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点贝伦市的公共交通系统已经下班，想要去老橡树街就只能徒步走着过去，而随着乔恩慢慢前进，视线中的街道也慢慢从繁华变得冷清，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醉鬼躺在雪地中呼呼大睡，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 如果是正常的冬天，这些人恐怕已经被冻死了。 无视这些烂酒鬼，乔恩继续前进。 他想要找到答案。 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很重要。 然后他见到了。 这是一条老旧、安静的街道，周围屋子中的人似乎都已经睡着了，乔恩还能看到一些火星子从打开的窗户中飞出来。 他在这条街道上遇见了一位穿着旧衣服，被贝伦市的冬天冻得瑟瑟发抖的少女。 她提着一盏已经熄灭了的煤油灯，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在看到乔恩的身影后眼中闪过了一丝希望。 “请...请问您有看到一个穿着旧围裙跑出来的小女孩吗？她是我妹妹，大概有这么高...”提着煤油灯的少女焦急地朝乔恩询问，同时伸出冻得发红的手掌在胸口比划了一下。 乔恩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这位在找人的少女。 最讨厌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安娜已经死了。 她和薇娅一样死在了福伦爵士宅邸发生火灾的那一晚，但并不是死在火灾中。 安娜只会在白天出现，贝伦市的夜晚属于另一位少女。 “先...先生？” 他能控制的就只有白天的安娜，然后在夜晚出现的... 则是薇娅。 “请问...先生您知道吗？” 提着煤油灯的少女紧张地询问道，似乎是被乔恩的沉默吓住了，不过这紧张的话语倒是成功让乔恩回过神来。 贝伦市的夜晚无疑是诡异的，就像是那位大概率是这个国家官方超凡组织成员的夫人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态度一样。 乔恩没有选择朝薇娅说安娜以及她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他也不知道面前的薇娅是不是在演戏，而是微笑道： “你的妹妹，是叫做安娜吗？” “先生您见过我的妹妹？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吗？”从乔恩口中听到安娜这个名字的薇娅焦急追问。 从薇娅脸上的表情来看，她是真的在关心安娜现在在哪。 对此，乔恩只是回答说：“安娜现在在我的朋友那边，嗯...我的那位朋友想请她喝果汁。” 说话的同时，他在薇娅警惕怀疑的注视中，掏出了今天从斯特雷出租屋中找到的火柴盒。 “安娜说她暂时不回去了，所以我准备去救济院那边告知一声。” 应该算是朋友吧，毕竟也隔空对话了。 乔恩说话的同时这样心想着。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他在故事中的身份是记者。 教授想要获得知识，警察想要保护整座城市，而他也已经知道自己在故事中该做些什么了。 当这个手工制成的精致火柴盒出现在乔恩手中时，薇娅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但下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紧接着脸上的怀疑与警惕慢慢消退，取而代之地则是轻松。 “原来是这样，那真的是麻烦先生你了。” 说着，薇娅转身准备离开，但...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带我去救济院坐坐吗？我很想了解一下那个孩子在救济院的生活情况。” 这句话让转过身去的薇娅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不过下一秒这样的表情又消失了。 “当然可以，先生。” ... 与此同时，福伦宅邸。 当盛装的薇娅重新回来时，旅人还没有离开。 “果然还是去见他一面了吗？不过这又有什么意义？”旅人不解地看着薇娅，“从他面对怪谈时的态度来看显然是一个危险的家伙，而且你的力量也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你就真的不怕他是守夜者的暗棋，然后将你封印吗？” 薇娅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回到了阳台上，注视着夜晚的贝伦市。 是啊，这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她这样心想着。 第47章 要领养谁? 这是乔恩第二次来到老橡树街的这家救济院，而且这一次进入了内部。 不过和上一次不同，救济院的大厅堆积如山的麻绳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几个麻袋，从轮廓上来看里面似乎装着土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位梅根太太收到她的警告后暂时收敛了自己的贪婪。 现在是夜晚，救济院里静悄悄的，除了他以及薇娅外看不到其他人影。 “小心点，不要被绊倒了，” 薇娅点燃煤油灯的同时关心地提醒了一声，然后带着乔恩来到了另一间屋子，她扶正了屋子中一张倒在地面上的凳子，然后去给乔恩倒水。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堆着大量没有糊好的火柴盒，而且看起来不仅仅只是薇娅干活的地方，还是她休息的房间。 很快，薇娅倒完水回来了。 水里似乎加了糖，所以很甜，但对于一家救济院来说这样的行为很奢侈。 “你难道不害怕吗？毕竟我可是一个陌生人。” “但安娜相信先生您。”薇娅坐在了一张小板凳上，开始糊火柴盒。 她的动作很熟练，仿佛做过无数遍般，眨眼间功夫就糊好了一个火柴盒。 “安娜确实是一个好孩子，你能和我说说她的过去吗？” 这个请求让薇娅糊火柴盒的动作一顿，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在工作的时候聊天并没有影响薇娅的效率，随着一个个糊好的火柴盒堆起，薇娅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着开口道：“是一个很笨的家伙。” 很笨吗？ 乔恩想起了安娜的一系列行为，然后点了点头。 “确实很笨。” 这样的赞同让薇娅的心情变得非常不错，手上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见此乔恩也加入了糊火柴盒的行列，不过他的手法比起薇娅要慢太多了。 薇娅看了一眼，也没有在意，继续道：“不仅笨，还很馋，也不想想她是在什么地方，还天真到别人说什么都信，如果没人照看着肯定会被人骗的团团转，然后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吧。” 乔恩赞同点头。 “她确实说过只要点燃火柴，就能在火焰中得到一切这种天真话。” 这句话让薇娅的身体僵硬了那么一瞬间，然后自然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同样天真的家伙告诉她的，也不怕有一天死在火堆里。” 薇娅的这句话像是在抱怨，但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过，唯一停下过一次的原因还是为了收拢垂下来的发梢，然后她下意识看向乔恩。 “怎么了？”乔恩问道。 薇娅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乔恩，问出了一个问题。 “先生，您是打算收养安娜吗？” ... 福伦爵士宅邸。 旅人看到薇娅的身体突然一僵，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这让她有些困惑，询问薇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薇娅平静道，随即继续看着这座城市。 还没有做好决定吗？ 不知为何，她突然间松了口气。 就像是旅人之前说的一样，怪谈的力量虽然被分割成了两半，但她和安娜终究是一体的，只不过最终只有一人能继续存在下去，而最终留下来的人会继承另一方的一切。 薇娅记得一切，包括安娜和那位记者先生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时候的安娜很开心，就连一杯清水都觉得比烧鹅还甜，但那个笨姑娘哪有底气这么想？那个笨蛋就连烧鹅都没吃过。 应该由她来做评判！ 她吃过烧鹅！ 是真的，那杯水是真的比烧鹅还甜。 这是属于她和安娜共同的记忆，而不是安娜一人的。 但她们两人又有些不同。 安娜会因为记者先生不理她而伤心，但她知道记者先生是为了见到她。 她想要活着，安娜也想要她活着。 如果记者先生也这么认为的话，那么或许她就能真正下定决心了吧。 ... “乔恩先生，在这件事上确实应该认真考虑。” 在天快亮的时候，薇娅将乔恩送出了救济院。 按照她的说法，那就是其他孩子快醒了，如果再不走的话可能会有些麻烦。 “我会的。”乔恩朝薇娅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不过在他离开老橡树街抬头看到天空变得蒙蒙亮后，又沉默地停下了脚步。 毫无疑问，薇娅是有问题的，夫人态度的转变和警察的决定也都是和这个已经死去的少女有关。 在火灾发生的夜晚，安娜应该是和薇娅待在一起。 但目睹了一切的安娜成功逃脱了福伦爵士的宅邸，然后... “被杀死了。” 脉络已经变得彻底清晰了起来。 安娜绝对是被人杀死的，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在第二天梅根太太就被人‘提醒’说安娜已经被人收养，但安娜的火柴盒又在斯特雷手中，所以... “斯特雷，看来是我高看你了，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乔恩脸上闪过了厌恶。 这下子全部都解释得清了！ 为什么作为不稳定分子的斯特雷被容许存在了这么久？ 为什么明明已经隐瞒了这么久却又突然情绪失控，然后被处理掉？ 原因或许很简单。 和他之前猜测的完全相反，还存在一丝良知的并不是斯特雷，而是他那位和他大吵一番后回到乡下去的妻子！ 斯特雷没有在赚到那笔钱后直接离开贝伦市，而是选择堕落在黑暗中成为那些人的一份子。 他在那个夜晚成功找到了逃出地狱的安娜并且杀死了她，然后... “贝伦市的诅咒也就这样开始了，斯特雷是第一个被燃烧的人，但就连这样的人渣在接触安娜的火焰失去一部分记忆后，也能被烧出最后那么一点良知吗？是看到了自己在乡下的儿子？” 乔恩冷笑了一声。 他觉得这一切挺讽刺的，选择堕落在黑暗中的人有恢复良知的迹象后就被毫不犹豫地灭口了。 “那么火柴盒代表着什么我大概也知道了。” 乔恩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明白了真正的火柴盒是什么。 是安娜的尸体！ 但掩埋了安娜尸体带走了火柴盒的斯特雷已经被灭口了！ 这也代表着线索再一次...不对！ 乔恩脸上露出了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