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到达北方,冬天雪飘,堆积了我满头满脸,我穿过琵琶骨的背后隐隐作痛。 我在被金铃背叛时叫哑了嗓子,出了银州城后顿时沉默。 骂也没用,我要积蓄体力。 仔细回忆,金铃出卖我为姑姑换军队并不稀奇。 第一世,第二世,今生,哪一回他都在危险来临前消失。 只是因为金铃太帅太俊,所以说出哄人的话,分外有说服力。 君生日日说恩情。 我冷笑一声,在末世人情中彻骨的寒冷。 金铃也许对我说过真话,对我真情流露过,但是,我他妈管个屁! 我缩在囚车里,被伊睨人拿剑柄和木棍戳动,要看我一个末代女帝暴跳发狂的样子。 我像一头斗累的困兽静静缩在角落,捂住咳嗽的嘴,被北边的飞雪很快覆盖,只有两个鼻孔有雪水融化。 下雪的时候不冷,雪化在身上,渗透进衣服皮肉,才能湿冷入骨得透心凉。 趁高官不在时,囚车外的伊睨女兵下流的说:“雅兰项珝,你能睡我们王子,也是赚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们知道我在骊水是活不成了。 我一直想兰章。 如果我的死讯传过去,越是屈辱难堪,我希望国人越是悲哀愤怒,以我为贪图美色存有侥幸,而被拿捏掐死的可笑下场。 不要对叛国贼和外国人抱有幻想。 我希望兰章和那个县令继续起义反抗,未必首领就得是雅兰皇室的什么‘贵族’女性,是受不了裂地卖国为奴的百姓来当也是对的,我也不是没上过历史课。 越过新的南北边境,雪从我脖子上掉落,我扭头看见戴着头巾的棕皮肤外国女人抽着鞭子,牵过一拨一拨在天寒地冻中衣衫褴褛的女帝国人。 我猛然抓住囚笼的柱子,瞪大眼睛看北方国界后被鞭子抽打的女帝国人,拖得身后锁链响。 几个守卫的女兵警觉地回头看我,我的手冻在笼柱上,眼睛在雪中刺得很疼,疼得流泪。 风雪吹得呼啸,那些外国女人和女帝国人的脸若隐若现,只有鞭子声清晰的在厉风中飘远。 我囚车下的两个守卫女兵议论,“一头羊换一个北方人,我们趁便宜买几个北奴回家去。” “一头羊一个北方奴是给骊水人的价钱。”年长的女兵看戴头巾穿长袍的外国女人说:“阿斯娜那些商人奸着呢,一看我们跟北奴是长相一样的同族,肯定会坐地起价,叫到跟雇南方仆役一样的价钱。” 伊睨佳桂把女帝国的北方划给骊水国,北方人成为外国统治下的奴隶。 运送奴隶的鞭子声远了,鹅毛大雪中出现狼吼和军队。 伊睨兵立即说:“快把雅兰项珝身上的雪都擦了。” 几只手伸进囚笼,粗暴的拍打揉搓我的皮肉,给我盖上一层漂亮的皮草大氅。 伊睨佳桂骑马越上前,和骊水女王用骊水话行礼言语。 满头辫子的骊水女王盯住我,咧开漆黑的大嘴笑得狰狞,她的脸上有一道被狼撕下皮肉的疤痕,是在皇宫被祭司凛月星麒召狼撕咬的结果。 伊睨佳桂打开囚笼,把我脖子上的枷锁一拉,将紫胀脸顽抗的我拖出来。 我摔进雪地,雪也盖不住狼的血腥味和尿骚气。 我两只手被圈固在铁枷里,上肢动不了,两个狼女把我两边按住,强迫我仰起头。 一块烙铁印上额头。 头皮烫得滋滋熟透,焦糊味刺鼻,我惨叫起来。 “去你大爷!黑齿虎貔,你他妈去死!” 骊水女王哈哈大笑。 伊睨佳桂微笑:“女王在骊水国内尽情赏玩这小崽子,两国信守承诺,将狼兵军队借给我。” 人高马大的狼兵踏进青云南境,伊睨佳桂率众离开。 我额头顶着烙印的外国丑字,痛骂所有人。 脖子突然被掐死,黑齿虎貔扔出套马绳勒紧我的脖子,她纵马狂笑,把我拖在雪地中,我抓住脖子上的马绳,飞速覆没进北方苦寒。 我浑身是血,在冷雪中被疼痛捆在地狱烈火上烧遍全身。 死吧,这回的结局我是受不了了! 有人又拿东西戳我,叽里咕噜说骊水话。 接着有人把我的脸掰过去,那个人又说了一句话,有人用力擦抹掉我脸上的血迹,提起来给那个人看。 那个人笑起来,是个粗而刺耳的男人声音,接着一只不算光滑的手捏住我的脸。 我的鼻子里涌进一股浓重的膻味。 我被一巴掌抽醒,满眼血丝的看到一个黝黑的骊水男人。 哪个男人头发上挂着绿的黄的红的织成帽子的大珠子,一条粗大的黝黑辫子结在脑后,脸上顶着粗乱快连接到一起的浓黑眉毛,肿厚眼皮的黑眼睛,宽长的鼻子,嘴巴里是染黑的牙齿,脸型棱角分明,身上散发浓重的体味。 我身处在五颜六色摆着金器和兽皮的帐篷里,一条大白狼被锁链锁住,躺在兽皮金椅下,那个男人拿一条马鞭,饶有兴致的看我。 “羽羽。” 他开口说,指着我头上血肉模糊的烙字,接着说了我听不懂的骊水话。 我的眼睛瞬间像冷电一样瞪住他。 旁边一个人翻译说:“亡国女帝,你是‘貔奴’,你是女王的奴隶羽羽。” 那个体味很大的男人满意的点头,坐到兽皮金椅上,白狼半坐起身舔他的下巴。 会说女帝国话的翻译忽然扯了一下手上的绳子,我脖子上的绳子瞬间收紧,跟着就扑通倒下,膝盖砸在地上。 翻译殷勤的把绳子交到那个男人手里。 狗娘养的黑齿虎貔在哪? 这小子他妈的是谁? 翻译说:“羽羽,你见到的是女王的哥哥,你的二主人虎虎。” 我摸脖子上的绳索。 没有精钢枷锁,一根草麻绳子就困得住老娘? 我把绳子一撕,猛得冲向金椅,一脚踹飞咬过来的白狼头,把震惊的男人拖起来,抄走马鞭缠住他的脖子,挟制作人质。 我的鼻子抽抽。 这人真他妈臭! 浓重的汗味和膻味混在一起,骊水人不洗澡? 翻译和其他奴仆吓傻了,帐篷外传来呼喊声,狼兵的声音响起,我把女王味道大的哥哥扣椅子上,恶狠狠的瞪她们。 额头上烧焦的烙印发着痒,我挤挤眼睛,扣掐住叫骂反抗的骊水王兄脖子。 被踢得晕眩的白狼摆着头从后面袭击,我抽他的弯刀回身扎穿白狼脑袋,溅了一身热血。 我很饿,胳膊一夹黑齿虎貔的王兄,把他绑到椅子上,坐在旁边切了白狼的皮肉。 外面一片兵器和狼的声响,以及粗硬短促的骊水话,我低头挖出热乎乎的生狼肉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