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妈狠狠一掌拍在腿上，吼道：“小白！当初我就不该把你捡回来！”

    丁子然疼得眼泪都翻上来了，瘪着嘴委屈地说：“妈妈，我是你生出来的啊你忘了吗？”

    “叫我什么？！”

    “……美伢。”

    丁妈在丁子然腿上揉了揉，收回手，第二次发功：“你是打算今天向我们出柜了？”

    丁子然悄悄地把腿往远离丁妈的方向移了移，诚实地回答：“是。”

    “美伢美伢贴黄瓜……”客厅里突然响起蜡笔小新的声音，丁子然歪头看向电视柜上的蜡笔小新形象闹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激它，简直是人类的福音！

    蜡笔小新喊了三遍，恢复安静，丁妈在贴黄瓜和接着问之间考虑了一秒钟，决定先贴上黄瓜再继续和女儿谈论取向问题。

    丁子然被晾在客厅，心情有点微微的复杂。

    丁妈躺在沙发上闭贴好黄瓜片，闭着眼睛，拿脚轻轻蹬了下丁子然的屁股。因为怕动作大了黄瓜片掉下来，嘴巴不敢张得太开，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搬小板凳坐过来，给我讲讲你的恋爱史。”

    丁子然听话地搬来小板凳，一屁股坐在蜡笔小新的脸上，小心翼翼地请示：“美伢，我没谈过恋爱，暗恋算吗？”

    丁妈鼻子发出一声雍容华贵的“嗯”。

    丁子然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按照丁妈喜爱的讲话方式，娓娓道来：“童卓，始于2010年4月，高一，止于2012年10月，高三。不知名女生，始于2013年12月22日，大一，未完待续。”

    丁妈久久没有说话。

    丁子然忐忑地等了三分钟，猜想她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丁妈问道：“对男孩子有感觉吗？”

    “没有，”丁子然不假思索，“从来都没有。”

    又等了三分钟，丁子然小声叫：“美伢？”

    丁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丁子然有点心酸，与深爱自己的家人对弈，赢者总会是子女。

    “门口蹲着去，想想怎么跟你爸交代。”

    ……当然胜利的过程必定是曲折的。丁子然默默搬着小板凳坐到鞋柜旁。

    在丁子然等待丁爸下班的期间，丁妈敷好了黄瓜片，洗晾完一篮衣服，跟着录像带做了一套有氧运动，快速地洗了个澡。丁爸进门的时候，她正在厨房做晚饭。

    丁爸拧动钥匙开门喊道：“美伢，小白回来了吗？”

    话音未落就看见站着的丁子然，公文包也来不及搁下，高兴地抱了抱丁子然：“欢迎宝贝小白回家！来让我好好看看，这个月有什么新变化？”

    丁子然颇有些心虚地被丁爸拉着手牵进客厅里。

    “嗯，皮肤又变白了啊，没胖，还是那么可爱！哈哈哈！”微胖的丁爸，脸笑成了一团。

    丁子然硬着头皮和丁爸一起笑，心中想道：不是皮肤变白，是紧张得脸吓白了呀。

    丁爸瞄了一眼厨房方向，压低声音问：“你妈刚刚发短信说，她准备了一个大惊喜给我，你知道是什么吗？诶哟你说她，都老夫老妻还搞着一套，啧，不过我还真是蛮期待的，嘿嘿，闺女，给爸爸透个消息呗，别一会儿我太高兴厥过去。”

    丁子然额头上的冷汗都快下来了……

    “小白来端碗！”厨房传来丁妈及时的吼声。

    丁子然立刻跳起来：“来啦！”

    丁爸看着奔跑的背影，欣慰地感叹，上了大学，闺女真是勤快多了啊。

    但是此刻的厨房，与丁爸想象中母女二人和乐融融的场景截然不同……

    “美伢，你发了短信哪？”丁子然眨着眼卖萌，试图激发丁妈藏在深深深深深深处的母爱因子。

    丁妈给与的回应是一记白眼，很有王后风范地端着一盘蒜苔炒肉出去，留下丁子然提心吊胆干着急却毫无办法。丁妈只端了那一道菜，就悠闲地坐在餐桌边保持不言不语的状态，丁子然进进出出，把饭、菜、汤和筷子勺子都摆妥当，才轻手轻脚地拉开椅子入座。

    丁爸看了一眼妻子，又看了一眼女儿，往后一个多月都能像现在这样一家团聚，想想就觉得幸福啊。

    “我开动了。”丁爸笑眯眯地夹起一根蒜苔。

    丁妈也拿起筷子，云淡风轻地说：“小白是同性恋。”

    第5章 出柜VS丁爸

    啪嗒，丁爸筷子上的蒜苔掉了。

    餐厅出现了短暂的时空凝滞，范围是丁子然和丁爸，被父女俩盯着的丁妈慢条斯理地喝着美容养颜汤。

    终于丁爸打破沉默：“小白是同性恋？”他茫然地用疑问语气复述了一遍，这个句子所代表的意义他有些理解不能。

    丁妈解决了自己那一小份饭食，擦擦嘴，两只胳膊叠放在桌上：“现在是辩论时间，请被告小白作出案件陈述。”

    丁子然惊恐地看向丁爸，对目前局势感到万分崩溃，这也太突然了吧！

    丁爸茫然的目光跟随丁妈的指示，移到丁子然脸上：“小白是同性恋？”

    丁子然脸上的肌肉统统僵住了。

    “被告，请抓紧时间。”丁妈在火上添了一把柴。

    事到临头，只能迎头上了！拼了！丁子然眼神一变，仿佛黄继光上身，郑重地说：“爸爸，我喜欢女孩，我是同性恋。”

    这句话说出后，丁子然的心中好像有一扇门的门锁被开启，她的眼前似乎变成了鲜花碧草、和风暖阳，在出口的这一刻，有什么就已经改变了。

    她微笑了下，接着说：“爸爸妈妈，我从高中的时候，就发现我和多数人都不同，我对男生没有倾慕，也想象不到结婚成家是怎么样的情形。我喜欢的是女孩，女性，不管经过多少年都不会更改。同性恋不是叛逆，不是我故意作出的选择，我不是变成同性恋了，而是我的内心只会、只能对女性产生情感。但是，爸爸妈妈，不论我的取向是什么，不论我将来和谁在一起，我都是你们的女儿，我都一直一直地爱你们，正如你们爱我一样。”

    ……

    ……

    丁子然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了。咦？爸爸的温情拥抱呢？妈妈的感人话语呢？难道这个时候不该告诉说你们爱我吗？就算实在不能接受，那回应呢？怎么一个字都不说嘞？

    丁子然小心地叫：“爸爸？妈妈？”

    “叫我什么？”

    “……美伢？”

    丁妈敲了下桌子：“被告陈述完毕，请原告发表感想。”

    丁爸沉默半晌，起身说：“我爱你，但是我不能接受。”然后离开了餐厅。

    丁子然眼神暗了下来，又抬头问：“美伢？”

    “我不反对你找女朋友，但是我也不会支持。快吃完洗碗，留他的饭啊。”丁妈说完也走了。

    丁子然在桌子上趴了会儿，吸一口气把嘴角提起来，自言自语：“这样已经很不错啦，革命尚未成功，‘同志’继续努力！”拿起筷子认认真真地吃回家后的第一顿饭。

    把丁爸的饭留在厨房里，丁子然擦干手，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衣服挂进衣柜，面霜摆上桌子，充电器等等小物件都摆放到合适的位置，站在房间中央想了想，没什么要做的了，看看时间差两分钟到七点，就拿上睡衣准备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