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卡是金属和玻璃珠编织的蝴蝶,十分漂亮。 沈淑娴看看,然后戴在赵月头上。 “三个臭丫头,你是老大,这个先给你,等上秋了,妈给她们两个补上!” 做母亲舍不得戴,三个女儿,一个发卡,又怕偏心。 因此,沈淑娴才这么说。 赵月得到发卡,高兴地跳起来。 照照镜子,“啊!真好看呀!” 赵凤赵岚,脸上都是失落的表情。 女孩子,都爱美吗。 赵志鹏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也想给三个妹妹一人买一个,可是,父亲的2块钱,已经花光了。 他也给李秀芳买了一个礼物。 是一个花手绢。 被他藏在兜里,不敢拿出来。 父亲和母亲都希望他考上大学,找个有正式工作的城里姑娘。 如果两位老人知道他和地主家姑娘谈对象,一定会反对的。 “淑娴,吃饭吧。” 赵支前早就饿了。 等儿子发过礼物,他就张罗着开饭。 夏天,是农村最好的季节。 苦春头子是靠野菜熬过来的。 这个时候,种的菜都长大了,该结果实的,也都结了果实。 园子里的黄瓜、西红柿、茄子、辣椒、豆角、土豆、大葱什么的,都下来了。 开春下的大酱也早就能吃了。 一听开饭,三个丫头早就饿了,帮母亲拿筷子拿碗,端菜端饭。 赵月先把小米饭端上来。 黑石沟是属于山区,耕地很少。 平整的耕地就更少,大部分是山坡地。 种麦子产量低,种水稻没有大片平地,也没有充足的水灌溉。 只能种大豆、高粱、玉米和少量谷子。 黑石沟的社员,只有端午节、中秋节、春节这三个节日,政府定量给一口人二到三斤白面,而且,还要用粗粮兑换。 因此,小米就成了社员们的细粮。 但小米也不多,只能在来人去且,再就是家里改善生活的时候吃一顿。 小米饭要是做好了,不次于大米。 小米在锅里煮熟,用笊篱捞出来,尽量空净米汤,放在瓦盆里,然后放在锅里蒸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肉肉头头、喷香喷香的,非常好吃。 小米饭最搭配的就是土豆炖茄子。 有句俗话,叫做“土豆炖茄子,撑死老爷子!” 赵志鹏已经吃了一个多月大饼子和高粱米粥了。 大米白面是奢望的,米袋子里有十几斤小米,他每天都要看上几眼,早就馋了。 可是,他当大哥的,妹妹们都没提出来,再馋他也不能说。 沈淑娴早就看在眼里。 她也想顿顿给孩子们做小米饭吃,可去年冬天生产队打完场,交了公粮,决算后,他们家6口人,只分了80斤谷子。 1斤谷子能碾出7两米,80斤谷子,还碾不出60斤米。 粮食都是一年一茬,新谷子下来,要等到入冬打场,还有四五个月呢。 生产队打完场,决算之后,也就快过年了。 一年就这么点儿小米,沈淑娴这个家庭主妇,必须要精打细算,只有来且,或者家里有重要的事情,才能做着吃的。 赵志鹏用鼻子闻着小米饭,有点儿陶醉: “诶呀,真香!” 接着,赵月她们往上端菜。 大葱蘸大酱、插黄瓜菜、糖拌柿子、咸鸭蛋、茄子熬土豆、土豆炖豆角、青椒炒鸡蛋。 赵志鹏一个一个数着,一共7个菜。 虽然没有肉,但这么丰富的菜,过年也是吃不上的。 他们这次高考,是在招待所食堂吃的,大白菜炒胡萝卜和甩袖汤。 虽然招待所的菜里有少量肉,可比她们家这桌菜,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馋得他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八仙桌摆满了。 赵月说:“就这么多菜,开造吧!” 赵志鹏看看母亲。 母亲已经坐在桌边,拿起了筷子。 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弄了七个菜。 因为当地风俗,白事的菜才是单数。 不吉利。 “妈,是不是少个菜呀?” 沈淑娴说,“八个菜呀!” “我查七个。” “不能啊,我查好几遍呢。” “妈,你是不是不识数了,明明是七个菜。” 沈淑娴数了两遍,“哦,怎么出单了,是八个菜呀!妈呀,没有小鸡!小月,小鸡怎么没端上来!” 赵月咯咯笑起来,跑到外屋地端回一大盘菜。 “哥,你要考得不好,就别想吃小鸡炖榛蘑!” 沈淑娴笑道: “这丫头,把小鸡藏起来了,我老儿子考了好成绩,妈只顾高兴了,都没注意少了一个菜。” 赵月说,“馋馋我哥!” 赵志鹏问: “妈,哪来的小鸡?” “我把芦花鸡杀了。” “妈,没有就别吃,芦花鸡还下蛋呢!” “芦花鸡老了,下不了几个蛋了。妈知道你能考上,杀了它,咱们全家庆祝一下!” …… 夏天,太阳落山晚。 吃完饭,天还没黑。 赵志鹏出了家门,带着三个妹妹来到学校操场。 操场是沙土地面,比较平整,学生们放暑假了,有一个工友,还有一个值班的裴老师。 裴老师和屯子里的几个社员在打篮球。 董大毛愣和几个社员观看。 孩子们和半大丫头小子们在操场上玩儿。 他们有的跳房,有的跳皮筋,有的传球,有的溜铁环…… 几个姑娘媳妇在球场边撇着烟唠嗑。 到了操场,赵月、赵凤、赵岚就跟小伙伴们玩儿去了。 这是一队社员们晚饭后娱乐的地方。 劳累了一天,在这里玩一玩儿,放松放松。 除了生产队开会,这里就是最热闹的地方了。 裴老师是赵志鹏小学的班主任。 看到赵志鹏来了,裴老师放下篮球。 赵志鹏先打招呼: “裴老师好!” 裴老师面带笑容,“赵志鹏,听说你考得挺好!” 赵志鹏就等着人问他这句话呢。 他满是自豪的笑脸: “邱老师说我的成绩差不多够上北大清华录取线!” 裴老师非常高兴,“我就知道你的成绩错不了!” 操场上其他的人都围过来。 他们都想听听赵志鹏的考试成绩。 但他们关心的不是成绩本身,而是赵志鹏和老周婆子打赌,到底谁输谁赢! 当他们听说赵志鹏都可以考上清华北大,就都说周宝珠输定了! 董大毛愣不愧是打头的,考虑问题全面。 “大学士,还没发榜呢,你怎么知道能考上北大清华?” 赵志鹏十分自豪,“这不是我说的,是我们老师说的!” 董大毛愣说: “不要高兴过早,高考刚刚结束,卷子还没批呢,也许发榜没有你呢!” 董大毛愣说的也是,没有发榜,就定不下胜负。 于是,杜地说赵志鹏是自吹自擂。 裴老师就是大学生: “这可不是自吹自擂,我那时参加高考,考试结束,老师和学生聚在一起,对对考题,基本就知道大家考得怎么样了,和公布考试成绩的结果,差不太多。只要分数够了,录取通知书就会发下来,不会有问题!” 裴老师说话,还是很有权威的。 董大毛愣说,“这么说,大学士还真考上了!” 这时,魏宝珠腆着大胸脯子扭搭扭搭来了,一边打饱嗝,一边用笤帚糜儿抠牙。 和赵志鹏打赌后,她的耳朵就支棱起来了,逢人就探听赵志鹏的考试成绩。 她知道高考今天结束。 因此,下午就开始打听。 可是,她太心急,下午考试还没结束,她哪里打听得到。 于是,吃过饭,碗也没刷,她就奔操场来了。 听到董大毛愣说“大学士还真考上了!”她像挨了当头一棒,差点儿一屁股坐到地上。 从生产队到村头老榆树,小的溜儿有一里多地,爬还将就,要真是大头朝下走,心肝肺都颠倒过来,那就真没命了。 董大毛愣看到魏宝珠,说道: “周嫂,你输了!大学士考上大学板上钉钉!” 魏宝珠马上笑道: “哈哈,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大侄子怎么忍心让我大头朝下走呢!” 赵志鹏心里骂道,养汉老婆,我打记事儿起,你就没叫过我大侄子,现在套近乎,不好使! 其实,打赌的时候,赵志鹏就知道,魏宝珠倒立都立不起来,根本就不可能倒立行走,他只不过想让魏宝珠当众出出洋相,给父母出出气,解解恨。 “周婶,我说饶了你也不好使了。我们已经发誓,刘队长、打头的和全生产队的人都在作证,你想反悔也行,问问大家答不答应吧!” 魏宝珠面向众人,“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大伙能不答应吗。谁能忍心看我大头朝下走出村子呢,是吧!” 没有人搭茬。 别看在生产队开会时,董大毛愣站在魏宝珠那边攻击赵志鹏。 但他也恨魏宝珠。 魏宝珠也骂过他。 “周嫂,先别上火。大学士的事,现在就是预测,还是等到他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到时候就见谁输谁赢了!要是你输了,你也可以打赖,大伙拿你也没办法。刘豁牙子说了,你和大学士打赌时,淹死鬼也在会场,它都不会答应的,半夜三更会去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