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剩悻悻地走出护法部。远远地,看到徐灵和娥姿的影子。那二人见了他,急忙避开。但是,他追上去,大声道:“二位大神最近是不是很闲啊。”二人一左一右看着他。从娥姿的方向看到他的半边脸,妖艳无比。从徐灵的方向看到他戴面具的半边脸,又黑又枯,形如恶鬼,令人毛骨悚然。若非戴着这面具,他根本不敢走出护法部。他当然也意识到了二人的眼神,内心恚怒无比,却强行压抑了怒气:“二位鬼鬼祟祟的这是干什么?”娥姿嬉皮笑脸:“我们只是想向掠剩尊者打探一下,这安天大会的主题到底是什么?”“你打探这个干什么?你什么居心?”“问一下也问不得?”徐灵也道:“我们在这吃吃喝喝这么久了。可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没啥事的话,我们看是不是该回去了?”回去?掠剩冷笑一声:“只要二位自忖能随意通过验视仪,那想走就走。何必多问?”娥姿不以为然:“我们进得来,自然就出得去。”“是吗?那为什么这么多大神,一个都没出去?”徐灵面色大变。娥姿还是不以为然:“柳三月不就出去了吗?”柳三月,柳三月!一听到这名字,掠剩就火冒三丈。他当然知道娥姿和柳三月私交不错,顿时越看娥姿越觉得该死。“柳三月出去是出去了,但是,他也休想再进来了!嘿嘿,此生,他再也没有机会踏进此地半步了。”娥姿也变了色:“凭什么不让他进来了?难道他不回来继续参加这场盛宴了?”“哈哈,他还敢来?他破戒了,你们知不知道?再来就是自投罗网。”徐灵笑道:“他不来不就没事了?没准,他压根就不想再来了。”娥姿:“只要他不来,我就不信,有人能追下去找他打击报复?”掠剩不理二人的冷嘲热讽,得意洋洋:“二位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本来,按照你们的级别,你们都是没资格站在这里的。现在能站在这里,已经是额外的幸运了,搞不好,这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幸运了。”娥姿大怒:“什么叫已经是额外的幸运?我们也是凭本事进来的好不好?”“凭本事?就你俩?”“我们当然不如你有本事,毕竟,你动不动就纵凶屠杀一城,被人家哭得天下皆知,我们哪来这么大的本事?”掠剩不气不恼,只是鄙夷地扫过二人,诡异一笑,扬长而去。娥姿呸了一口,骂道:“都成半脸鬼了,还这么嚣张。柳三月这厮,真不该手下留情,不如直接干掉他。”徐灵却心神不宁,一直看着东天西门的方向。“徐大仙,喂,徐大仙,你说掠剩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说我们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机会了?”徐灵转身就走。娥姿追上去:“徐大仙,你干嘛?”徐灵的脚步更快了,一直走到东天27门最僻静处才停下来。娥姿见他面如土色,很是奇怪:“徐大仙,你干嘛这个见了鬼的表情?掠剩只剩下半条命了,你怕他干嘛?”徐灵摇摇头,低声道:“你还没发现端倪吗?”“什么端倪?”“前天,我偷偷试着离开,但是,发现走不了了,因为每一道出口都增加了验视仪。”“这很奇怪吗?你进来之前不也过了?出去有何难?”徐灵的声音更低了:“你有所不知,有几个小神说有急事,先后离开,但是,在出验视仪时,统统被吞噬了。”娥姿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他们能进来,为何不能出去?”“彩衣使者说这是因为那些小神之前隐瞒了行踪,现在被复检出了劣迹。可是,他们也不想张扬这事,所以没有外传。”娥姿顿时面色煞白:“什么意思?验视仪又升级了?验视仪加个现心池,又准进不许出,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徐灵也面色煞白:“我们来了这些天,可是,除了纠察灵官,再也见不到任何正主。别说第一代大神,就连第二代大神也踪影全无。这在以前,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可是,既然是安天大会,那安的到底是什么天?到底是什么会?一直让我们在这里等着,到底是要干什么?”“要不,我再去问问纠察灵官?”“那个老滑头,滴水不漏。你看掠剩,分明也是去问他的,可看样子,也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娥姿急了:“那怎么办?虽然这里的美酒仙果我都很喜欢,但是,我还是想回去了。要不,我们直接走了算了?”“你不怕被验视仪吞噬?”“你也说了,被吞噬的都是小神。你看柳三月,不就顺利出去了吗?”“他出去倒是出去了,只怕再也没法进来了。”“就现在这样子,只要能出去,不再进来也没啥了。”徐灵还是摇头,愁眉苦脸的:“这事只怕没那么简单。我总觉得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表面看来,大家来去自如,可是,到处都有无形的阻拦。再比如那个现心池,到底是什么意思,到现在也不公开规则,搞得人心惶惶……”“你的意思是他们专门拿现心池抓我们的小辫子?莫非大家真的都有小辫子?”徐灵的脸色更难看了。娥姿忽然意识到,他的“小辫子”一定不小,不然,不至于如此惶惶然了。徐灵继续道:“再比如柳三月,我总觉得,是有人巴不得他离开……”“你说掠剩?”“掠剩哪来这么大本事?否则,就不至于走到今天了。”娥姿低声道:“要不,我们去查一下?总不能不明不白一直被软禁在这里吧?”徐灵听得“软禁”一词,苦笑一声,叹道: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词会用在我们自己身上。林花照很快就爱上了柳原的白鹤。其实,这鲜红嘴壳、墨黑翅尖、通体雪白的水鸟并不是白鹤,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所以,就直接称其为白鹤了。每到清晨,这些白鹤就煽动翅膀从高高矮矮的穗草丛里飞出来,一时间,天空中全是烈焰一般的红,雪一样的白。最初的时候,需要柳三月吹口哨,白鹤停下,她才能上去。后来,她自己一声口哨,轻易就能飞身上去了。白鹤,飞得无边无际。她每每看得叹为观止。以前,以为锦关城已经很大很大了,东西南北,几条大街,鳞次栉比,几十上百万的人口。等飞到天空,才知道柳原那是无边无际的……无边无际的湖泊、无边无际的沙滩、无边无际的草地、无边无际的花海……柳原,一年四季都是春天;柳原,全是你所不能想象的极致美景。但柳原也很单调,除了成群结队的飞鸟游鱼,并不再有别的什么动物。有时候,她会想,柳三月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多久?会寂寞吗?想着想着,背后忽然多了一个人。白鹤完全没感觉到这突然增加的分量,依旧展翅稳稳地飞着。他轻轻抱住她的腰,将脸贴在她的后面脖颈上,微风把她的黑发吹拂,懒洋洋地扫在他的脸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他呼吸着这淡淡的香气,就这么一直搂着她的腰,任凭白鹤一望无际地往前飞。偶尔,他会看看一掠而过的流云,被烧成血一般红的晚霞,很惬意地闭上眼睛,仿佛少年时代的美梦,终于成真。他只是后悔,耽误了这么久,浪费了这许多时间。并不是因为怨恨,也不是因为死去的林老先生。仅仅是为了看看那“验视仪”到底是什么鬼。仅仅是为了看看,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场盛会。看过了,几次进进出出,也就那样了。白鹤慢慢地飞低了,也飞慢了。林花照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你真的没事吗?那个什么安天大会,你不能再去参加了吗?”他笑起来,低低的:“能走出来,也许是天大的好事。说不定娥姿他们正在羡慕我。”她好生诧异:“为什么?”“天上,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尤其是这一次,所有被困在现心池的人。他很庆幸,自己终于找了个借口,再也不要返回去了。林花照还是有些忐忑:“那他们还会不会下来找你麻烦?”“至少暂时不会。”暂时不会?他的嘴唇轻轻贴在她的耳边,享受着这少年时代就渴望无比的软玉温香,声音微微沙哑:“你放心,以后没人再能伤害得了你。”她忧心忡忡:“我怕有人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