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流云,无涯海,天水一色。 凤姜斜斜依靠在海边的一块石壁上,瞧着远处的风景,也算是,舒舒心中的烦郁。 她长至现在已经快千岁了,未曾尝过情爱滋味,思议对这些什么婚约之类的事不是很在意,左右自己也没有心上人,即便是因为一纸婚契结了仙侣,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或者,自己若是不想嫁,这婚事同容家商量商量,退了也成。 所以容郁的到来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只是…… 凤姜想起了昨天瞧见的,姬夜阑面色不郁地离开,她心里有些烦躁。 他是怎么了? 她又是怎么了? 凤姜心烦意乱的,一想到姬夜阑那蔫儿垮垮的一张脸,她也会跟着难受。 这种感觉并非是昨日才有的,而是很早之前便存在了。 她也隐约意识到,或许姬夜阑对于自己来说,真的有些特别。 那种特别可以追溯到,她在玄光镜中看到姬夜阑的命数时开始,那初见姬夜阑,便觉得那张脸很熟悉。 但她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姬夜阑,包括相似的长相。 她对于姬夜阑,或者说是那张脸,有着一种奇妙的感觉,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emmm…… 一见如故! 对,便是一见如故! 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 只一眼,她便觉得,他们仿佛认识了很多年。 原本她是没想太多的,但最近凤祁桑的出现,让凤姜隐约猜到了另一种可能。 或许,他们前世也是旧识。 他们约莫是知交好友。 不然,她也不会一见他受难便心里难受,一见他红眼眶便心中郁郁。 许是,前世之缘。 凤姜释然,突然好似什么都想通了。 难怪,她会多在意一些姬夜阑,若当真是前世之缘,那她这些心理也都说得通了。 凤姜起身,想通了一切,心理也有了几分轻松。 她想来是个得过且过的乐天性子,不管事情真相是不是这般,她只管往好的方面去向,想到自己愿意知道的,自己觉得离真相差个三五七八步,也就不再继续了。 心里的包袱没了,凤姜也自在了些,于是起身抻了抻懒腰,然后挽着裤腿子,到礁石滩赶海去了。 这一趟原本就是为了赶海的。 思考约莫只是顺带。 她dia着小竹篮,三千青丝被长簪绾起,袖子也被襻帛束起,一双白净的藕臂在青黑的礁石滩中挑挑拣拣,格外显眼。 姬夜阑就在借住的房门口坐着,像个望妻石似的盯着凤姜,片刻不曾移眼。 心中是叹慨,也是不安。 叹慨的是,阿姜那般又好看又灵动的女子,究竟是谁这么好福气可以与她承定婚盟。 不安的是,阿姜若是当真与那人在了一处,那他又该如何呢? 是该向那人挑战?还是该…… 可是他不甘啊! 他心仪阿姜!一见阿姜便心生欢喜那种,一嗅到阿姜的味道便会心起波澜那种,即便不见,即便是嗅不到,即便是只能想一想阿姜,便会觉得,心里满了。 他贪恋她的一切,她的容貌,她的香味,她的温声细语,她的独独偏爱,她的……一切。 他都贪恋。 可他只敢暗自贪图,若将这份心仪摆在明面上,他又是不敢的。 为何? 姬夜阑想,应当是觉得自己不配吧! 阿姜是虚神境,试问整个中清域四界能有多少个虚神境?!明面上已知的不足一掌之数。这些人多是修行了几千年的才有了如今的修为,而阿姜年纪轻轻便是虚神境,足以见得她的天赋,说不定日后阿姜会羽化登神。 那可是上清域啊! 是他姬夜阑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即便是阿姜帮他换了骨又如何?神域……他注定是不行的! 身份之别本就不好横跨,更何况,他的前世…… “傅遗江”三个字永远是他的噩梦,也是横亘在他心间的囚笼,他这一身污秽,永远也洗不干净的。 所以他不敢啊! 他就是个痴人,阿姜是那个,美好但虚无的梦! 他想,即便是阿姜不在她身边了,他或许也能靠着这个梦,苟延残喘下去。 他,贪恋她的一切。有些疯狂和执迷的,沉溺。 就像是濒死之人吃到了能多续一点命的药。即便是知道自己终究逃不掉一个死,但依然还是想着,能多活一刻便多活一刻。 她于他而言,从来都不是什么救命良方。而是支撑着他能在生命走向腐烂的尽头中,多挣扎一下的,那个虚妄但美好的念想。 他逐渐腐烂的生命中,她是唯一的,盛开着的娇艳的花。 而他的花,只有世上最厉害的人才能欣赏。 虽然他不是。 但他会带着花,找到那个人。 姬夜阑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