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突然有种冲动铺天盖地而来,他想手下一用力,看能不能干脆在这把眼前这祸害掐死。 “你那天从医院回来就知道是不是?就是楚璇住院那次!回来还问我什么要是没有声音看不见样子还能不能认出你,你那时就知道的对不对?” “对,可是我……” “你到底怎么想的?”也不给曲越回答的机会,庄稼又连珠带炮问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不跟我说呢?还是说你压根就不打算跟我说了?啊?是不是再过几天你就干脆给我工资结一结让我回老家开早点铺了?曲越,我是说过你不喜欢我了可千万别跟我说,可没说你生病了都别跟我说呀……你这是……你这是想玩死我啊……” 胸口就像压着块大石头似的,闷得他难受,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视线被泪水模糊。 自从他爹娘去世,他就再也没哭得这样汹涌过了。因为他是个男人,他要养家,他要照顾妹妹,所以任何苦难都要咬着牙硬撑过去,把眼泪往肚里咽。 可此刻他却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一想到曲越再不能唱歌;一想到曲越要遭受病痛的折磨;一想到自己差点就错过了在曲越最痛苦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机会;一想到各种各样足够把他心脏吓停跳的可能……他就再也忍不下去了。 明明是自己这么宝贝的人,连一点苦一点累都不舍得让他受,就想宠着他把全世界都送到他眼前,老天爷却要给他开这么大个玩笑。 他埋头趴在曲越的胸口痛哭,都没停的趋势,曲越被他这样惊天动地的哭法吓住,将他搂进怀里安慰。 “是我不好,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就没主意了,也不是什么要命的病,大不了以后改行做别的,我想想我还会什么……”曲越还真认真想了起来,但想着想着他发现,自己除了唱歌谱曲好像没有什么会的了,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没用,“对了,我们可以一起开个早点铺,你做早点,我给你做跑堂的!” 没想到庄稼听了一把抬起头,脸上眼泪纵横地说:“什么?你要做跑堂的?你怎么能做跑堂的呢?” 曲越的手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只适合弹弹钢琴写写曲子间或搔搔毛球滚圆的肚子,庄稼平时做家务都不舍得他做,连剥个橘子削个苹果自己都要抢着代劳,怎么可能同意他去做什么跑堂的伙计?! 在庄稼心里,曲越是光芒四射的北极星,就该在天上好好待着。他愿仰头看他耀眼星辉,却不愿他因入世而蒙尘。 “我怎么不能做?到时候来看我的人一定很多,生意也会很好的。”曲越一本正经地说道:“到时候咱们就开连锁的早点铺,我还可以做形象代言人呐!然后我们还可以……全国连锁……接着就……” 他自顾说着美好的畅想,用着沙沙的有些暗哑的嗓音,庄稼却觉着听得心都要碎了。 “你别再说话了……”他伸手按在曲越唇上,眼泪倒是被曲越这么一搅和给止住了。 他问曲越:“为什么非要等演唱会后才做手术呢?你怎么这么任性?要是整个嗓子都坏了可怎么办?” 失去声音的曲越,他想都不敢想。 曲越拍着他的背,笑着反问:“那你还要我吗?” 庄稼一咬牙,还是说不出违心话:“要!一辈子都要。” “要就好……” 曲越没说出口,但事实上,如果没有庄稼,没有这个人的话,他就算是死也不会签手术同意书的。他就是这样的任性,比起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他宁可选择死亡也不要妥协。 可就是因为有了庄稼,有了这个想要一起和他变成老头子的人,这个人悄悄地进入他的生命,将原本排在他心中第一位的事物挤下,跃然成了他生命最重要的存在,所以一切也就不一样了。他要以他为重,以他为先,只要有他在,失去声音也变得不再痛苦。 当晚回到曲家堡之后,庄稼翻箱倒柜了一番,把曲越吓了一大跳,以为他真的要离家出走。结果庄稼却从隐秘的角落翻出一个小盒子,说是要送给他。 曲越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块翠绿的玉,他扫了庄稼胸口一圈,确定是对方从不离身的。 “怎么把它给我了?你不是说是你爹传给你的吗?” 庄稼捏着线头把玉给曲越戴上了,边打结边说道:“这是咱家的传家宝,传男不传女的,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从此你就是咱家的人了,以后要听我的话,‘绝对’不能再对我有所隐瞒,不然就要家法伺候!” 曲越好奇地问:“什么家法?” “这个……我还没想到,要是你再犯错,我下次就想到了!” 家法什么的这是吓吓曲越的,他怎么可能对他用什么家法呢?用在他身上还不知道是罚谁呢! “这样我就算你家的人了?”曲越摩挲着脖子上的翠玉,一脸的欢喜。 “这本来是明天要跟你说的,但你既然已经是我家的人了,我就跟你说清楚……”庄稼一脸正色的样子,“曲越,我这辈子都不会像对你这样对别人了!” 曲越看着他,等着他接下去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有些紧张。 然后毫无预兆地。 “我爱你。”庄稼说。 也许是太突然了,曲越愣了片刻,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庄稼毫不扭捏地又说了遍:“我爱你,这辈子就爱你一个。” 话音刚落他就被曲越一把抱住,嵌进身体般的用力。 “你总算说了。”曲越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再说一遍!” “我爱你。” “再一遍。” “我爱你。” “再说。”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不用曲越再要求,庄稼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三个字,直说到口干舌燥。 这样好的气氛,发展到最后必然是滚床单这样的步骤。 庄稼由着曲越亲他,差一点就让他把他衣服脱光了,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抓着曲越的手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被忽视或者说被避重就轻的问题。 “要是我今天没偷听到你们的谈话,你准备啥时候跟我说你生病的事?” 曲越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刻提出这样尖刻的疑问,还想蒙混过去。 “现在先别说这个了……”说着就要低头去吻他。 庄稼抵住他,坚决不让。 “你不是打算等你动完手术了再跟我说吧?” “我……”他就是这个打算。 见他这样支支吾吾的样子庄稼心里就有数了,立马气不打一处来,一下推开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曲越急急拉住他:“你去哪里?” 庄稼甩开他的手,抱着自己衣服往门口走,走到门后回身说:“我想到该用什么家法了!直到你动完手术,整个人完完整整站在我面前了我才回来睡,这之前我就睡我自己房间,你要是敢跟来我就回老家!”说完砰地一声就把门从外面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