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意?”几人瞪大眼睛。 周丙眉目紧肃:“此乃信纸所述。” 修长白皙手指伸出,指尖递出信函。 仙仙抿唇,伸手接过,展开,入目几个粗狂小字:“猫水镇,泥石淹。” “这信鸽尾巴上带蓝羽,蓝羽鸽可直飞猫儿县,因此,大致不会错。”周丙没藏着掖着,将自己所知告知诸位。 “怎么判断信鸽身上的信没有被人做手脚呢?”墨墨不解。 周丙一笑:“信封边缘绘有官府传递驿信的特殊菡萏纹。” 仙仙等人细细辨别,这才了然。 “多谢周公子告知,只是我等家务明细皆在猫水镇,不得不回去一趟。” 倒不是她们有多舍不得温泉苑那好地方,而是她们剩下的私财都藏在那呢,这次出门采买只带了一部分,剩余的,都埋在那块刻字的大石下头,那可是她们最后的钱了,必须得找回来。 仙仙将信函奉上,周丙接过。 见几人执意要走,赵湘湘同周丙不再挽留。 “既然你们要途径猫水镇,那我带路送你们一程,要是路真的被封堵,还便于返回在我家安心住下,别迷了路。” 赵湘湘眼神诚挚,仙仙几人心底软得一塌糊涂。 就是在现代社会,也难遇心地如此好的姑娘。 交代了周丙记得喝药,赵湘湘撑起油纸伞,同仙仙几人一道离了家。 路上,经过一整夜大雨的冲刷,原本泥泞的道路变得更加溃烂难行。 大牛打个响鼻,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泥水里踩。 好不容易途径了一个村落,就听前方山路拐弯处,一道男声凄厉嚎啕:“呜呜呜,爹!娘……这可如何是好?” 那人崩溃着哭天喊娘:“该死的老天爷!啊,我的家人们呐,这可让我怎么回家,也不知道你们还活着没有。” 另有几道不一的哭声、无奈声渐渐交杂着大起来。 几人警惕对视一眼,白白皱眉:“怎么回事?” 墨墨仔细听辨:“好像是前面出事了。” 墨墨腿脚很快,说完就匆匆奔向拐弯山脚,只是刹那间,小小的身影顿在原地,内心惊诧不已。 随后赶到的三人皆是大吃一惊,心脏扑通跳得飞快。 “怎么会这样?”白白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失音。 拐弯处住着几户人家,这还算是较为平缓的山坡脚下,碎石滚了满地,残乱的树枝交错着横亘在地面,杂七杂八的乱石积压成堆,烂泥糊了整片废墟。 在更靠后的高山平地,大片的黄泥混着雨水仍在缓速冲刷下来,隐隐的,似乎还能听见山那头老人孩子的哭救声。 从前的房屋已被挤压得看不出原本的样貌,依稀得见几片碎瓦、死去的鸡鸭,还有大片的囤积的干草。 “爹啊!娘啊……”一个汉子抹着泪朝四人方向奔来,“我这就去找人来救你们——” 汉子没顾得上看诧异的四位姑娘,横冲直撞奔跑在泥地里,鞋子沾满了泥水,甩了仙仙几人一身。 后头有一道凄厉的呼唤声叫住了他:“二柱子!别去了!官府的人不会管的,与其等他们来,不如咱们先自个动手救人!” 二柱子狠狠深吸几口气:“是!那群狗-养的,从来不在意老百姓过得如何,纳征纳税从没少过,一遇到事,就缩起头当乌龟,何曾管过我们死活?” 他气冲冲转身,嘴里还在诅咒:“亭长那家人都该绝户了吧?” 触目得见几位年轻漂亮,看着他眼神写满一言难尽的姑娘,二柱子一愣,剩下骂骂咧咧的话卡在喉咙。 “你们——” 其他哭嚎的人早就注意到了这几位过路人,尤其是立在中间的那位姑娘,一身粗布男装,脸蛋却生得宛如天仙般,又嫩又白,比他们吃过的水煮豆腐都白。 几人为了方便出门,简单挽了头发换上衣服就走了,脸上不加任何修饰,偏偏行走山野间,有一股子灵动的自然美。 许多人渐渐小了哭声,怔愣着打量这几人。 “你们——也是猫水镇的?” 从未得见,二柱子回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态,不好意思擦擦眼,红着脸走到近前。 他想更仔细地观察几位姑娘。 乡野村夫,不加修饰的好奇打量,看得白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们是猫水镇那头的。”白白没明说还要走许久的路才能到达温泉苑,只道,“唯一途径的路被封堵了,怕是一时半会回不去。” 另有一人哼笑,冷嘲热讽的:“你们是回不去了,我们是家娘老子都被埋了,也不错,省得挖坟埋了。” 旁边有一人听了这话,暴躁如雷,上去就是一个大耳瓜子,扇得不肖子孙倒地不起:“爹娘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你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白眼狼!” 兄弟俩骂骂咧咧在废墟里打起来,其他几户人家观着,表情沉默灰心。 家人都在石头底下,只有两三人动手挖掘。 不是他们不愿,而是这乱石泥泞,再多努力也只是徒劳。 一个幼儿流着鼻涕跑到墨墨跟前:“好心的姐姐,你会念往生经吗?我娘说人死后,只要有人会念往生经,那个人就会去到很好很美丽的地方,过得很幸福。你可以帮帮我祈祷吗?” 四位姑娘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红了眼眶,许是敬畏自然,敬畏生命,感叹世事无常。 也许是被这小男孩的家人感染——他年迈的祖父跪在地上,痛呼“我的儿啊,我的老伴,你们就这么离开,我可怎么活呀……” 哀嚎着,那只枯瘦如柴的手还在不停地搬运乱石树枝,浑身早已被泥水染脏,可他似乎感受不到寒风刺冷,不停地搬,不停地…… “不好!”仙仙瞪大眼,她的视力极佳,已经能清楚地看见三百米外不停挥动的枝杈,以及随之蠢蠢欲动藐视她们的破碎泥石。 “快跑!快点离开这里——”仙仙喊得嗓音嘶哑。 有反应迅疾的人已经抱着孩子疾步远离。 还有尚未反应过来哪有风吹草动的人干杵在原地。 小男孩的爷爷置若罔闻,孤注一掷埋头苦干。 白白同墨墨交换个眼神,两人一左一右搀扶起老人家,老人太瘦,两人不多费力气便将人架了起来,飞奔向宽阔的平原地带。 老人还在挣扎:“你们,你们放开我!” 仙仙抱起男孩,疾风一般追随前面的二人:“快点跑,泥石流马上就要来了!” 赵湘湘是最后一个跑的,她还在尽力劝说人们及早离开这。 山上轰隆声音迅疾,巨大的冲击声伴随着暴风雨席卷而下,眨眼间,方才众人停留过的地方就被掩盖。 赵湘湘左手牵着一个女娃,右胳膊还抱着一个婴儿,正努力朝仙仙几人方向奔去。 一块滚石轰隆隆地朝人们砸来,仙仙惊恐地看向赵湘湘的方向:“湘湘小心!” 一只有力的大手攥拳挥开石头,不偏不倚,正好将那乱石捶向山体,另一手接过赵湘湘手中的婴儿,带着人更快地撤离。 “周公子?”赵湘湘错愕,“你怎么……” 周丙没留给她太多时间,另一手握住她,一行人疾跑向安全地带。 距离事发地一千米外,一行人气喘吁吁,心有余悸。 墨墨瘫在地上,累得心跳蹦到嗓子眼,从前体育考试都没这么拼过。 白白抱着个小孩还在哄:“不哭不哭了,你爷爷就在那呢。” 仙仙这边还在劝说:“老人家想开点吧,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再说了,您还有孙子啊,为了他,您也得照顾好您自己,千万不能像方才一样,连命都不顾了。” 赵湘湘扯了块裙角,正在给周丙包扎,挥开石块,周丙手背摩擦出了血,肉模糊着,看着生疼:“方才多亏你了。” 赵湘湘动作小心,方才要不是周丙来得及时,碎石直接就能毁她容貌。 周丙神色微缓,轻轻拍了下身边熟睡的婴儿:“你没事就好。” 小女孩坐在弟弟身边,瞪大眼睛好奇看救了她的恩人:“你们是夫妻吗?” 女孩子脆脆的声音,打断了在场不少人动作。 仙仙停下温柔劝解,墨墨和白白则坐直了身子,耳朵立起来,恨不得身子都探过去。 咳,不好意思,八卦是现代人的天性。 赵湘湘一愣,手里动作忽然一紧,一道紧促男声“嘶”了一下,赵湘湘急忙松手:“对不起,弄疼你了?” 没绑紧的细纱瞬间软了松弹耷拉下来,赵湘湘又手忙脚乱去拿。 “小姑娘,我们不——” 周丙忽的握住她手:“是夫妻。” 仙仙、墨墨以及白白一脸磕到了的表情:咦!果然有内幕! 其他对赵湘湘虎视眈眈的眼神瞬间收敛了许多,转移到了仙仙三人身上。 仙仙三人不自在地转身,往人群外挪了挪。 “这位大娘,请教一下,村镇被困后,你们是如何逃生的?”周丙走至一位大娘跟前,蹲下身,眼神诚恳。 活下来的大多是老人孩子,正常来说,青壮年在外务工,老人孩子常留家中,该是青壮年活下来最多才对。 大娘本还沉浸在伤痛中,被如此俊俏的娃儿盯着,忽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咽了下口水,手抹下乱发,这才道:“我们这几户人家,原本不住在村子里,是刚从外面搬进来的,也是幸运,躲过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