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铮的眉头又皱了皱,却没有收回胳膊。云月柒把容铮的袖子撸起,露出里面的胳膊。宛若玉藕的胳膊上,漆黑的伤口触目惊心。云月柒瞧着伤口,又从盒子里拿出了银针小刀和小药瓶,认认真真地处理起容铮的伤口。她道:“我给你的药你不喝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外敷的药都不用?你这不是简单的伤口,那把刀上是带了毒的,如果一直这样,你的伤口腐烂化脓,有你好受的!”云月柒做医生的日子并不多。但她却有医生的职业病。她最讨厌不听话的病人。容铮虽中毒不深,但毕竟是个带毒的伤口,不能掉以轻心。刚云月柒瞥了一眼,就觉得容铮的伤口不太正常。此刻近看,云月柒仔细瞧着容铮的伤,不禁皱起了眉头。容铮的伤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现在这伤势已经不是用银针和伤药就可以解决的了。毒药渗入伤口,外面的肉已经腐烂,需要用小刀将腐肉悉数刮掉才可。云月柒抿了抿嘴角。她没想到容铮的伤会这般严重。此番虽顺便带了刀过来,却并没有带麻沸散。这深更半夜,如果去买麻沸散……云月柒又瞥了一眼容铮的伤口。算了。是容铮自己不懂事,这点疼便悉数受着吧。古有关公刮骨,今儿她也让容铮体会一回。心里想着,云月柒撸起袖子便开始忙活了起来。容铮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云月柒的动作。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云月柒的脸上。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云月柒总是插科打诨,很少暴露自己真实的一面。她这种认真的样子,容铮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马车上讨论小说的时候,另一次便是此刻。烛光摇曳,为屋内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少女垂首,认真处理着容铮的伤口。她的动作小心,眉头微微蹙在一起,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专注的样子很好看,让人完全不能移开双眼。容铮看着这样的云月柒,一时竟有些晃了神。云月柒轻动,额间有一缕发丝垂下。容铮瞧着,不自觉抬手,帮云月柒把这缕发丝抿到耳后。云月柒的动作未停,注意力依旧在容铮的伤口上。她道:“王爷,你不疼吗?”容铮略回过神,这才感到伤口割肉之痛。他的眉头拧做一团,忍不住“嘶”了一声。“别动,马上就好。”云月柒的声音中带了几分严厉。最难熬的部分已经挺过去了,现在只剩下最后的处理和包扎。云月柒本以为容铮是个没有痛感的人,谁知容铮原是个反射弧长的。她按着容铮的手,重新固定好手臂的位置,生怕容铮因为疼痛将手收回去。纱布一圈圈缠好,最后打了一个结。云月柒长吁了一口气,将东西一一收起来,道:“好了,这次你一定要按时用药,这瓶药你带去封地,每日一次,让军医给你包扎,一直到伤口好了为止。”云月柒将药瓶放在桌上。她抬起头,却发现容铮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容铮的眼神和平日有些不同。云月柒眸中狐疑,抬手在容铮的眼前比划了两下。容铮稍回过神。云月柒又把药向前推了推,“别忘了,再有下次,可能刮肉都没用了。”容铮看了看云月柒,又看了看桌上的药,颔首道:“好。”他没有拿桌上的药,目光又落在云月柒身上,开口道:“本王乏了。”云月柒已将药箱收拾好。她的眼眸转了转,道:“那我先……”“王妃今夜是来侍寝的。”云月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容铮打断了。闻言,云月柒扯了扯嘴角,又看着眼前的容铮。好吧,她做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险些忘了今日前来的真实目的。她仰起头,对着容铮扯了一抹笑容,道:“我知道,我先去洗个手,马上就回来。”容铮看了一眼云月柒手上的鲜血,没有说话。云月柒洗好了手,重新回到暖春阁。折腾了许久,云月柒也有些乏了。虽暖春阁内满地狼藉,容铮不说,云月柒更懒得收拾。她一进来,便看见容铮已经躺在床上。容铮的一袭寝衣穿得板板正正,只露了一截胳膊在外面。他侧卧床上,烛光洒在他的身上。明明是和平日无异的睡姿,但云月柒看着这样的他,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某个没穿衣裳的……意识到自己可怕的想象,云月柒骤然摇了摇头,将这些东西全都从自己的脑袋里丢出去。容铮看向云月柒,抬手在自己身侧的床榻上拍了拍。云月柒瞧着容铮的动作,熟门熟路地上前,退下鞋子爬到了容铮的身边躺下。云月柒乖巧地躺好。烛光微微摇晃,晃了她的眼睛。云月柒忽想起什么,又撑着身体坐起来些,道:“王爷快要离开,我心有不舍,今夜可不可以不要熄灭蜡烛?”她的话音落下良久。容铮始终没有看她,半晌方开口道:“王妃为何怕黑?”云月柒微移开目光,鼓了鼓腮帮子。每次侍寝的时候,她都会提出这样的请求。虽然容铮从来没听过,但“舍不得容铮”这一条理由是不可能蒙混过关的。云月柒的眼眸轻动,看着床榻边的烛火的光影。为什么怕黑吗?黑暗……她闭上眼,想起那种绝望的感觉,想起鼻尖满满的血腥味,想起那些尖叫的声音,想起……她不禁咬紧牙关,发出一声轻响。眉头紧紧皱起,手掌攥成拳头。云月柒的神经绷紧,身侧的容铮忽然开口,道:“本王害怕光亮,有光之时,本王睡不安稳。”闻言,云月柒的嘴角扯了扯,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嫌弃地看向容铮,问道:“王爷为何怕光?”难不成是为了和她唱反调?云月柒的话说完,容铮却久久没有回应。她心生狐疑,抬手轻轻推了推容铮,唤道:“王爷?”依旧没有回应。云月柒眨眨眼,见容铮双眸紧闭,呼吸绵长而规律,完全是一副已经睡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