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晏回头去看,拨开重重乱草,一个枯黄干瘦的人手赫然在目。与其说是人手,不如说是人爪,五指蜷曲近乎扭曲,干瘦得似乎只有一层皮薄薄地覆在嶙峋的骨头上,除却形状依稀能辨出是人手,其枯槁之态更像是一截枯枝。黎七七略定了定心神,攀着顾子晏强自站起身凑近了去瞧。乱草再度被拨开,浮现出尸身全貌,与那截枯手相若,尸身也似被吸干了精气,皮紧裹着骨头,从此等惨状便可窥其生前经历了何等恐怖之事,偏偏他瘦削的脸上却绽放着从未有过的绚烂微笑,安然且祥和。“师尊可还记得,上次带我下山历练的师兄吗?”黎七七惊疑不定。顾子晏开口:“他就是其中之一。”黎七七细看了看,这人衣着帽饰确极相熟,正是那日收下黎七七小鱼干的那位,不过那日他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却是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这是什么?”黎七七忽然察觉到尸身的绸裤上有一块白色的污渍,他俯下身想看仔细些,将那人衣摆撩开,却发现裤子竟是褪在尸体的膝盖处。“这……”黎七七与顾子晏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眸中看出了不解,若非亲眼得见,任谁也无法想象出这般诡异秽乱之状。“师尊,你看。”黎七七循着顾子晏所指往前看,前方草深之处斜躺着几具尸体,其诡异之处与脚下这具不相上下,更甚者,有几个还交叠在了一处。“这些人竟当真死了?”黎七七回想起清风所说,不遗寸缕地检查了尸体周身,虽大小伤口纵横,却都避开险要之地,绝然不可能致命,如此果真与顾子晏无关。“我没有伤他们性命,他们与清风走了。”顾子晏适时补了一句,让此事更是疑窦丛生。他们都死了,只清风一人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若说他与此事无干,他怎会一口咬定众位同门已然身死?“一、二……”顾子晏抬起手细数了一遍尸体,眉心紧锁着,凝重起来,“师尊,还少两个。”一语未了,便听见更深处传来呻呤声,顾子晏拔出长剑,将黎七七护在身后,向声源处小心前进。“别再死撑着了!”两人摸索到一个洞府外,里头传来一把熟悉的声线,接着传来两道痛苦的呻呤声。顾子晏握紧了长剑,深深望了一眼黎七七,先一步进了岩洞,黎七七紧随其后。此洞初时极狭窄,只容一人侧身通过,走了数十丈,逐渐开朗,里头的声音也逐渐清晰,地上投下一个扭曲的影子,想是再折个弯便能看见里头动静了。两人矮下身子,借着石头的遮掩,寻了一处高地,可将洞内情状纳入眼底,又不会被人察觉。“怎么了?你不想同你的师兄们一起共赴极乐吗?”这是真共赴极乐。黎七七扒着石头往内里看,有两个小徒正紧搂着对方,面色异常潮红,那稍显稚气之人席地而坐,喘息着,道;“师兄,且忍一忍,万不可着了贼人的道。”“着了我的道?”贼人朗声一笑,邪魅地扭着腰,手指魅惑地在师兄身上滑动,“你问问你这好师兄,若他对你没有半分企图,怎会摆出此等姿态?嗯?”“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师兄!”那稚气之人怒喝了一声,额角的青筋突出。“好,我不碰你的师兄。”那人松开手,退出几丈外,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对师兄弟。这一退便离黎七七近了许多,黎七七便看清了此人涂抹着浓重胭脂的脸……他是玄衣。“师弟……”师兄念着师弟,身子已黏在了师弟身上。师弟索性闭上眼睛,念起了清心咒。“真是冥顽不灵。”玄衣低骂了一句,继续昂声道,“你师兄心心念念都是你,你怎地这样无情,都不看他一眼?”“师弟,”师兄汗湿了的头颅倚在师弟身上,全身的肌肤蒙了一层浅粉色。“师弟,我喜欢你。”师弟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念着清心咒的唇微颤了颤。玄衣瞅准时机,露出志在必得的狞笑,跨步上前,将师兄揽进自己怀里,讽道:“你既这般胆小怕事,我便替你受用了你师兄这幅身子。”言罢,他当着师弟的面把师兄身上的衣服一一剔除,似要证明刚才说的不是玩笑。黎七七震惊得险些叫出声,这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啊!果然和男主一边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师弟再容忍不得,霍然起身,将玄衣推开,又将师兄郑重地放在地上。“师兄……”“哈哈哈哈,成了成了。”玄衣放肆地仰天大笑,有一股灵气从师兄弟二人身上溢出,飘进玄衣体内。“你们的欲望既成了,你们的修为我便收下了。”师兄弟二人的生命力迅速衰竭,眼窝已经深陷了下去,脸上却漾着幸福甜蜜的笑容,黎七七终于明白洞外之人的死因了,他们全因顺从了自己的欲望,而被玄衣吸干了修为。顾子晏按住了剑,待要相救,却被黎七七拦下了。“你打不过他的,不必白送人头。”“可是同门有难,子晏不能袖手旁观。”黎七七也想救,但是他不能把顾子晏置于危险之中,只好拾起一块石头,将灵气灌入其中,拼了全力往洞外掷去。石头落在地上,滚了几下子,因为其中灌了灵力的缘故,声音便透过漫长的甬道回响在洞内。“什么人?”玄衣警觉起来,将已晕厥的师兄弟二人暂且搁置,拔步往外走。黎七七稍等了片刻,待玄衣步声远了,才与顾子晏出来,上前查探那两人。“还有气儿。”顾子晏探了他们鼻息,一边架起一个,往外走去。玄衣出去以后,见洞口无人,依着他的谨慎,应当在周遭巡视一圈才得返回,故而有一段间隔给黎七七一行人逃出去。黎七七算准了他的脾性,才施此计,不曾想才行了数丈,便听见有步声由远及近,伴着谈笑的声音。两人只好又退回去,往洞口深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