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手脚被绑。嘴巴也被胶带缠得死死的。头上还套着黑色头套。被塞在汽车后备厢。他害怕极了。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只能通过剧烈的颠簸得知路况很差。“吱嘎——”车子一个急刹,徐青狠狠地撞在后排座位上,跟着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和开关车门的声音,紧接着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被人拖出后备厢后又狠狠地摔在地上。鼻腔里热热的,腥腥的。出血了。徐青更觉得恐惧,因为这些人的动作如此粗暴,明显没把他当回事儿,挨一顿毒打可能都是好的。搞不好,连命都要丢在这儿。但是,他想不明白,他一个福利院出身的孤儿,一个刚刚出师的小鉴定师,一个没啥存款的普通人,一个才二十二岁的小伙,有什么被绑架的价值?他这二十二年可从没招惹过这类人和势力。绑架他,图什么?寻仇?还是求财?又或者根本是个误会?这时,头套被扯掉,他急忙睁眼观察四周的情况。可一睁眼,便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他面前赫然扔着两具尸体,手脚被绑,满身血污,表情狰狞,其中一个甚至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脖子却以非人的姿势扭曲向后,仿佛被飞驰的泥头车创了一下。而且,这人,他认识,还是朋友。周瑞,绰号周胖子,和他一样在昌乐路古玩市场上混饭吃,一周前他还从周胖子那儿拿了一件货,转手卖掉净赚一千六百块,本来还寻思着请周胖子吃饭。没承想再见面竟然已经阴阳相隔。恐惧!强烈的恐惧迎面袭来,徐青几乎瘫软在地。可紧随恐惧而来的是愤怒。无边的愤怒仿佛一头巨兽,一张口便吞掉几乎其他所有情绪。他朋友不多,周胖子是最能聊得来一个,虽然认识时间不算长,但很投缘,还曾经好几次到周胖子家做客吃饭。现在,不但横死在这里,还遭受过非人的虐待。他不敢想象,临死之前的周胖子该有多绝望,多恐惧。这时,拖他下车的壮汉一把扯掉他嘴上缠着的胶带,一个人影转到他面前,往他脸上吐了一口烟,漫不经心地说道:“说吧。”他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盯着这人。这是他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高高瘦瘦的,留着极有文艺范儿的长发,五官俊美,但表情阴郁,眼睛似睁似闭,脖子上纹着一个飞天仙女的小纹身,穿着红白蓝三色相间的休闲西装,左手捏着一根细长的卷烟,右手拎着一根沾血的棒球棍,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看到棒球棍上的血渍。徐青满腔怒火瞬间冲上头顶,脱口大骂:“说你马勒戈壁!”“啪——”一个脸上有一道长疤的男人冲出来,一巴掌扇在徐青脑袋上:“草拟吗,怎么跟我们老大说话呢?想死?”徐青一头栽倒在地,缓了好大会儿才爬起来,冲着依然在那边吞云吐雾的花西装唾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然后呲着牙哈哈笑起来,甚至还勾了勾手指:“来啊,弄死我,有本事现在就弄死我!”疤脸男闻言大怒,抬腿又是一脚,正中徐青小腹。徐青飞出好几米远,结结实实摔在周胖子身上,只觉得腹痛如绞,身不由己地蜷缩成一团,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足足有好几分钟,他才艰难爬起。站直,朝花西装竖起大拇指。然后,缓慢转动,朝下!而后又放声大笑:“来啊,你们不是敢杀人吗?来啊,杀了我,我认,不然休想让爷爷我屈服!”“一群软蛋!”“只敢朝我这种手无寸铁的人下手!”“有本事单挑来!”“没卵子的杂种们!”“哈哈哈哈,来舔爷爷我的大吉吧!”徐青是个孤儿,从小野惯了,天不怕地不怕,死更不怕,唯独怕别人对他好。因为,他怕自己承受不起。可现在,对他挺不错的周胖子惨死在他面前,彻底激发了他心底那股子什么都不怕的蛮横劲儿。不就是死吗?死也要骂个痛快。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花西装让他说什么。对他来说,花西装想知道什么都不重要。他只知道花西装杀了他朋友!这个仇,不死不休!当一个孤儿连死亡都不怕的时候,还有什么能让他屈服?花西装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疤脸男却怒了:“草,我这暴脾气,连你个小臂崽子都治不住?来,拿刀来——”这时花西装摆了摆手。疤脸男不忿:“老大,让我收拾——”“嗯?”“哦,”疤脸男退下。花西装走到徐青跟前,细声细气地说道:“老弟,说吧,你痛快点告诉我,我呢,也还个你痛快,别把场面弄得太难看。”徐青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怒火,硬邦邦地问:“你想知道什么?”花西装用皮鞋尖踢了踢周胖子的尸体:“一个礼拜前,这个胖子卖给你一件扁桃木雕的道祖骑牛像,有这事儿吧?”徐青大脑急速转动。当然有这事儿。但只是一件普通的木雕,还是民国时期的东西,并无特别之处,市场价值也不高,他五百块钱从周胖子那边收上来,当天下午就卖出去了,买了一千二,净赚七百。为此,他还请周胖子吃了一顿小肥牛。所以,他想不明白花西装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无所谓。他不想回答。也不会回答。不过却佯装思考,然后缓慢点头。花西装漫不经心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面露喜色,急问:“东西呢?”徐青扭头四处瞅了瞅,做出说悄悄话的姿势。花西装侧耳凑到徐青面前。徐青缓缓吸气。张嘴。猛地咬住花西装的耳朵!“啊——”花西装高声惨叫,想要挣扎,却又不敢太用力,又疼又急地喊道:“弄死他,弄死这个小王八蛋,快点,我的耳朵,啊——”徐青是那么地用力,使出全身的力量死死咬住。然后,奋力甩头。一下。两下。三下。他硬生生把花西装的耳朵撕下来。花西装捂着耳朵撕心裂肺地大喊:“弄死他,弄死他,用刀子把他剐了——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