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远脱下手套,检查培养皿状态无误后,又盯着其中一个圆柱形容器看了许久,这才转身离开。想了想觉得不妥,又在电子屏幕上设置了一些程序,这才满意颔首。望舒僵着已经发麻的腰,不敢揉,生怕坏了事。弓着身,憋着不懂,望舒觉得自己像一只猫咪,傻乎乎趴在屋顶上。棠棣看准时机,在清远彻底走后,这才拽着望舒从天花板上摸了进去。一切算的那样准。这是一个极具现代科学气息的实验室,设备自带替换电能。从这个并不狭小的空间里,能听到仪表计量平稳的滴滴声,无一不彰显仪器精良复杂。这里的设备从何而来,又在进行着什么秘密实验?望舒沉思,左顾右盼。眼前的大型圆柱形玻璃缸,一连有好几个,还有各式大小款式的容器里,泡着分解的人体部位,数据板上是螺旋体DNA的一段段拆分,重组,模拟着各种可能性。最中央的一个圆柱形玻璃钢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青丝在水流间隐藏不住一张秀丽清丽的脸。奇怪的是,这个女孩身上有伤,伤痕很整齐,手臂、膝盖、腰身都有淡红色的平整的疤,但给人的感觉是并不协调,像是被完整割下换上过似的。棠棣看到最中央的那个玻璃缸中紧闭双眼,赤裸着,像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的女子。心跳顿时慢了半拍,低下头思索着,一股熟悉的感觉漫上心头。一股奇异的力量吸引他慢慢走近:她,乌发如瀑遮盖了大半边身躯,肤如凝脂,体态纤细,然,毫无生机。他很快假设了一种可能性。在发丝被水流荡开,在看清面庞之时——他感到不受控制地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抬头睁大双眼,像是连魂都没了。这是……我妻!我走后,你遭遇了什么?究竟是谁!望舒未觉棠棣的不自然,手头上忙碌着,试图去破译电子屏上的密码。“咦,还要有密码才能使用?”望舒拨弄着跳跃的荧光屏。“棠棣,你设置的初始密码是什么?”她从小被选为穿梭者,没点本事哪行?十指如舞动的精灵,思绪飞动。“棠棣?”她以为自己问得不真切,重复道。棠棣终于给了一个反应,看着电子屏上,望舒入侵破开的页面窗口处,飞速地按了几个数字。“重启成功。”冰冷呆板的机械声响起。望舒一阵欣喜,嘴角漾开笑容看向棠棣,却发现他眉心紧蹙,好想帮他抚平。“选择便携模式,我要带走这个标本”棠棣整个人冷静得可怕,气场有些不同,平静地说完这句话。“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从刚才进来我就察觉了”望舒有些犹豫,怕是再次看到这些,令他陷入了回忆吧?不知道对他来说是喜是忧,决定问问。只见,棠棣肩膀以肉眼看得见的幅度微微抖动了一下,低声说:“我没事,抓紧时间”“真心之所系,深情之所依。棠棣,我们既已相恋,你便不能像以前那样一个人闷着了。我便有勇气与你一起承担一切。让我做你的知心人而非一直被你保护,好吗?”已经将其他设备收进那个似是能容下所有的玉佩中,望舒有些怔怔地看着剩下的那件被被棠棣一直盯着的容器,望着的那名女子。心里一丝丝不安逐渐放大,明明是第一次见,却在看到了之后让人移不开眼。又缓缓对棠棣道:“说出来,我们一起,让我陪你。”望舒扯扯棠棣衣袖,眼神坚定,她并不怕知道真相本身,怕的是连求真的机会都没有。棠棣叹了口气,别开眼不再看容器里的她,胸中带着莫名的悲哀,就像平静的湖中被人投进一枚石头,漾出一圈圈涟漪,回去必须得解释,不然小女人要吃醋了。他揉揉望舒的头,无奈一笑:“你在想什么呢,不过是些陈年旧事让我愣神,她的确与我渊源不浅,我会找机会同你好好解释。但是我知道把握现在才是最重要的——眼前人,放心尖。”“嘟—嘟—嘟—嘟”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响起。“糟了,快走!”望舒眉间闪过忧虑,拉上棠棣就要跑。“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伴随着狡黠而放肆的声音的,是出口被关闭的绝望。清远双眼眯成一条缝,眼里是危险与奸诈。身后跟着那个总管女童,还有一批侍卫挡在面前。“想不到你还活着,别来无恙啊”清远恶狠狠地问候道。“在我的偶室里,一切灵都将无所遁形”清远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扬起下巴。望舒挡在棠棣面前,回瞪它。棠棣现在没有躯体,劣势太明显了。“哼,老天不收,就是为了我清理门户!”棠棣声音里隐含着悲痛,又有着决绝的恨意。“是在讲自己养虎为患么,哈哈哈哈恭喜你说对了,你,羊入虎口死路一条!让我为你解脱吧”它兴奋难耐,大笑出声,落网之鱼找了那么久总算是找到了。它手里掐诀,嘴里喃喃:“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伽弥腻,伽伽那,枳多伽唎娑婆诃”往生咒作用在棠棣的身上,他全身一颤。身子像是被无数条线划开,痛到极致,只能跪坐恨不得可以挣扎在地,依旧咬牙坚持抵抗。望舒气急:“忘恩负义的家伙”猛地向前冲去,将清远扑倒在地,将它的念咒打断,为棠棣争取逃生机会。棠棣大喘着气,站起。“好姑娘,给我时间”望舒点头,掏出匕首,回忆起格斗的一招一式,杀截涌向棠棣的家丁。棠棣额头渗出了汗,暗自祈祷不会失效。有了宝贵的时间搜寻,他终于从玉佩里拿出一个闪着蓝光的物品,注入自己的精神力,同时对准了清远,捏碎。“呼呼,偿命来!”他吼道。清远怪叫一声,抱着头蜷成一团,“啊,都给我上,抓住他”诡异女童带领家仆便如潮水般涌向棠棣。望舒忽然想起什么,嘴角一扬,扑向它。她喊:“你不记得我了吗?”,成功让清远愣神了一秒。够了,她心想。快速近身,用手肘一撞清远的肚子,趁他松手呼痛,探出死神之手,却被警觉的它躲过。距离不够,但,它这一躲就把弱点露了出了。望舒冷哼,一把抓过指环砸向它后脑勺,险险碰到了那个凸起。她凝视它的变化,心脏快要蹦出来,成败在此一举。不出所料,芯片成功被吸出。她开心得快要忘了身在何处。清远双眼瞪大,不明白为何明明躲过的偷袭,依旧被得了逞。它引以为傲的人偶师身份,也更改不了它非人的事实。棠棣是最了解它的构造的,哪怕,如今无躯。放大的瞳孔含着泪,四肢渐渐不受控制,已经没有了记忆的它,执着地爬向中央容器里的女子,伸着手,嘴里含糊不清的抓着逝去的记忆,还没够着,便慢慢僵掉了。望舒好像听到了不断重复的“望月”二字,极轻极柔,像是对爱人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