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就收拾好东西,和王刚回到了县城。接活的人必须保证随时都能被中间人找到,所以我和王刚就在靠近风水街的一条巷子租了一间房,下面有个茶馆,汇聚了大量跟我们一样等着接活的人,同行间经常切磋手艺,也有互相看不对付的,所以经常打架闹事。几天后,我和王刚同时接到卫老板发来的短信,告诉我们牙行有业务了,问我俩有没有兴趣接。这单任务的报酬比较低,大多数同行都不太愿意费这事,但我俩日子紧巴巴的,一听说能来钱,立马跑得飞快。半道上,王刚反复叮嘱我,“陈凡,这可是我们俩第一次生意,待会见了雇主,你可千万得沉住气,别让人看不起知道了不?”“雇主有权利中途换人,咱俩要是表现得不好,指不定忙活半天分文没见着,那可丢脸丢大了!”这胖子哪里都好,就是老爱在我耳边碎碎念,我挺烦他这一点的,跟赶苍蝇一样地挥挥手,“胖子,你别说话了!”进了杂货铺,我俩同时看到了雇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着打扮也不怎么讲究,而且长着一张苦瓜脸,一看就没什么油水可捞。我打量了雇主一样,发现他父母宫上有一道很浅的靑气,疾厄宫和夫妻宫的位置扁平,甚至有一些塌陷,可见是刚死了父母,而且夫妻俩都有疾病缠身。尤其他子女宫那里的皮层,塌得更事厉害,说明这人不可能生出孩子,或是有了孩子,注定过早夭折。看相的门道很多,我学得比较浅,更深的我就看不出来的,但见他这一脸的倒霉相,想必猜得八九不离十。王刚一进门就笑上了,抓着雇主的双手使劲摇晃,“在下王刚,这是我哥们陈凡,你有什么需要解决的事情,找上我们,包你满意!”这家伙说话跟个拉皮条的鸡头一样,让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中年人看了看陈刚,又看了看我,表示出很大的疑惑,将脑袋转向柜台里边,对卫老板说道,“这两个师父能行吗,我家可……”卫老板正用手指轻轻拨着算盘,抬头瞥他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忙活,“你给的价钱就这么多,我们这儿的确有上了岁数的老师傅,但光出场费就要一万,你肯出,我马上替你联系。”卫老板在这一行的门道很深,服务行业,从来就是我们求着客人的,但这个行当却有所不同,凡是找上门来的,有哪个不是一身麻烦?花再多钱也端不起架子。“好吧,”中年人很无奈地点点头,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李勇,在平田镇上开了间小卖部,前几天我妈因为犯病死了……”经过他一番讲述,我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李勇这个人比较惧内,和老妈关系说不上好,他家媳妇人脾气特别火爆,动辄就对婆婆非打即骂,老人早些年被检查出得了肺癌,本来还能多活几年的,但李勇老婆却嫌看病贵,给老人断了药。开始觉得不对劲,是在他老妈死后的第三天夜里,两口子正在被窝里热乎着呢,突然听到厨房传来一声响。他以为是家里的老鼠,就没在意,不想厨房里的动静越闹越大,像是有人在在砧板上砍肉,等两口子披上衣服去看的时候,发现自己家养的老母鸡被人活生生拔了毛,用菜刀砍断成了好几段。更诡异的是鸡身上的肠子和肉脏都不见了,腹部有很多牙印,像是被人啃掉了。第二天,他老婆就开始发高烧,怎么看都不见好,而且大晚上说胡话,不知怎么的,居然数落起了李勇小时候的一些事。这些事,他老婆是不可能知道,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家老妈死后阴魂不散,上了媳妇的身。听到这里,我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唯独王刚这小子嘴欠,还多嘴问了一句,“你妈半夜宰鸡,肯定是生前吃得不好,干嘛只吃鸡肚子里的内脏和肠子,不啃鸡腿呢?”李勇脸色很难看,犹豫了半分钟,才遮遮掩掩地解释说,“我妈生前喜欢吃鸡的内脏,每次杀鸡,我都会给她……”“屁!”我鼻孔里哼了一声,眯着眼睛看向李勇,冷冷地说道,“怕是你媳妇太节省,不肯给你妈吃鸡肉吧?”“我……”李勇脸色煞白,肩膀抖了几下,很心虚地看我一眼,又很不耐烦地说道,“那你到底能不能解决?”我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慢吞吞地说道,“那你想怎么解决,是希望我出手把你老娘打得魂飞魄散呢,还是直接超度?”“能超度的话,当然超度好一点……”李勇说话的声音很小,还有一句潜台词没说,倘若不能超度的话,恐怕他也并不会介意我将他老娘的魂魄打散。我越听越气,姓李的这么糟践自己老娘,这是活该造报应!我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冒昧问一句,你们两口子直到现在都没生小孩吧?”李勇用很震惊的目光看着我,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站起来说道,“这活我可以接,但是酬金必须翻倍,要不然,你爱找谁找谁!”卫老板停下了拨弄算盘的手指头,望着我轻轻咳嗽一声,我和他对视一眼,耸了耸肩膀。他这是在提醒我别越界,价钱是右中间人去谈的,我们只需要老老实实干活就行,我刚才说的话,的确很不合规矩。李勇将目光望向了卫老板,想听听他的说法,可卫老板自从咳嗽一声过后,又去忙自己的事情,装作没看到。被我逼得没办法,李勇才咬咬牙,“行,我把酬劳翻一倍,你们快点去我家解决这件事情!”“慌什么,”我不缓不慢地坐回椅子上,轻轻押了一口茶,“定金先留下,明晚我再去!”“为什么!”李勇都快急哭了,瞪着眼睛看我。我轻轻放下茶杯,“不该问的别问,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其实原因很简单,我只是单纯看这王八蛋不爽,想让他多受一天煎熬罢了。从卫老板门面中出来之后,王刚一直夸我会谈生意,没想到三两下就把报酬提了一倍,同时也好奇地问我,“你是怎么看出李勇没孩子的?”我用十二命宫里的道理跟他解释,李勇面相残缺,脸上凹凸不平,还生着很多暗疮,而这些暗疮的位置,恰好将他命宫掩盖住了,证明这人一辈子都不会有好报,到死也特别凄惨。而且他命宫快到头了,额头上皱纹特别深,像蜘蛛网一样,就算我和王刚替他解决了这次麻烦,也注定活不久。听完我的分析,胖子忍不住冲我伸出了大拇指,叫了一声哥!当晚回家,我和胖子准备好了明天需要的东西,这小子居然还特意跑下楼,去超市买了一瓶小酒,给自己和我满上,说开门大吉,庆祝咱哥们一炮而红,让我必须一口干了!我酒量不行,第二天起得很晚,掐着点坐车去了平田镇,下车的时候,天色都快擦黑了。胖子问我,这么晚才过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让他别心急,按照李勇留下的联系方式,拨通了旧手机。电话那头,李勇的声音不知是哭还是笑,一个劲埋怨我现在才来,他家都快被闹翻天了。在电话那头的指引下,我和胖子进了李勇家,进门就发现了一股很强的怨气,凝聚在他家其中一间屋子里经久不散,不用说,这间屋子就是老太太咽气的地方了。人死之后,会有“头七”,在这段时间里,鬼魂一般是不会离开死亡地点的。如果生前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他们也会在这个时间段里解决,而李家阿婆的心愿,估计就是带着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人一起“走”吧。拿钱就得干活,我和胖子摆开阵势,在他家门口洒了厚厚的一层灰,又从瓦罐里取出了无根水,用桃子沾上,滴落在老太太生前睡的那张床板上。无根水刚把床板浸透,上面就浮现出了一道人影,像是被人用毛笔画上去的一样,摆开一个“大”字。胖子被吓了一跳,拽着我的胳膊,脸色发青,“这个鬼可不好对付,怎么怨气这么重,都渗进床板了!”我冷着脸回他一句,“假如以后你儿子儿媳妇也这么对你,你就知道为什么了。”李勇也看到了床板上的黑印,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赶紧抓着我的手,求我一定要救救他。我叹了口气,“老太太怨气很重,你赶紧和媳妇一起跪在床前磕头吧。”“可……”李勇一脸为难,吱吱呜呜地说道,“我家婆娘不敢在家住,出事第二天就回娘家治病去了,大师,会不会有事啊?”我语气阴寒,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那你就自己祈祷,希望你媳妇今晚能跑得过你老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