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因为没有按照陈致庸的意图,去重庆侵吞楚家的产业,反而去把那块石头给买了回来,陈致庸不着调楚河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楚河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沉得住气,办好了几件事情,自以为对陈家有了恩惠,和陈家结亲是板上板钉的事情,就重新回到了刚来江油的本性,被楚守元蒙骗,炫耀一下自己的能耐,一时头脑发热,就把石头给买了。陈致庸心里有了这个想法,面子上虽然没表现出来,言语上就冷淡了点。楚河好像是个较敏感的人,知道自己这件事情,让岳父不太满意,也就不再每天里往陈家跑,自己在江油到处闲逛。陈致庸私下听说,楚河在向其他的商户打听,询问铺面佃金,看他的想法,是想自己开个店铺。陈致庸心里想着,是不是要把楚河叫回来,两翁婿好好商量一下今后的生意。这日,陈致庸正在书房拿着书,看了一会,心里烦躁,开始静思。听到门外陈淑和在轻声说话:“父亲在吗?”“有什么事情?”陈致庸说道,“你进来说。”陈淑和走了进来,站立一会,只是低着头,身体拘谨。“你有话要问?”陈致庸问道。“我想问问,”陈淑和声音细若蚊声,“我和林家少爷的亲事,定在什么时候?”“你说什么?”陈致庸把书放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什么时候和林家少爷成亲?”“下贱!”陈致庸一记耳光打在女儿脸上,“你要不要脸,哪有未出阁的女儿家主动提出嫁人的。”陈淑和挨了父亲的打,仍旧把头低着,站在原地。“你还不滚!”陈致庸指着女儿骂道,“你哥哥不成器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一点廉耻都没有!”过了几日,楚河从向家掌柜那里听到消息,陈家出了点事情,陈家的小姐生病,去了两个郎中,都被陈致庸骂了出来,看样子陈家的小姐病得不轻,郎中治不好,让陈老爷大发雷霆。楚河听了这个消息,从向家告辞,走回客房,让太白楼的伙计端了酒菜进屋内。楚河倒了两杯酒,自己把一杯敬到上首,自己跪下,一饮而尽。然后在房内喝得大醉。果然又过了几日,陈致庸在一个傍晚,亲自到太白楼的客房来拜访。楚河穿戴整齐,坐在房内,端端的等着陈致庸走进来。陈致庸和走进来后,楚河拱了拱手,“岳父有事情吩咐?”陈致庸看见楚河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怒气大炙,但是言语仍旧平稳,“我一直在等毛先生从缅甸把你父母首肯的消息带回来。”“快了快了。”楚河说道,“路途遥远,过不了几日,毛大师也该回来了。”陈致庸嘴角抽搐,忍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朝幕,你的为人和身世,我都是看中的,你也不小了,我看你和我家女儿的亲事,就着手办了吧。”“您是江油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一定要多加准备,把亲事办的妥妥当当的。”“也是。”陈致庸说道,“我也要好好操办一下。不能让旁人耻笑我家寒酸。”“那这样吧。”楚河提议,“两个月的时间应该够了。我们择一个两个月后的吉日。。。。。。”“两个月时间太长,”陈致庸说道,“还是提前几日吧。”这话一说,楚河和陈致庸心里都明镜似的。楚河看着陈致庸委曲求全来恳求自己,心里一股快意升起。故意不立即回答,就是看着陈致庸在自己面前强忍怒气,又不敢发作。僵持一会之后,楚河松了口,“一切就听岳父大人做主啦。”陈致庸拱手告辞,转身走了。留下楚河冷冷看着他离开。陈致庸回到家,向下人询问陈淑和在那里,下人回答,小姐在厨房找吃的。陈致庸再也忍耐不住刚才在楚河那里受的恶气,快步到了厨房。看见女儿正拿着一个萝卜,愣愣看着自己。陈致庸一把将陈淑和手上的萝卜打掉,又回手打了女儿一嘴巴,“你做的好事!”发了一顿脾气之后,陈致庸才回到中厅,招呼管家和账房先生,一起商量小姐的婚事。陈致庸安排完毕,回到房间休息,想起刚才看见女儿的模样,一把将书桌上的笔墨都给扫到地上。陈淑和这几日已经挨了父亲几次打,知道父亲被自己气到了极点。前些天开始,自从发现自己月事没来,就知道大事不好,那林家的少爷当日做的恶,已经留下了恶果。陈淑和慌乱几日,知道这事终究瞒不过去,才去找了父亲,父亲的反应,陈淑和早有准备。过了几日,陈淑和身体上的反应越来越明显,被陈致庸知道后,请了医生来,医生给陈淑和把了脉,脸色古怪,回头去了陈致庸书房,马上就被陈致庸用茶杯劈头盖脸的砸过来。陈致庸又请了一个医生,情形仍旧是一样。这下陈致庸就明白了女儿为什么要想自己询问婚期。于是走到陈淑和房间,去向女儿问个究竟,陈淑和那里肯说,只是垂头沉默,一言不答。“是不是你哥哥出事,我在绵阳的那两日?”陈致庸想明白了。看见女儿没有否认,对着女儿骂道:“你们两个畜生!”陈致庸问清楚了缘由,心里左思右想,只好放着老脸不要,亲自去问楚河,回来后,更加愤懑。看来林朝幕这人一点都不傻,故意把事情做在前面,现在木已成舟。再也顾不得打探林家的底细,只能把女儿嫁给他。江油的玉石商户,都在私下耻笑陈致庸,陈淑和未婚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作为笑谈,到处流传。不仅是那两个郎中漏了口风,就是林朝幕林少爷被交好的少年子弟问起的时候,并不否认。那些富家少爷,都称赞林少爷的本事,是怎么偷偷做出这等香艳的美事,问道细节,都是污秽不堪的言语。这些话或多或少传到陈致庸的耳中,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陈致庸这些天来,根本不敢在江油抛头露面,只当是当做旁人的耻笑都不存在,加紧安排女儿的婚事。让女儿和林朝幕成了亲,这些风言风语,也就没了意思。虽然陈致庸如此安慰自己, 但自己也知道这是掩耳盗铃而已。好在林朝幕对陈致庸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陈致庸怎么打算,他都一口应承。一个月后,陈淑和虽然还没到显怀的月份,但是在陈致庸的眼中,女儿肚子已经高高凸起,女儿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自己的耻辱。在婚事的前两日,陈致庸和楚河商量的时候,楚河突然说道:“岳父,我在成婚那天,有个不情之请?”陈致庸咯噔一下,这小子果然要趁着机会要挟自己,不知道要在自己身上讨到什么好处,如果狮子大开口,自己该如何是好,只能先应承下来,来日方长,慢慢做计较。没想到楚河说道:“岳父大人还记得当初卖给我的那块石头吗,我想在成亲之日,把那块石头切开。”“这是什么道理?”陈致庸听见是这个要求,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但是仍然问道,“为什么要选在成亲的日子。”“岳父大人从来不赌石。”楚河委婉说道,“其实赌石,是很有讲究的,一定要选个吉日切开石头,在云南,很多玉石商人,在切石头之前,要专门到庙宇里求神拜佛,更有甚者,还要专门在乡下找了处女,在拿吉日开苞,求个好彩头。。。。。。。。”“你在说些什么!”陈致庸听见楚河越说越下流,再也按捺不住,“朝幕,你把我家淑和当做什么人了。”“岳父大人,”楚河说道,“我和小姐成亲的日子,正是个上好的黄道吉日,当我把石头切开,得了翡翠,那是我们林楚两家喜上加喜的好事啊。”陈致庸自知失态,心里想着这事,也算不上林朝幕在刁难自己。于是脸色恢复,“那就听你打算。我们都是做玉石生意的,也不是什么失礼的事情。”“谢谢岳父大人。”楚河大喜过望,对着陈致庸拱手。陈致庸却觉得林家少爷现在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怪异,阴阳怪气。九来自缅甸的林家大少爷林朝幕和江油的名门望族陈家小姐就在这一日成婚。由于林家远在他国,也就顾不得许多繁文缛节,亲事就在陈家办理。陈致庸花了大把银两,把婚事办的铺张浪费,陈家上下都张灯结彩,喜庆非凡,陈致庸请了江油几乎所有达官贵人和同行商人,为的就是,在今日把前些日子的腌臜气,一扫而光。那些同行商人,更是知道在婚事当日,林家少爷,要把一块茅石给切开,这等新鲜的事情,当然不能错过。从早到晚,陈家的宾客络绎不绝。在江油的宾客早早到来,离得远的宾客,也在前几日得到消息,纷纷赶来造访。楚河和陈致庸各怀心思,都做出喜庆的姿态,迎接客人,江油的玉石商人,无论和陈致庸有没有过节的,都来了。江油的县长也亲自到访,看见了陈致庸,拉着陈致庸的手,嘴里道贺,“陈老爷啊,朝幕这个好女婿,可是我介绍你认识的,你可要记得我的这个人情啊。”陈致庸不敢怠慢,连忙道谢。安排县长就坐。楚守元也从重庆赶来,参加婚事,这个礼数,他还是不敢怠慢的。婚礼从早上闹到晚上。在拜天地之前,众人都在陈宅院内同吃宴席。陈家下人,把那块石头放到院内空地里,工匠已经准备妥当,楚河对着众人说道:“今日是我林朝幕的大喜之日,我就把这块石头给开了,让大家开开眼界,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成色的翡翠,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开不出翡翠,我也不灰心,因为陈家小姐能嫁给我,这福分,再贵重的翡翠也比不上。”陈致庸听着林朝幕话说的周全,心里反倒觉得前几日对林朝幕的忌惮,是自己太多心了,现在女儿已经在和林朝幕成亲,那些龃龉,也就可以翻过不提。这边楚河的心思,却和陈致庸天壤之别。楚河看着工匠正在切开石头,所有人都凝神静气,看着石头一点点被切开。楚河记着当年母亲说过,自己飞父亲从没走眼,病死之前,还泣血在石头之上。自己当年在缅甸矿区的废石堆里,也是血溅石头之上,这冥冥中老天赐予楚家子侄的本领,不是空穴来风。楚河绝对相信当年父亲的眼光,只是当年父亲已经病倒在床,无法言语,知道大势已去,就算是告诉母亲,石头里有翡翠,也逃不过弟弟的攫夺,将这秘密隐瞒下来,把这个翻身的机会留给儿子。现在,楚河闭上眼睛,等着事实,还父亲一个公道。果然片刻之后,全场静默,刚才纷扰的交头接耳声全部消失。楚河睁开眼睛,看见工匠已经傻了,呆呆站在石头旁边。被切开的石头,缝隙里映射出令人眩晕的妖艳碧绿。来参加婚事的玉石商人,都急切地走到石头跟前,仔细查看,几个老行家,甚至不顾身份,跪在地上,掏出花镜,慢慢细看。几个老行家看完,站起身来,看着楚河,其中一位伸出拇指,“林家少爷,果然是真正的高手,厉害!”没有一个玉石行家敢对这块石头沽价。这意味着这块翡翠,是一块世间罕见的极品成色。楚河胜券以握,眼角看着岳父陈致庸和叔叔楚守元两人。楚守元的嘴巴长得大大的,身体纹丝不动。陈致庸脸色惨绿,不逊于那块石头里的绿色光芒,他现在已经把肠子都给悔断了。旁边的家人不停拉扯陈致庸的衣袖,“老爷,老爷,时辰到了,该行礼了。”陈致庸这才缓过神来,勉强安定神态,“那就行礼吧。”楚河倒是不急,把那块石头高高的供在中厅的案桌上。等着陈家相熟人家的妇人去房间请陈淑和过来拜堂。中厅里布置的大红大紫,这块翡翠放了进去,更是增添光彩。几个妇人把陈家小姐牵引到中厅,陈家小姐身着红色的婚服,走到楚河面前。礼仪开始朗声喊道:“新人已就位。开始行礼,一拜天地。。。。。。”“等等。”楚河把手一摆,“我林朝幕,有话要说。”“朝幕!”陈良茂走到楚河跟前,责怪说道,“这当口,你还要说些什么?”“来了来了。”陈致庸终于明白这林朝幕不是等闲之辈,心里一直在隐隐担忧,就怕这个女婿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作为,没想到,他这么处心积虑,一定要忍到这个时机,才突然发难。陈致庸心里就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林朝幕,让林朝幕在最关键的时刻,撕破脸面。心里又一转,也许是他有什么别的想法,不见得是要折腾自己。但是楚河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陈致庸万念俱灰。“我想问一句。”楚河说道,“陈家小姐,可曾婚配过?”所有宾客都看着楚河,他们都是陈家的熟人,也曾听说过陈家的小姐似乎和重庆的楚家有过媒约,但是这事多年来也没人提起过,都把这事不放在心上。“当年楚守正和我是挚友,这件事情,的确提起过。”陈致庸当着众人说道,“但是这事早就过去,楚家少爷也没了消息,应该也是死在了他乡。媒妁之言,也没有依据。”“真的吗?”楚河说道,“我林家可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怎么能娶一个嫁过人的寡妇。”“林朝幕!”陈良茂揪着楚河的衣领骂道,“你是成心败坏我家名声的是不是?谁说我妹妹嫁过人了,媒约在那里,媒人在那里?”楚河把陈良茂推开,指着站在陈淑和身边的那个媒婆,“你们家也太吝啬,两次把陈家小姐嫁人,媒婆都找同一个人。”所有人都明白了楚河的意图,原来这林朝幕,气愤陈家隐瞒欺骗他,故意在这个关头羞辱陈致庸。“媒婆过来!”楚河喊道,“你给大家伙说说,当年你是不是给陈家小姐牵线做过媒人?”“时间久了。”媒婆看着陈致庸,唯唯诺诺地说道,“我妇道人家,那里记得这么多。”“就是!”陈良茂说道,“你说我妹妹嫁过人,有什么凭据。”“楚家的家人也在。”楚河指着楚守元说道,“你过来作证!”“这个这个。”楚守元眼睛看了陈致庸,又看了楚河,一时没了主意,“当年大哥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那就是没有媒约啰。”陈良茂对着楚河轻声说道,“朝幕,你千万不要相信旁人的闲言蜚语。”“闲言蜚语还少了吗?”楚河有把手指指向陈淑和,两个郎中都说陈家小姐品行不端,身上有了身孕。”所有人见楚河已经态度大变,不知道他还要把陈家羞辱到什么地步。陈致庸身体向后跌倒,被下人扶住,陈致庸推开下人,嘴里说道,“我倒要看看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有什么凭证,污蔑我们陈家。”“我的确和陈家小姐有染。”楚河无耻说道,“可是若不是陈家小姐品行失德,我又怎么能得手,谁知道陈家小姐在我之前,有多少姘头,她腹中的胎儿,是不是我林家骨血!”“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陈良茂对着楚河大骂,“你疯了吗,你以前不是这样啊。”“让他说完!”陈致庸呵斥儿子,把头转向楚河,“看你今日,定是非要悔婚不可,你信口开河,污蔑我家清誉,我饶不了你。”“信口开河,信口开河。。。。。。。哈哈哈哈。”楚河大笑起来。把手伸进怀中,拿出一张媒约出来,难媒约年代已久,纸片都在发黄,“若不是我去了重庆楚家一趟,还被蒙在鼓里,被你们陈家蒙骗,白白让我戴一辈子的绿帽子。”楚河嘴里说着,把媒约拿给县长看了,又依次递给有头有脸的大户老爷观看,那些大户人家的当家,看了之后纷纷摇头,的确是当年陈致庸把女儿许配给楚家少爷的媒约,陈致庸的满腹诗书,本就是江油大儒,一手好字,大家都认得的。陈致庸看见楚河这个作为,嘴角渗出血来,眼睛看向楚守元,怨毒无比。楚守元被看的发毛,身体瑟瑟发抖,不停摆手,“和我无关,我那里有个这个胆量。”楚河又把一张新的媒约拿出来,两张媒约分别拿在左右手上,“一个女儿,嫁给两家人,我林朝幕竟然被陈家牵扯到这种肮脏的事情中,就算是楚家少爷已死,陈家小姐也该守节,怎么能再行婚配!”陈淑和听到这里,已经昏了过去,连忙被旁人抬回房间。楚河回头看着陈致庸,陈致庸的嘴角鲜血已经把下颌的胡须全部染红。但他扔在勉力支撑,指着楚河说道,“林朝幕,我要写状纸告你。”“陈家老爷是欺负我在江油无亲无故,无人做主么?”“你明知事情原末,还故意同意婚事。污蔑我陈家。”陈致庸说道,“还有我儿子良茂那批货物,就是你安排人托他到四川贩卖,我儿子被你蒙骗,不知道那货物是鸦片,你脱不了干系。”江油县长连忙向陈致庸摆手,“陈老爷,这事可不能乱说,可是要杀头的。”“顾不了这么多了。”陈致庸说道,“我今日也不要这张老脸了,一定要把这个人面兽心,走私鸦片的畜生弄进大牢。”楚河狂笑起来,“那我就在太白楼等着,看你怎么告我。”楚河言毕,吩咐随行的下人,把石头抬起,走出陈家家门。留下众多呆若木鸡的宾客,面面相觑。在来看陈致庸时,陈致庸已经软倒在地,身体抽搐。陈家下人连忙掐人中,揉胸口,给陈致庸喂服了参汤,陈致庸才苏醒过来,看着满堂宾客,站在布置的花团锦簇的中厅里,一声叹息。众人也无话可说,纷纷离去,无一人留下安慰。只有陈良茂在空荡荡的中厅里,破口大骂林朝幕这个牲口。江油陈家和林朝幕的婚事,就在众人完全无法意料的情况中,突然峰回路转,在新人拜堂成亲的节骨眼上,被林朝幕突然翻脸,指出了陈致庸把女儿贰嫁的痛处。陈致庸在家里静心休养的时候,楚河也没闲着,到处跟人宣扬,陈致庸就是看中了自己林家的财产,才利用陈家小姐来笼络自己,幸好自己走南闯北已久,在关键时刻,识破陈致庸的用意。那些家中有合适年龄的富商,有些就有了把女儿许配给林朝幕的意思,但是更多的富商都忌惮林朝幕这人的手段毒辣,这个想法也是一闪即逝。向家的掌柜倒是一心交结,物色了自己的同族侄女,楚河心里明白向家掌柜的意思,断然拒绝,说暂时没有婚娶的想法。楚守元在婚礼不欢而散之后,没有立即回重庆,他打听到陈致庸身体稍稍好转之后,到陈家拜访。在陈致庸面前一再解释,林朝幕的事情和他无关。这事,放在楚守元身上,的确冤枉,但是楚守元不解释倒还罢了,一番解释,岂不是证明他做贼心虚,越描越黑。“我也不知道这林朝幕是怎么拿到那张媒约。”楚守元还在对陈致庸撇清关系,“一定是那个老婆子,不知道在那里得知了林家少爷要和您家小姐结亲的消息,心里怨恨,把这消息透露给了林朝幕。”“怕不是守正遗孀的意思吧。”陈致庸现在已经把持不住平日里的休养,说话不再绕弯子,“我看那张媒约应该是你交给林朝幕的,然后故意激怒他,让他为难我。”“我那里敢这么做。”楚守元说道,“您一直待我不薄,我怎么能做这种狼心狗肺的事情。”“我们陈楚两家的生意,你们已经占不了多少股份。”陈致庸说道,“待我告倒了林朝幕,就去重庆你家清点账目,我们两家的帐,也该算算了。”陈致庸那里肯信,那张媒约,到底从何而来,是非常明显的事情,陈致庸坚持认为,这就是楚守元故意和林朝幕勾结,来对付自己。楚守元大祸临头,无论怎么哀求,陈致庸也不惦念旧情,对着楚守元说道:“你回去吧,在家里收拾,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林朝幕用我家的钱做好人,买了你那块石头,你还怎么解释。”楚守元听到陈致庸说的那块石头,心里一个念头升了起来。心想,何苦在这里央求陈致庸,自己还有一个指望。想到这里,就从陈家走了出来,一刻都没耽误,去太白楼找林家少爷林朝幕。楚守元这辈子自己没什么本事,无非就是在兄长和陈致庸两人之间朝秦暮楚,讨点好处。当年跟着哥哥,嫉妒哥哥把持楚家家产,引狼入室,害死了兄长,本以为楚守正死后,楚家就是自己的掌中之物,谁知道陈致庸的面善心狠,远超出自己的想象,几年下来,把楚家的产业蚕食了大半,自己一直苟延残喘。如今林朝幕又这么闹了一番,自己马上就无立足之地。思来想去,陈致庸是肯定不会饶了自己,自己要保住产业,只有一条路走,就是去依附林朝幕,林朝幕和陈致庸已经反目成仇,也只有他才能解救于自己,至于如何让林朝幕出手相助,楚守元心里有数,那是林朝幕一定不会拒绝的大礼。楚河正在客房,见到楚守元来拜访,知道这老东西已经被陈致庸逼得走投无路,主动送上门来。楚河连忙沏茶,安顿楚守元坐下,两人闲谈了一阵子,都是楚守元数落陈致庸的不是。楚河听的气闷,连续打了几个哈欠,看样子就要送客。楚守元知道再不说正经事,就没有机会了。于是说道,“林少爷,你怎么还在江油不走呢?你不知道你要大祸临头了么?”“我做人堂堂正正,怎么会大祸临头。”楚河笑着说道。“我听说,陈致庸这个老家伙,已经花了大把银子,在县里上下打点,就是要告你。”“他告我什么?”楚河眼睛眯起来,“告我悔婚,告我是个走私烟土?”“话可不能这么说,”楚守元说道,“陈家在江油盘根错节,陈致庸和县长当年都同科秀才,就算是县长和你有交情,但是承审员却是陈致庸得意门生,是南京政府派遣下来的官员,你一人在江油无亲无靠,到了公堂,上那里说理去。”“这倒也是。”楚河抽了一口气,“楚世叔若是不提醒我,我那里知道这些渊源。”“我有个主意。”楚守元说道,“让陈致庸身败名裂,让他告不了你。”“烟土的事情,本就是无中生有,至于我悔婚的事情,的确太过于冲动,若是他坚持说你楚家当年的大少爷已经死了。我在情理上也有点说不过去,他定然讹我一笔钱财。”“如果林少爷能帮我一把。”楚守元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定能让陈致庸在江油无立锥之地,那样他就没心思来对付你我二人。”楚河眼睛直钩钩的看向楚守元,心里想着,这个软骨头,终于要反咬陈致庸一口了。“我答应你了。”楚河说道,“你要我帮你什么。是不给你一点钱财,让你保住楚家的产业?”“不是。”楚守元摇头说道,“我想把那块石头给买了回去。你出个价,我拿着石头高飞远走,楚家的产业就听之任之。”“你那块石头是五千大洋卖给我的。”楚河说道,“你要花多少钱买回去?”“我把家里的现钱都拿出来,我不亏待你,五千大洋卖的,我就五千大洋买回来。”“楚世叔在说笑吧。”楚河大笑起来,“那两块石头本就是同一块,我切开的那半边,你知道向家爷出多少银子吗?”楚守元知道这事本就荒谬,林家少爷不见得会答应。“六万五千大洋。”楚河说道,“我都没卖。我家两代都是玉石商人,看见了这种宝贝,是不会卖的,我林家不缺这点钱。”言毕,故意慢慢吞吞地喝茶。楚守元想了半天,终于下了狠心,“我家的大宅子,就盘给林少爷你了。那大宅子和我楚家的所有产业,都给了林少爷您。”“这才有点意思。”楚河点头说道,“你那个宅子,我倒是不稀罕,但是楚家在陈家的产业,我有点兴趣。陈致庸欺负我是外地人,我倒想和他再斗斗。”“林少爷这是答应了!”楚守元大喜过望,“我马上立下字据。”“不忙。”楚河故意玩弄楚守元,“我倒要看看你用什么方法,让陈致庸身败名裂,若是这法子不灵,我可不答应。”“绝不让林少爷失望。”楚守元嘿嘿笑起来。第二日一早,楚河亲自给楚守元送行,楚守元从昨日在楚河那里拿到了石头,就一刻不离石头半步,生怕楚河反悔。“林少爷。”楚守元向楚河拱手,“这事张扬出去,我也无立足之地,只能带着石头携家眷隐姓埋名去了。”楚河说道:“既然楚世叔真的看中这块石头,我还是要奉劝一句,赌石的风险,不可不防。”“林家少爷看中的石头,那里有什么差池。”楚守元说道,“我终于不再陈家的荫下受气,是求之不得事情。”“赌石的讲究多了。”楚河说道,“我既然把这石头卖个你,就希望能切出价值连城的翡翠出来,十日之后,是个吉日,你能不能答应我,我在江油官司一了,就来重庆,接收你家产业,一起看看你切开石头。”“十天不长。”楚守元马上答应,“就等着林少爷你亲临寒舍,不对——林宅一起见识这块石头里面的宝贝。”楚河看着楚守元迫不及待的样子,欢天喜地的登上骡车走了。嘴里轻声骂道,楚家怎么有这种败家东西!果然七日之后,县长亲自到了太白楼,找到楚河,把陈家老爷诉讼他的事情给说了。楚河冷冷的听着,没有说话,看着县长还有什么话好说。“林少爷是孙旅长举荐来江油做生意的。”县长说道,“我本想把这事情压下去,但是现在不是大清朝的规矩,判案的公事,不再是县长一人做主,现在讲究的是民国的规矩,承审员不肯罢休,我也没办法。”“我林朝幕是个清白商人,怎么可能去贩卖烟土。”“烟土的事小。”县长说道,“现在国法还未健全,法律无明文规定者,从前朝习惯。所谓习惯,专指善良之习惯而言,以补法律之所未规定。所以你悔婚的事情,在情理上亏了一节,怎么你也和陈家小姐有了媒约,陈家小姐有有了你林家骨血,这事,我打算这么办,干脆你拿出一点银子,让陈家老爷消气,大家和和睦睦相处,岂不是皆大欢喜。”“大人的意思,”楚河说道,“该不是要我娶了陈家小姐吧。”“如果这样当然最好。”县长说道,“你们翁婿修好,我也心安。”“还是让陈家老爷和我对峙公堂吧。”楚河说道,“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我林朝幕不是个委曲求全的人。”县长见楚河不肯低头,踌躇不语。楚河拿了一张银票,“规矩我是懂的,我林家不缺钱,但是就是不能白白给了陈家,大人按规矩来吧。”第二日,陈楚两家对簿公堂,这在江油是个难得一见的大事,陈致庸在江油的名声甚广,林朝幕又是个新晋的外来商人,两人的身份,本就非同一般,更何况还有翁婿之情。不了两人前几日还在筹办亲事,现在却反目成仇,世事难料,真是变幻莫测。公堂设在县府大堂,由承审员主审,县长监审。江油县所有有头有脸的大户,都来旁听,比当日两家婚事道贺宾客的人数更多。陈致庸和楚河都没有雇请讼师,都自愿亲自在公堂亲自对峙。陈致庸状告楚河贩卖烟土,嫁祸自己儿子一事,毫无依据,连承审员都无法支持,这一状,被楚河轻易辩驳过去。陈致庸本也亦不在此,他就想在众人面前,追究林朝幕悔婚,让他破费钱财,让自己挽回颜面。楚河听到承审员质问,慢慢说道:“陈家小姐,本已嫁给楚家大少爷,可是陈老爷贪图我林家产业,故意蒙骗,不提此事,把陈家小姐贰嫁给我,天可怜见,我悔婚有何不妥。”“楚家大少爷已经死了。”陈致庸说道,“他们也没有成亲,我家女儿为何嫁不得。”旁听的众人一阵哄笑。“林朝幕不等我家女儿过门,就做出了伤风败俗的事情。”陈致庸已经顾不上一张老脸,“礼法不容。”“陈老爷说楚家大少爷死了。才把小姐嫁给我。”楚河说道,“若是楚家大少爷没死,那礼法不容的,是不是你?”陈致庸看见楚河志在必得样子,心里一阵震动,抬头向着旁听的众人看去,一一掠过,难道林朝幕是找到了楚守正的儿子,故意叫来和自己对质。可是把众人看过一遍,并没有发现容貌和当年楚河相近的年轻人,林朝幕自己也孤身一人,没有旁人追随。“楚家大少爷当年家庭变故,性情大变,离家出走。很多年都没有了消息。”“楚家变故,”楚河说道,“陈老爷说的是当年楚家大当家楚守正过世的那件事情吧。”“正是。”陈致庸说道,“那楚家大少爷娇生惯养,在我至交楚守正死后,无依无靠,我还收留他多日,但他并不承情,自己跑了。死在了他乡。如果他不死,我定然把女儿嫁给他。”“楚守正当年突然过世,听说是因为赌石看走了眼。可有此事。”楚河说道。承审员说道:“被告不必提这个往事,楚守正去世和这次诉讼没有关联。”“有关联!”楚河高声说道,“大有关联,当年楚守正就是被陈致庸和楚守元联手陷害,被逼迫而死,为的就是陈致庸和楚守元瓜分楚家的家产!才让陈家小姐婚约一直拖延下来!”“这事以后再说。“承审员说道。“不可。今天我要把这事给说明白了。”陈致庸嘴角抽搐,“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明白。”“我今日受重庆楚家楚守元委托,”楚河拿出一张信纸出来,“告陈家老爷陈致庸,从南洋找来一个玉石行家毛大师,故意弄一个不值钱的石头,在石头上做了手脚,算计至交楚守正,怂恿楚守正赌石,让楚守正家破人亡。大人看看,上面有楚守元的画押和手印。”所有旁听众人看到风云突变,纷纷交头接耳。“那楚守元一直在私下算计我陈家,”陈致庸并不慌乱,“他早就对我不满,一面之辞,怎么能作为依据。”“那毛大师可是陈老爷的好友?”楚河咄咄相逼,“他说的话能不能当做供词?”“若是两人的供词一致,才能作信。”承审员说道,“这事先放在一边,我们先审你悔婚一事。”“毛大师远在缅甸,怎么回来。”陈致庸说道,“林朝幕就是在故意拉扯不相干的事情,不着道理。”楚河不理会承审员的言语,从身上又掏了一封信出来,对着陈致庸说道,“毛大师在多日前去了缅甸我家石矿,问询我家父母是否同意我的婚事。在几日前,托人给送了这封信来。”陈致庸这才明白,毛大师也一定被林朝幕给收买,故意揭露当年的丑事,原来这林朝幕早就和楚守元有了勾结,就是专门来让自己身败名裂的。只是不知道楚守元怎么找到这么个厉害人物来对付自己。陈致庸自己在暗自设想事情的来由,却不知道,无论是楚守元和毛大师,都是被面前这个林朝幕一步步算计进来的。毛大师跟着潘家钟到了缅甸,就被潘家钟扣留,楚河又私下给潘家钟消息,让他逼迫毛大师当年陷害楚守正的往事。潘家钟毫不折扣,当即把毛大师,带到石矿里,当着毛大师的面,挖了个深坑,毛大师那里见过这等场面,于是把当年的事情全盘托出。潘家钟让毛大师画了押,早就把信让人带给了楚河。现在陈致庸当年背信弃义,谋算楚家家产的秘密,终于大白于天下。江油所有的头面人物,都用手指点着陈致庸,面露鄙夷。陈致庸大势已去,对承审员说道,“罢了,今日我还告个什么状,是非曲直,终有一天,会还我一个公道,我撤诉了。”承审员正要宣布案子了结。楚河却又大声说道:“陈家老爷告我悔婚一事,还没有完,我要让大家明白,我根本就没有悔婚!”众人本以为事情已经完结,没想到楚河不依不饶,竟然又说出这话,都不知道楚河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全部看着楚河。陈致庸扶了一张椅子,慢慢坐下,一脸的惊悸,看着楚河。楚河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踱到陈致庸面前,“岳父大人,你告我悔婚,真是大大冤枉。”陈致庸身体发抖,心里隐隐想明白了一点,但是一时之间,那里想的清楚。楚河轻声对陈致庸说道:“岳父大人,你心慕杜工部风骨,对他的佳作无一不了然于心。”“这当头,你还跟我说什么诗词?”“岳父大人早就志在做生意。把读书修身齐家的典训都忘干净了吧。”“我不是你岳父。”陈致庸说道,“你已经悔婚了。”“林朝幕是悔婚了。”楚河说道,“楚家大少爷楚河可没有悔婚。”“你到底是什么人?”陈致庸心里已经有了一点怀疑。“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楚河说道,“我在缅甸没死,剩了半条命,所以楚姓,我就留了半边。我这林朝幕的名字,早就告诉了岳父大人,我的原名是。。。。。。。”陈致庸的眼睛睁得老大,眼珠鼓起。楚河站直了身体,对着众人喊道:“我就是楚家的大少爷楚河,被陈致庸陷害致死楚守正的儿子——楚河!我就是陈家小姐的夫婿,何来悔婚一说!”“你怎么会是山河。”陈致庸指着楚河说道,“你根本就不是他。”楚河朗声说道:“我和陈家小姐的婚约一直放在楚家,你当楚家会把这个东西交给外人吗?还有,你陈家当年和我楚家定亲,可是给了我家父亲一个玉佩,当做信物。”楚河把手里把那个玉佩拿出来,交给众人观看,“岳父大人,你还有什么要问的。”陈致庸一口鲜血喷出,全部溅在楚河的胸前衣襟。楚河冷眼看着陈致庸,看见这个大仇人,已经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身体从椅子张溜了下来,一只脚在地上不停抽搐。陈致庸痉挛一阵子,陈家的下人顾不上公堂威严,跑上来扶起陈致庸,发现老爷的只有半边身体能够动弹,另一边手足,没了任何知觉。陈致庸已经急火攻心,中风了。楚河看着陈致庸下人慌乱,陈良茂呆若木鸡,心里的开是茫然,自己在缅甸,几番处在生死边缘,自己若是毅力稍稍松懈,现在那里能站在此地,看着陈致庸被自己惩治。这一幕场景,早就在脑海里想象无数遍,如今已成事实,心里却并没有设想的那么酐畅淋漓。楚河在这一瞬间,几乎就要出言,好生安慰陈家的家人,可是内心里犹豫不决,左右矛盾,这一步就走不出去。陈良茂背起父亲,回头看了楚河一眼,目光显露出恶毒怨恨。楚河心想,就算是自己现在妇人之仁饶了他们,这梁子也已经年该结下,自己背负那么多委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饶恕他们,当年陈致庸可曾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放过自己,想到这里,楚河心中一点怜悯,马上烟消云散。看楚河了看公堂上的众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都被楚河揭露陈致庸的作为震惊,承审员和县长也同样呆坐在堂上。楚河对着县长和承审员说道:“今日之事,就此为止。两位大人,我告辞了。”县长和承审员看着楚河穿过人群走远,县长对着承审员说道:“真看不出来,这人的城府竟然有这么深,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第二日,楚河马上找了车马,快速向着重庆奔去。在第三日中午赶到重庆,来到楚宅门口。守门的老徐打开门,看见了楚河,带着楚河向宅内走去。让楚河在中厅里等待,自己求通知楚家家人。楚守元看到楚河到来,马上召集妻子和儿子楚汉过来,然后找来了临时请来的工人,带着他们去了自己的房间,不多时把那块石头给放到中厅。楚河摆出行家的样子,掏出怀中的怀表,对着楚守元说道:“时候到了,可以切了。”楚守元早就迫不及待的等着这个时刻,吩咐去了厅外,厅外马上一阵嘈杂的鞭炮声响起。楚河在中厅已经看到楚守元也布置了香炉。自己走过去,拿了香点燃,插进香炉,跪下来磕头。楚守元那里知道楚河是在给死去的父亲焚香,还以为是赌石的规矩,也走过来焚香跪拜。一切仪式完毕,楚家所有人都站立在石头周围,看着工匠切开石头。楚河看见那个佝偻的老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中厅内,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注意到她来了。楚河慢慢走到那个老婆子,也就是自己的母亲身边。“您受苦了。”楚河说道。母亲没有说话,仍旧看着那块正在被切开的石头。“您放心,”楚河继续轻声说道,“他的报应来了。”楚守元根对这块石头信心满满,脸上抑制不住的期待,楚河心里冷笑,看着叔叔那张贪婪的脸。倒是楚汉看见楚河伯伯楚守正的妻子站到一起,表情疑惑。石头满满被切开,直到完全切成两半,都没有任何水色。楚守元彷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轻松地说道:“没事,把这两块石头再切开。”片刻之后,四块一文不值的石头展现在众人面前 。“再开,再开。”楚守元的声音一点都不沮丧,“别停下。”工匠还在迟疑,楚守元冲上去,把工具拿在手中,自己切了起来。工匠看见楚守元专心致志的切着石头,向着旁人看了一眼,苦笑一下,摆摆手,自己走了。楚守元兀自拿着工具,咬牙切齿,一脸的兴奋,切着石头。“我想我已经猜到你是谁了。”楚汉对着楚河说道,“我爹拿了这个石头回来,说是把我们全家的产业都给了你,把石头赎了回来,并且说陈家的那半边已经切出了翡翠,我就知道,你是故意设计我爹。”“到了现在,你才能确定是我。”楚河说道。“大伯的事情,虽然我爹没有提起过。”楚汉说道,“不过我不是瞎子,陈家蚕食我家产业,有恃无恐,我心里大致也明白。我也没什么好说,这宅子和产业,已经被我爹拱手送给了你。”“这家业本来就是我的。”“也是。”楚汉点点头,“你本来就拿走你父亲的东西。。。。。。看样子陈家也已经被你算计,不然你抽不出空回来。”楚守元的妻子,听见自己的儿子和楚河在一对一答。连忙说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山溪,这个人到底是谁?”楚河慢慢跪在自己的母亲身边,不理会楚守元一家,对着母亲说道:“妈,我回来了。”楚河母亲看着楚河的脸,用手摸到楚河脸上虬结凸起的伤疤,眼泪从满是皱纹的脸上滚滚而下,嘴里呜咽,说不了什么话,只是喃喃着“山河、山河。。。。。。”楚河感触到母亲粗糙的手指在自己的伤疤上慢慢掠过,鼻息抽动,心中酸楚,想流泪,眼眶里却是干干的。楚守元的妻子仍旧在大声质问,这林家少爷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认得这个下人。“妈。”楚汉来开自己的母亲,“这家,已经不是我们的了,父亲早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押在那块石头上。”“那块石头不就是我们的吗?”楚守元妻子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弟弟楚河回来了。”楚汉指着正在母子相认的楚河,“他不是林家少爷,他就是我弟弟楚河,父亲已经把楚家所有的产业给了他,换了这块石头。”“这个丑八怪,怎么可能是山河!”楚守元妻子尖叫起来。可看见楚守正的遗孀和楚河的举动,再怎么不相信,也只能接受。楚河被婶婶的话声惊动,站起身来,指着婶婶说道:“楚家的产业,叔叔已经让给了我,字据我都带来,今日我来,就是来收你们房契。”“这是我家!”楚守元妻子喊道,“你凭什么赶我走!”“好歹我们都姓楚。”楚河冷冷说道,“惊动到官府,面子上都不好过。你一个女人家,我也不想太绝。”“我家男人还在,”楚守元妻子说道,“就算是你是楚河,也没道理赶我们出门。”她把话说完,看向自己的丈夫,却发现,儿子正在和丈夫拉扯,楚守元还在不停的用工具切石头,中厅地面上,有好几块破碎到巴掌的大石头,都是楚守元刚才用锤子敲碎的。楚汉正在阻拦父亲的疯狂作为。楚守元的妻子,愣在当地,看看丈夫,又看看楚河母子,然后对着儿子大喊,“你让他闹,他把家都给闹没了,让他再闹!”楚河对着婶婶说道:“我给你们半天时间,收拾好东西,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就请官府来做主,让你们一片纸都从家里带不走。”言毕,楚河扶着母亲走出中厅,到了母亲的房间。母子二人,在房间里坐下来。“你去那里了?”母亲问道。“缅甸。”楚河回答,“盘了一个石矿。”“吃了不少苦吧。”“还好。”“你的脸都变成这个模样了。”母亲轻声说道,“又不是看不出来。”楚河把自己去云南之后的事情,大致说了,自己最潦倒,最艰险的经历,没有细说,一带而过。母子二人几年不见,都过的凄凉,这话说起来一言难尽,一晃一个下午过去。天色渐黑,楚河琢磨着楚守元以一家已经收拾完备。于是对母亲说道,“儿子现在要把他们赶出去,让您这几年的苦,不是白受。”“给他们一点盘缠吧。”母亲说道,“毕竟都是楚家的家人。”楚河向正厢房走去,刚好在路上遇到楚汉牵着楚守元向门外走,老徐正在背着包袱,陪着这父子二人。楚河和堂兄相对而视。“婶婶呢?”“母亲中午就收拾了细软,回娘家去了。”楚汉说道,“也好,等我安排好父亲,再去找她。”楚河听堂兄这么说,就明白是婶婶绝情抛下了丈夫和儿子,楚汉当然不会阻拦。“你们去那里?”“父亲回来,就说了把宅子给了你。”楚汉回答,“所以我们早就让老徐买了民生号的船票。”“婶婶一定是把钱都裹走了。”楚河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不用了。”楚汉说道,“我们这一房,自当不会回四川。你我二人,从此也不是亲戚。”楚河敬堂兄的骨气,也不再居高临下的折辱。慢慢跟着楚汉父子和老徐走到门外。看着他们三人相互搀扶,落寞地走在街道,身影慢慢隐入黑暗。从此以后,楚家两房,将不会在见面了吧。楚河内心里想着。楚河在重庆,把叔叔一家赶出楚家。他的仇恨终于全部一一偿还到仇人身上。多年来背负在身上的包袱终于卸下。但是复仇的快意却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畅快,楚河不知道自己今后的道路该何去何从,他一直支撑自己的信念,现在已经消逝无踪,心中空落落的,惘然迷茫。在这两天,楚河没有闲着,把楚宅修缮,招募佣人,让受苦几年的母亲有人照料,过几天好日子。楚河安排完毕,对母亲说道:“儿子要回江油了,陈致庸的家产,我要夺了过来。”“事情不必做的太绝。”母亲劝说道,“我等到今日,已经心满意足。”楚河不可置否,把这话题岔开,告辞了母亲,又向江油去了。这边江油陈家,突遭变故,陈致庸中风,勉强捡了一条命回来,但是已经半边身体瘫痪,从前在江油家大业大的陈致庸,往日的名声,毁于一旦。生意也无人打理,陈良茂本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子,每天就在家里喝酒咒骂楚河。现在陈致庸卧倒病床,顾不上训斥儿子,乐得陈良茂在家里肆无忌惮,大大方方的在家里吸食鸦片。陈致庸自己到儿子在家里胡闹,也懒得去管。楚河的作为,已经让陈家彻底在江油没了地位,陈致庸身败名裂,就是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陈淑和知道了林朝幕原来就是楚河,当时差点晕厥,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楚河和林朝幕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当知道了父亲当年的作为,也明白了楚河为什么化名林朝幕针对陈家的缘由。现在家中,能做主的父亲已经心灰意懒,苟延残喘,哥哥也指望不上。这几日来,陈淑和只好自己亲自出面,吩咐下人打理家中的琐事。陈家由一个女子做主,陈致庸倒还罢了。倒是陈良茂想起来妹妹和楚河有过媒约,心里火起。当妹妹劝说他不要在家中吸食鸦片的时候,对着陈淑和大骂:“你是楚河那混蛋的妻子,楚河这么对爹,你现在还来教训我,你凭什么?”陈淑和无法回答,只是恳求哥哥多去照顾父亲,不要老是挥霍家中的钱财。“要不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和楚家混蛋做出那种事情,”陈良茂骂道,“我们陈家那里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陈淑和被哥哥提到这个事情,更是无地自容,那里有脸申辩。陈良茂骂道这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眼睛看着妹妹的肚子。脸黑了下来,嘴里说道,“我明天给你从街上,取一副药回来。。。。。。”陈淑和下意识捂住腹部,对着哥哥摇头。陈良茂刚刚抽了鸦片,精神上来,“我也不等明天了,现在就去。”陈淑和把哥哥的衣服揪住,陈良茂一把甩开,匆匆走到街上,去药店买药,药店里的旁人看到陈良茂指明要配一剂堕胎的药物,根本不避讳旁人指点。拿了药 ,陈良茂又急急忙忙回家,吩咐厨娘把药煎好,端着药碗,就向陈淑和房间走去。陈淑和躲在房间里,死活不愿开门,陈良茂气急败坏,把药让厨娘端着,自己一脚把门踹开。陈淑和跪在地上恳求哥哥,不愿意就范。两人正在拉扯,管家过来,说有客人拜访,是大少爷的旧识。陈良茂正在恼火,那里顾得上见客,把妹妹的头发抓起,一只手伸向厨娘,“把药给我!”马上就要动手给妹妹灌药。陈淑和脑袋不停摇晃,牙关紧闭,陈良茂一碗药到了一半,都没灌进妹妹嘴里半分。陈良茂火气更甚,用手捏开妹妹牙关,就要强行倒药,不料被妹妹一手把药碗打翻。陈良茂已经热血冲上头脑,在泪流满面的妹妹面前,那里还顾得上一丝骨肉之情,没想到妹妹平日里温顺的很,现在竟然敢反抗自己。指不定就是妹妹私下里和楚河有了私情,勾结外人,对付陈家。这念头上来,陈良茂那里会去细想事情的原委,看见打碎在地上的药碗,抬脚就向陈淑和的腹部踢了一下。嘴里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想留下孽种,我偏不遂你和楚家混蛋的意!”陈淑和腹部被踢,躺在地上,身体弓起,脸色煞白,厨娘慌了,把她扶到床上,看见小姐的脸上黄豆大的汗珠滚滚滴落。厨娘跪在地上,恳求陈良茂叫医生来。陈良茂兀自不肯罢休,还在喋喋不休,正在破口大骂妹妹不受妇道的时候,突然发现门外已经占了两三个人。其中一人竟然是县长。“你们来干什么?”陈良茂喊道,“看我陈家的丑事吗,还嫌我家的脸丢的不够吗?”“陈少爷。”县长说道,“我对你的家事没什么兴趣,但是有人在找你追债,找到我这里来了,我是一县之长,别人告上门来了,是我的公事。”“我又什么时候欠了债?”陈良茂头脑已经没了理智,对着县长说道,“欠条在那里?”县长身边一个军装模样的人,拿出一张字据,对着陈良茂说道,“当日你在云南,赊了一笔茶叶,数目不小,不会是忘了吧。”陈良茂呆立在原地,想了片刻,看到那军官身边站着一人,正是楚河无疑。陈良茂没看到楚河倒还罢了,看见楚河,跳起来狂骂,“你这个王八蛋,还敢来我家,你还有脸来!”“我是陈家的女婿,有什么不能来。”楚河摸了摸鼻子,“听说你要给陈家小姐下药,我当然要来看看,陈家小姐肚子里的怀的,可是我楚家的后代。”“你来的正好。”陈良茂对着县长说道,“我实话说了吧,那笔货物,根本就不是什么茶叶,就是烟土,知道吗?烟土,楚河故意卖个我的烟土。”县长一听,大惊失色,对着军官说道:“薛营长,这事就不是索债这么简单了。”薛营长问道:“你说你贩卖鸦片?这话不假?”“如果半句不实,我天打雷劈。”“陈贤侄,现在我也救不了你。”县长对着下属说道,“把他捆起来。”县长身边的小吏,冲上去,把陈良茂压住,用绳子捆了。陈良茂对着县长喊道,“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事情,为什么只抓我,那笔货是楚河卖给我的。”“你在云南贩货的时候,楚家少爷正在江油。”县长说道。“他写了信,托他的亲信潘家钟给我货的。”陈良茂说道,“你当我是傻子吗,那封信,我让潘家钟看了,就留在身边。”陈良茂以为自己抓到一根稻草,能够拖楚河下水,现在他有了一死也要牵连楚河的心思,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可是当他带着众人回到自己房间,把那封信拿出来的时候,根本就看不出这封信有一个字与鸦片有关。“事情已经很明白了。”薛营长说道,“楚家少爷和他的兄弟潘掌柜,和我有过生意来往,都是贩卖茶叶,我这次来,本来就是替潘掌柜收这笔款子的。没想到,陈少爷赊了茶叶,把省下的钱买了烟土。这事,可闹得大了。”陈良茂一个纨绔子弟,脑袋跟浆糊一样,现在才想明白,这薛长官就是和楚河一伙的。知道自己现在就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指着楚河大骂,“你作恶多端,他日我一定会加倍奉还。”“你还是想想自己吧。”楚河说道,“这次我可不会再把你从大牢里搭救出来。”薛营长心里有数,和县长等人,绑着陈良茂走了。楚河没有离开,而是吩咐随从,从街上叫了郎中来,给陈家小姐医治。郎中诊治陈淑和后,开了药方,让陈家管家去取药。郎中向楚河说道,“胎儿保住了,陈家小姐今后不能有意外。要好生调养。”“胎儿还在?”楚河说道。郎中也看不出楚河到底是庆幸还是沮丧,背起药箱告辞。楚河隔着门看了看陈淑和,扭头走了。陈致庸一个人躺在房间,隐隐听到家里一阵又一阵嘈杂,想起来看看,也没人搀扶,只能躺在椅子上胡思乱想。果然当家中安静下来之后,楚河慢慢踱步到自己房内,看着自己。“你把良茂和淑和怎么了?”陈致庸说道,“真是赶尽杀绝么?”“是你儿子在作孽。与我何干。”楚河说道,“本来是有人找他讨债,可是他偏偏要承认自己贩卖烟土,被官府抓了去。”“你是非要把陈家逼到绝路,家破人亡,才肯罢休。”“陈家不会走到绝路。”楚河轻轻说道,“不是还有我吗,我是你女婿,我不会把陈家的家业葬送掉。”“就算是你把良茂逼死。”陈致庸喘着气说道,“陈家有我在,你休想拿到陈家的财产。”“岳父大人忘了吧。”楚河说道,“你当年可是写信吩咐了你陈上下,陈家的事情,我可以做主。不论我是林朝幕还是楚河,都是陈家的女婿,我也是陈家人。现在陈家,能说得上话的,就只有我。”“我现在就去告官,把你设计陷害我的事情说清楚,陈家的产业你一个铜板都拿不到。”“岳父大人如果现在能自己站起来,亲自走到县府大堂。”楚河轻松的说道,“用不着岳父大人自己申诉,我绝对不插手陈家一切事物。”“你把良茂害了,我还有女儿。”陈致庸说道,“你真当陈家上下无人做主么!”“岳父说的是我的妻子吗?”楚河说道,“刚才大舅爷发脾气,把我妻子的小腹踢了一脚,现在我妻子正躺在床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会有报应的。”陈致庸完全明白全家上下已经被楚河完全控制,看样子陈家的下人,也不敢违背楚河。“我信报应。”楚河说道,“岳父大人也信吗?”“我一声行的端坐的正。没有亏欠过任何人。”陈致庸说道,“可从没做过什么亏欠他人的事情。”楚河看见陈致庸还在嘴硬,也懒得跟他啰嗦争辩。陈致庸想了一会说道:“也罢,我现在知道你是铁了心要占我家业,我就把家业给了你也无妨。”“那要谢谢岳父大人了。”“淑和是你妻子,今后你要好好待她。”“她怀了我楚家骨血。”楚河说道,“这个不用你吩咐。我答应你,我认了她了。”“你赢了。”陈致庸说道,“听我一句,做人不可有恶念,否则有朝一日,会招报应。”“岳父是在说自己吗?”“我一生坦荡,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人的事情。”“岳父大人真是以身作则。”楚河出言讥讽。“你走吧。”陈致庸说道,“你赢了。”楚河扬头走出门外,边走边笑,“以身作则,以身作则。。。。。。”第二日一早,楚河就得到消息,陈致庸已经在房内自缢身亡,尸体吊了一夜,早上才被下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