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天想了想说:“另外,还有那个画室……” 程欢问:“画室查得怎么样了?” 赵连昕走过来,放下一沓资料说:“老板叫薛明,本地人,两年前在老鼠街开的画室,合伙人小许,全名叫许悠,两人股权七三分成,搭伙以来生意一直很好,一个对外,一个对内,相比其他地方的萧条,这家算是做得不错的。” 程欢冷冷问一句:“所以呢?” 赵连昕:“……” 一个凌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宋晴踩着一双黑色高跟,迈着笔挺的步子走了进来,她把文件夹递给程欢说:“他是想说这画室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可老鼠街这么多画室,淡季萧条的比比皆是,为什么单单这里可以聚起来这么多人,吸引大家的究竟是什么?” 赵连昕望着宋晴有点傻眼,宋晴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不用吃惊,你满脸都写满了调查结果,程队和李副、当然也包括我早就读取完了,费力解释不过是为了……”她特别自然地扭头,瞟了一眼姜海波。 程欢说:“就目前来看,这家画室一定还有我们遗漏掉的地方,再查一查,尤其是长期在画室学画的人。” 李承天从座位上站起来,考虑一下说:“其实……你觉不觉得我们见过的这几个人都有点奇怪,薛明主动让我们去看林鸿的画,还对小许隐瞒我们的身份,刻意做出配合调查的假象。那个小许我始终觉得他没有说实话,还有那个白色连衣裙女孩,刚开始我以为她是害怕陌生人,所以无来由的紧张,可是在二层再遇到的时候,我觉得那不是紧张,看上去,更像是恐惧。” 程欢说:“我们从画室回来后,就发生了第二起命案,而且就在那周围不远,我总感觉,凶手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迫不及待要杀人。” “铃铃……” 办公室的电话忽然响起,林乐走过去接起电话,才听了一句,就面色凝重地说:“程队,林青芳的尸体可能找到了,地点是康井桥段的滨河里。” 泾城是一座古老的四方城,南新城,北旧城,河东新城,河西旧城,一条滨河贯穿南北,架着十三座桥,属城市一景,康井桥属于市中心段比较热闹的地方。 程欢带着人从桥上顺着楼梯下去,接警的同事边走边说:“尸体是今天早上被撑船捡垃圾的老人发现的,飘在桥底下,从腰上分开,没有头和右手,上半身已经被打捞上来,兄弟们正在打捞下半身。” 程欢拉开密封带,远远看见一块蓝色布子在河边盖着什么,周围- shi -漉漉的一片。 他走过去,拉开布看了看,放下后说:“捡到尸体的老人呢?” 李承天指了指桥头的休息椅说:“那边。” 老张头早年走过江东运河,有几十年的航龄,年老退休,老伴又死得早,因为不想闲下,所以就干了这么一个打捞河底的工作。 从塑料袋到瓶子,没有他分不清的东西,每天早起天没亮,他就架着一条小船从城北转到城南。 今天过康井桥的时候,他远远看见好大一片白花花的东西,说不上来是什么,等到划过船去,一看清楚就被吓得坐到船上。 此时,他正端着杯热水,坐在河边的椅子上休息,都半上午了,心脏一直在嗓子眼里“扑通扑通”地跳着,久久喘不上气。 程欢走到河边看了看,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除却桥下- yin -影的地方,河面上水光潋滟,一片大好。 他突然明白,昨夜林青芳为什么会幻化出人形跟着自己。一般恶灵因枉死后魂魄不全,大多处于混沌状态,很难幻化成形。林青芳虽然尸体破碎,可落在桥下,水属- yin -,又背光,才会滋养出力量,供给出一个完整的肉身。 李承天走过来说:“尸体应该是入夜之后,分两次被人扔下河的,动作干净利落,所以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另外,这也不是真正的抛尸现场,具体位置,还要根据由法证人员根据风向和水流测算。” 程欢问:“为什么要把尸体扔在河里?” 李承天说:“跟我来,我想把案情重新梳理,对凶手再做一次侧写。” 李承天把程欢带到尸体旁边,掀开盖着的布说:“你仔细回忆第一起凶杀案的案发现场,那一刻你就站在凶手身边,看着你第一个猎物的血一点一点地流尽,再欣赏她的躯体慢慢变冷。血顺着地面,一直流到了你的脚边。” 程欢听到这里,脚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李承天继续说:“你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尽量不出一点错。可是平时生活越压抑,每当夜晚到来之时,你心理就越委屈。因为,你本来是一个嗜血的恶魔,怎么可能甘于被人左右?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忆着杀吴兰时候的每一个细节,一遍又一遍。” 程欢看着眼前的尸体,仿佛自己已经钻进了凶手的躯壳。 “可每回忆一遍,你就忍不住懊悔一次,如果当时你再镇定一些,会不会做得更加完美?更加天衣无缝?你渴望下一次机会,来打造一个真正的艺术品。” 话语落下,程欢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李承天。 李承天稍稍停顿,继续说:“这些人的血太脏了,弄得满地都是,粘在了衣服上和鞋上。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这样。”他稍稍停顿,抬起头的时候正好对上程欢的目光,“喜欢写新闻是吗?右手这种东西,连扔在街上都不配,只配出现在菜市场的垃圾桶里。还要把尸体扔进河里,让滨河的水洗涤掉他身上的一切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