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堂被拿下,可是惊坏了一些人。其中就包括‘青天司’的镇抚使罗柄忠,还有他同宗共祖的兄弟‘五城都军府’都军使罗柄义。这罗氏兄弟可谓一门‘双贵’,又同属后族中坚。然而他们与刘振堂走的太近,若此时还感觉不到危机,那就只能说太迟钝了。就在陈道玄回府时,罗氏‘双使’也碰了头儿。有些事须面议,他们不见面都不行了。至于谈了些什么,怕是没人知道。刘三坤的人已经盯紧了‘都军使’的一举一动,下一个目标就是这位‘都军使’罗柄义。陈道玄在陈府二门下马,入府第一句话就问老爷回来没?下人回应说老爷今日近午时就返府了。看来京兆尹陈叔平也收到了关于儿子陈道玄的传闻,带獬卫直接抄了刘振堂的家,这事可谓轰动帝京。穿过中堂抱厦,陈道玄见到了父亲。老陈已经在中堂坐着等儿子,他也估计儿子今儿中午会返回府中,果然被他料中。“三郎,动刘振堂是圣上的意思?”“父亲,刘振堂后面有刘惠妃,儿子动他前肯定要奏请圣谕的,昨夜……把内宫总管汪英都拿下了,刘惠妃也被送入了掖挺,”“啊……”这些事外面人可不清楚,刘惠妃被打入掖挺?这位宠妃好日子到了头,进掖挺伺候皇后了。这两年大事频发,先是皇后被打入掖挺,然后太子被废,继而失踪,现在又是刘惠妃送进掖挺,内监总管汪英被拿。皇城禁宫之中可真够乱的啊。“汪英?也是你拿下的?”老陈脸色都变的有些苍白了。“拿下汪英的是个老和尚,不过陛下还是把汪英交给了孩儿发落,只讲再也不想见到他……”陈道玄以手比划了一个刀砍的手式,就是说皇帝要这内监头子的命。“杀了?”老陈低声问。陈道玄摇了摇头,“父亲,还有些意外之事,汪英现在就死太便宜他了,他要是同儿子合作,说不定还能活……”“呃?”这话更叫陈老爷骇然失色,“三郎,断不可擅专,陛下要他死,你执行便是,留着祸害自己吗?”老陈是真急了,抓住儿子手臂晃了晃。陈道玄反托住父亲臂肘,附唇到他耳畔轻声道:“儿自然知道轻重缓急,有些事,都不好对父亲大人你讲,这个坑太深了,我们父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凡对我们有利的,就要想办法先保全,汪英现在活着,比他死了要更有用……”“可陛下若知你未斩他,岂不疑心降罪?不可自误啊。”“父亲,儿自有应付之法,不过有一桩事要请教父亲,”“你讲。”“宫中有个老和尚,父亲可知来历?”“……”陈叔平微微颔首,“如果还是那个老和尚,估计他……是为那位续命的,此僧不得了,乃高宗年间的圣僧,若仍在怕在百岁开外了……”“呃,他于何处宝刹修行?”“南城外‘乾坤山钦天峰神禅寺’,现任神禅寺主持大师都是他徒孙啊,为父知道那汪英也是高手,江湖流传有一个什么天魔教的,汪英可能是天魔教中人……不过在老和尚面前他什么也不是。”原来如此,还有‘乾坤山钦天峰神禅寺’这么个地方?更有什么‘天魔教’的江湖组织?“儿啊,高宗驭天之前,下旨亲封‘神禅寺’为大楚护国寺,此后的‘玄宗纯皇帝’和当今圣上都有召圣僧入宫守护,况且当今这位圣躬欠安……”这话的声音几乎压到㞘子底下了,就怕第三个人听到。偏偏门吱的一声开启,绿绮行入。陈老你的目光陡然变的锋锐起来,盯的绿绮俏面变色。“无妨,爹爹,绿绮迟一日入儿东路院……你先去吧,我与老爷聊些话,你回太太,一阵儿我们过去午膳。”“是,少爷。”绿绮小脸赫白,从未见过老爷眼神如此锋利过,在她心目中老爷是和蔼可亲的那种,谁知,老爷犀利起来好不惊人。若非少爷开口,怕要被老爷怪罪了吧?其实,又何止是怪罪?机事不密则失身,有些话能听,有些话不能听,传出去了就是阖府的巨灾。陈道玄扶父亲落坐,耳畔听老陈道:“三郎,成大事者,不可稍存仁心,绿绮你赶紧收了房吧,不是自己人,绝不可与闻绝秘,晓得了?”“是,父亲,孩儿明白了。”“哎……非是为父说你,你虽一朝伤愈精明不少,可到底还是年轻啊,在朝堂上摸趴滚打的哪个不是人精老狐狸?你一撅腚,人都知道你要屙甚么屎,圣上,这是拿我们父子做刀,只怕将来落不个好下场……”“爹爹,”“三郎,从你外祖父把‘诛邪’赐给你,我们爷俩儿怕是难以再翻身了,哎……”不愧是三甲‘榜眼’,陈叔平的睿智可非摆设,他一眼就看透了‘武陵侯’的用意。“爹爹,那也未必……”陈道玄目中现出冷芒,又附父亲耳畔说了句什么。下一刻,陈叔平满脸惊诧,然后化为了惊喜震骇,他简直不敢相信儿子说的。“当真?”“爹爹,恩师还点明,我外祖乃是他师弟在多年前逐出师门的一个弃徒……”“啊?原来如此。”陈叔平都震惊的无以复加,“三郎,你这气运逆天啊。”“爹爹,此事,再不可传六耳,尤其不可让母亲得知,否则儿怕母亲想不开……”“为父晓得、为父晓得,”陈叔平都激动的搓手了,万万想不到儿子会如此机灵,更有逆天的气运加持。“爹爹,若那汪英果然是‘天魔教’中人,只怕很快就会有来接触儿子吧?”“为父也在忧虑此节,天魔教势十分庞大,尤其在江南更是一呼百应,而我朝重兵皆屯于长江以北,对江南的震慑远远不足啊,”“爹爹你是担忧江南会起烽火?”“小乱子肯定不断,但也难起大势,毕竟本朝还没败落到遍地烽火的危境中,四大国公对百万边军的影响是极大的,你外祖父也不差,什么揭竿义军之类根本连称王机会也没有,偏偏四公一侯也形成了微妙制衡,谁都不敢擅举兵事,因无大义名份,谁先跳出来谁先死的难看……”“爹爹你是讲,便是当今圣躬有恙,这天也崩不了?”“……”陈叔平颔首,“崩不了的,谁都没有大义名份,谁想改朝换代,必然先被夷灭九族,四公一侯都相互盯着,就等哪个蠢货先动手,他们好一起出手剪除一个对手,若外有强蛮入侵,内则遍地烽火,朝中有无圣君,那这天就真有可能崩,但现在看来这种可能不存在,外暂无强蛮,内暂无强匪,所以,即使宫中那位拖着病体也能撑住这‘天’,危局,便只有嫡争。”听父一席话,胜读十年史。至此,陈道玄对本朝的状况也就有了个大概的认识。但具体还有些什么变化,就要他自己去接触了。……膳后,陈老爷同太太说,把绿绮送东路院吧。太太也听绿绮说无意闯进中堂,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话。按照老爷的脾性,不把绿绮给了儿子,那就可能灭口,与闻机密者只能是自己人,这是陈老爷的法则。东路院,正堂中。几个婢女都静悄悄的侍立着。就在刚刚,被太太点名送入院的绿绮一个人进了内室。内室里只有陈道玄。绿绮跪在少爷锦榻前,低垂着螓首。然而,此时,陈道玄没在她美眸内看到一丝惊惶。准备午休一下的陈道玄已只剩下了内裳,软胄甲脱去扔在一边,诛邪搁在金色细鳞片的软胄甲上。“紫裳,你也进来,”抱着紫裳睡过一夜的陈道玄现在回想起来,她肌体韧度远超一般人,再结合刚刚绿绮‘恰巧’入堂一事,有些东西似呼之欲出了。“爷,”紫裳入来一见绿绮跪在那里,她便也和绿绮跪在一起。陈道玄突然俯身伸手过去托住了绿绮胸前一陀。这叫绿绮很是吃了一惊,但也仅是以手掩嘴,却未拒少爷的魔爪,她惊羞之下,连雪颈都红涨起来。一边的紫裳亦是粉面染绯,檀口微张,强忍着没出声儿。陈道玄掂了掂,捏了捏,收回了手,微微一叹。二婢的四只美眸含羞死死盯着少爷的俊脸。“你们都不简单呐,”这句话莫名其妙,没头没脑的,可绿绮紫裳相视了一眼,心中却泛起微澜。她们脸上的羞红也渐渐消失。她们的明眸却更加灿亮,甚至,隐隐现出精芒。“你们不该是冲着‘武陵侯’来的?怎么会在我陈家?”“……”“还是说你们后面有高人指点,估测我陈家要出麒麟?”“……”二女再次互觑,仍一言不发。“看来我陈府是八面漏风的筛子啊,也罢,传个信儿给你们幕后的那位,与我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但总要拿出几分诚意的吧?还是说我陈鸿吉不够份量?”“……”二婢仍一言不发,只是跪的整整齐齐。陈道玄点点头,“那明儿个叫你们见识见识爷的份量,你们提前准备一下,明儿上午陪爷去‘神禅寺’上个香……”神禅寺?至此,绿绮紫裳的粉面终于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