下有伤。”

    陈老太太眼前一黑,正好下人扭送过来一个鬼鬼祟祟的丫鬟。

    ——小丫鬟看到二少爷受伤昏迷,知道闯了祸,不敢告诉主子,存了一点傻心思,想着悄悄出去找个大夫给看一看,也算将功赎罪。

    只可惜她运气不好,在门口打转许久,没找到溜出去的机会,反而去其他人发现,看她形迹可疑,干脆就交给主子发落。

    这丫鬟胆子小,没等审问,就连哭带说全招认了。

    一旁的陈茵茵听完始末,惊得双目圆睁,她知道后宅之中可能有污秽的事情,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将主意打到表哥身上。还是借着她的名义。

    陈老太太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口中发出嗬嗬的声响“这,这……”

    陈茵茵脸色骤变,连忙上前搀扶“祖母——”

    她心里害怕而愤怒,表哥此次来陈家,完全是因为她的缘故。目前来看,表哥应该没出事。可若是表哥今天真有个三长两短,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二少爷昏迷,老太太又犯病。明明是过寿的好日子,陈家却请了大夫。

    陈茵茵在祖母这边打了个照面,听说无大碍,就匆忙去寻找表哥了。

    她记得那个丫鬟曾提到承志闯入阁楼,那表哥很有可能同他在一处。

    承志住的客房位置比较偏。

    老太太那边兵荒马乱,这里却安安静静。

    ——毕竟今日之事不大光彩,陈家当然也不会大肆的宣扬。

    下午的阳光仍然很晒,小李就在院子外面树下阴凉处猫着。他双目微阖,正自打盹儿,悠闲自在。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瞥了一眼“咦,表姑娘。”

    陈茵茵走得急,不等气息均匀,她就急切地问“小李,我表哥在不在这里?我是说长安表姐……”

    “不……”正要脱口而出说不在,小李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一事,他认真点一点头“在的,应该在。”

    这含糊不清的说法,让陈茵茵听得着急。她纤眉拧起“什么叫应该在?”

    “就是巳时那会儿,承志少爷抱了一个人回来。当时我也没看清是谁,不过你现在说大小姐,倒好像还真是她。”小李忖度着回答。

    陈茵茵心内焦急,想要绕过他亲自去查看去确定,却被小李伸臂拦住。

    “你拦我干什么?”陈茵茵急了。

    小李理直气壮“承志少爷说,没有他的吩咐不让人进啊。”

    陈茵茵冷笑,承志少爷算个什么少爷?当下也不理他,扬声唤道“表哥!表哥!你在不在啊?”

    此时许长安还在沉沉睡着,承志则清醒着。他小心帮她清理了身体,又将她的衣服鞋袜按次序摆好。他穿戴整齐,就坐在床边,静静地凝望着她的睡颜,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们在一起了。

    从今天起,他就没有回头路了。他这一生,将会和她一起走下去。

    白头到老,恩爱不移。

    忽然听到外面有喧闹声,承志皱眉,他悄悄开门出去,动作极轻,生怕惊扰了睡着的人。

    看见他,陈茵茵声音降低了一些,心里的关切焦急却丝毫不减“诶,我表哥呢?她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承志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睡下了,你小声些。”

    得知表哥无恙,陈茵茵眼泪唰的就流了出来,她轻抚着胸口,庆幸不已“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就知道,我表哥不会有事。”

    理了理心情,她笑道“那我去看看她。”

    承志伸手拦住“别,她累坏了,等她睡醒再说吧。”

    陈茵茵不疑有他,只当是表哥遭遇这种事,身心俱疲,想静一静。她点一点头“也行,那我去收拾一下东西。等表哥醒了,我们就回湘城去。”

    她不要在这里了。

    这陈家,是一天也待不得了。

    许长安醒过来时,已经又过了许久。

    她身下麻木,没什么明显的知觉了,好在那种异样的感觉消失了。

    看来药效早就解了。

    许长安难得生出些许偷懒的心思,虽醒了却仍紧闭双眼,懒洋洋躺着。还是肚子咕噜噜直叫,她才睁眼,看到站在床边的承志。

    见她醒来,承志脸上立刻露出温和的笑容来“长安,你醒了?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自在?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他一下抛来几个问题,许长安只轻轻说了一句“你好吵啊。”

    承志也不恼,只冲着她笑。

    “什么时辰了?我得起来了。”许长安说着坐起身。

    薄被滑落了一些,露出雪白的肩头,其上有一两个红痕隐约可见。

    承志瞥了一眼,腾地红了脸,不由地想起两人之前做的亲密事。他移开视线“申,申时了……”

    许长安按了按眉心“都申时了啊,居然过了这么久。”

    她一面穿衣,一面询问“今天不是陈家老太太做寿吗?外面怎么样了?”

    有人忽然不见,就没人怀疑寻找?

    她醒来后,神情语气坦然,并不提及先前的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承志心里有一点点失落。她醒来后的反应和他想象中全然不同,他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异常,但他又说不清楚。

    只是寻思着是不是太淡然了一些?但转念一想,他暗自猜测,可能是心里害羞?也有可能是强行淡然……

    听她询问,承志驱走心中杂念,定了定心神,如实回答她的问题“你睡着的时候,陈小姐来找过。”

    许长穿好衣服后,寻找鞋子。她头也不抬,直接问“表妹?怎么说?”

    知道她在找鞋袜,承志拿起被他小心放在旁边的罗袜,本要递给她,心念一转,干脆半蹲下,直接帮她穿上。

    许长安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脚上微痒,直接一个哆嗦。看他又拿了另一只罗袜,她劈手夺过,自己穿好。

    她迅速穿好鞋子站好“表妹来找过,然后呢?她有什么事?”

    “她想看看你,我说你睡下了。”承志犹豫了一下,决定告诉她,“长安,我们的事,我没让人知道。”

    许长安抬眸,眼睛微微眯起,语调不自觉变慢“所以你是想——死不认账?”

    她心想,真这样也没关系,他俩这事儿捅出去,他照样入嗣不了。

    承志连忙否认“不,我从没有过这种想法。如果负你,让我不得好死……”

    许长安瞪了他一眼,嗔道“别瞎说,什么死不死的?”

    此时看见她的娇态,承志心里那种莫名的不安散去了一些。

    他笑一笑,放下心来“我的意思是,毕竟我们还没成婚,这种事说出去不好,须得先瞒着。等我们回湘城以后,我就去向义父请罪。再,再商议我们的婚事。长安,你放心,我既答应了你,又怎么会反悔?我还想跟你过一辈子呢。”

    他容色诚恳,神情温柔,眼中流露出对未来的期待。

    许长安突然就觉得有些烦躁。她丢下一句“我出去看看”就出门了。

    出去之后才知道,她睡着时发生的事情远没有承志说的这么简单。

    表妹陈茵茵眼眶通红拉着她的手,抽泣着说了二堂哥买通丫鬟的事,几乎泣不成声“表哥,我不想待在这儿了,我在这里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我要回湘城……”

    她的确是陈家的姑娘,可这些天在自己家里,她反倒远没有在许家开心。在陈家,她处处小心,但她的丫鬟跟堂哥勾结,点迷香让她昏睡,随后假借她的名义试图欺负表哥,她想想都觉得疲惫而又恶心。

    这家里唯一让她有点留恋的是祖母。可是当年说她与继母腹中胎儿八字相冲,要把她送到城外庄子上时,祖母也是同意的。

    许长安轻轻拍了拍表妹的手背,以作安抚,又帮其拭去眼泪。从表妹这里,许长安得知陈菘的事败露了,陈老太太气得不轻。

    不过那些人只知道,陈菘使人骗她去阁楼,欲对她行不轨之事,被她给踹倒打晕了。听说有大夫断言陈家二少爷命根子没被废以后还能用,许长安深觉遗憾。

    许长安略一思忖,认真地问“你真要回湘城?不后悔?”

    陈茵茵态度坚决“不后悔。”

    怎么可能后悔呢?母亲去世后,她在陈家就很少有家的感觉了。

    许长安点头“好,那我们一起回去。”

    她直接去见了陈老太太。

    仍在病中的陈老太太看见她后,满面羞惭“丫头啊,是我们家教子无方,让那个孽障做出这种不要脸面的事情,幸好没有酿成大错。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会严令下人不得外传,好保全姑娘的名声。”

    许长安哂笑“我的名声有什么可保全的?做坏事的又不是我。陈家大爷的官声更要紧吧。”

    她还真不是把名声看得特别重的人。

    不过许长安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而是简单说明来意“老太太,茵茵从小在许家长大,对许家更熟悉一点。我想着干脆让茵茵以后长留许家,还望老太太成全。”

    陈老太太皱眉“话这么说不假,可茵茵毕竟姓陈,虽然爹娘都没了,可还有我这个祖母,也还有她继母……”

    以前年纪小借住舅家也就算了,长留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才说请老太太成全,而不是直接把她带走啊。”许长安应声说道,“表妹父母双亡,没个依靠。小小年纪就要被赶到庄子上去,难得回家一趟,还被利用伤害。老太太若是对她还有一丁点的怜惜,就成全她吧。”

    陈老太太拧眉,良久才道“罢了,依你就是。”

    许长安得寸进尺“老太太能否出个字据,以后也好有个凭证。”

    陈老太太睨了她一眼“许姑娘不要太过分了。”

    话是这么说,老太太还真的给出了个字据。

    倒不是陈家好拿捏,而是如许长安所说,今日之事若传将出去,固然有损许长安的名声,陈家大爷的官声只怕也会严重受损。更何况,陈老太太觉得,许长安做事够狠,竟然能在那种情况下伤到菘儿,还全身而退。若真逼急了这丫头,不知道她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茵茵从前就在许家,所谓的长留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一个常年不在家的孙女罢了。孰轻孰重,老太太心里有杆秤。

    许长安施了一礼,说声告辞,拿着字据大步离去。

    跟表妹说了此事后,陈茵茵又哭又笑,滑稽极了。

    许长安轻轻替她擦拭掉眼泪,软语安慰“别哭了,你去跟你祖母告个别,咱们这就回去。”

    她今日心情不错,一直以来的目的终于达成,表妹这边的事也顺利解决了。

    天色已晚,可许家这一行人还是踏上了归途,连多过一夜都不肯。

    当晚,他们歇在客栈里。

    许长安仍同表妹共宿一室。

    陈茵茵盯着表姐的耳后,狐疑地问“表哥,你耳朵后面是被蚊子咬了吗?”

    “啊?”许长安愣怔了一下,“什么蚊子?”

    “呐,就是你耳朵后面,红红的一个包。”

    许长安拿过镜子,细细看了看,果真看见耳后红痕。她心头一跳,白天的一些记忆瞬时浮上心头,她不自觉有点恍惚。用手指轻轻按了一下,疼。

    回头看一眼表妹,许长安轻咳一声“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她说话之际将头发放下来一些,挡住这点痕迹。心里暗想,他也真是,解药效归解药效,怎么到处乱亲?她原以为只有身上有,原来连耳朵后面都是。

    不过目的达成,这些小细节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姐妹俩正说着话,有敲门声响起。

    许长安扬声问“谁啊?”

    “我。”是承志的声音,“我找了一些药膏,放在门口,你记得拿。”

    许长安还没说话,陈茵茵先“咦”了一声,嘀咕“他眼睛倒尖。”

    许长安闻言,有那么一丝丝不自在,她应道“知道了。”

    她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只修长的手以及手上约莫半指长的精致绿色药瓶。

    他人竟还没离去。

    承志身形一闪,低声道“长安,这药在身上抹了,痕迹会消得快一些。”

    许长安接过药瓶,冲他扁了扁嘴,破天荒做一个鬼脸,用唇形说“你还说,不都是你弄的?”

    随后她猛地将门关上,闩好,一气呵成。

    承志站在门外,虽然被她嗔怪,却笑得眉舒目展。

    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房去。

    因为明天还要赶路,是以大家早早就睡下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多,陈茵茵躺在床上睡不着。她翻了个身,悄声问“表哥,你不是说要拖几天再回家好错过七月二十二吗?我要不要在路上装病,多耽搁几天?”

    许长安挑一挑眉梢“那也不必。”

    “为什么啊?”

    许长安轻笑一声,眸中尽是期待“此一时彼一时,我改主意了,我现在希望早点到家。”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当父亲得知承志放弃入嗣许家时,是什么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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