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那个胖医生叫不到别人值夜班了?”我不平地问道。 “他是主任,确实叫不到别人,很多医生一听要值夜班就搬出各种借口来,只有我不吭声,其他人一齐指着我,说拜托我了。” “胖医生自己怎么不值班?” “哎,你看不出来吗?孙医生的死把他们都吓坏了,如果他逼着手下的医生值夜班,肯定有人要提出辞职了,他们有一种担忧,值夜班现在好比跟不知名的死神打交道,随时可能让他们遇上孙医生那样可怕的结局。胖主任自己其实也害怕着呢。” “明白了,他们其实是怕胡多多和光头少年。” “对,孙医生是被这两个人吓死的,可谁也没办法搞清他们的底细,连警察都不可能逮到他们,他们的危害依在,所以没有哪个医生敢冒这个险。” 穆佳玉说她会在医院食堂吃晚饭,叫我自己想办法解决晚餐。 她实习也是没工资拿的,想想我们是不是两个傻瓜?没收入却那么用心,夜里也不好好回家休息,搞什么嘛?她完全可以拒绝加班,大不了不实习了,换地方。 归根到底还是那个胡多多,他是穆佳玉的表哥,是我的同村,如果他出现在别处,我们又得到别处去找他。他在这里搞的事情越多,我们就越没办法抛开。 我走出医院到街上去吃拉面,顺便再逛逛夜市打发点时间,起码要到十一点再回医院。 夜市上熙熙攘攘很热闹,我随着人群在街头随波逐流。忽然前面的人群分开纷纷往两边闪避。我的面前出现了一条空出来的路,只见迎面有一辆车驶来,车顶上的警示灯闪烁着,但没有发出警报声。 起先我以为是警车,再一看是一辆救护车。这辆车的牌照已经不见,直愣愣地驶来。 本来我也想避到路边让它开过去,但从挡风玻璃望进去,开车的分明是救护车司机。再看副驾位上坐着的是阿奎。 他们竟然出现在县城的夜市街头。 一瞬间我必须作出选择,是赶紧让在一边呢,还是挡住车子的去路?我和舅舅不是要追踪这辆车吗?现在它就在我面前了,我能放过去吗? 可如果我不让它,它直接开过来撞我怎么办?那个司机被阿奎拖下来扔到坑里去过,舅舅说亲眼看到阿奎用白布裹着司机扔进车,司机的头发里还滴着血,而后来我们在路上迎面遇上过这辆车,竟是司机在开着车,为了让我们看清楚点还把挡风玻璃都移下来,这说明司机没有死吗?其实好像他也加入他们的行列了。 司机不可能是正常人,他就不会考虑撞人的后果,也不会在意我的性命,说不定这辆车出现在我面前,就是要来搞掉我吧。 但我确实不想马上让开,还是要试一试能不能阻挡。我扬起右手大叫一声:“停车!” 那车已经停着,没有再动。 而周围的人都惊奇地看着我,好像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阻拦救护车。 我喝道:“阿奎,里面还有谁?你们都给我下来!” 我也知道他们绝对不可能下车的,我只不过试一试而已。 车门并没有开,忽然车顶的警灯也慢慢灭了。车里突然暗下来,从正面看不透里面的情形了。 这是他们要下来了吗?我倒有点紧张了,他们出来会是什么状况?这里人那么多,会不会殃及无辜?天知道他们会不会杀人。 此时我想起阿奎收藏的那一包吸血蛙,如果他往人群里一撒,不是要闹出大事来? 但等了一会没见车门打开,也没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这时从后面过来一对小年轻,他们告诉我说,车后门刚刚开了,有几个人下了车,往后面走了。 我一惊,“有几个?” 他们说也没有看清,好像有六七个吧。 六七个?我脑子里飞快一算,心想糟糕,他们全在这儿了? 我忙向车后走去,车后的人群围着车屁股,只隔开三米左右,形成一个围观的半圆。 “他们往哪里走了?”我问道。 人群迅速闪开一条缝,一直通向远处,借着路灯的光我望见确实有几个人在远去。 “站住!”我叫了一声,准备向那边追去。 但就在这时听得后面轰地一声,是车辆发动的声音,再回头一看,那辆救护车的顶灯亮开了,车子轰鸣着向前开去。 啊,上当了! 我急忙朝车子追去,但它的速度相当快,转眼就开出去几十米,然后在那边拐弯就消失在我视野里了。 我盯着那对小年轻问,你们真的看到有六七个人往那边走了吗?他们很肯定说确实看到了,还有别的人也声明看到了,从车里钻出六七个人走的。 也许这是暗度陈仓之计,他们出来几个人从车的相反方向走,而车里留着一个,等我走到车后时就发动车开走,成功把我从车前调开。 看来有我在车前挡着,他们是不敢撞我的,只能耍点小手腕调开我。 追救护车是肯定追不上的,我朝那些人走的方向追去。 路在前面延伸,本来这条街我也是挺熟的,但追着追着,发现前面的路灯越来越暗,最后都没有路灯了,可我依然可见到那几个人影在外前走。同时还传来他们说说笑笑的声音。 再往前追,路越来越小了,而且不像是柏油路,也不像水泥道,更像是走上了泥路。 我正想停下来,突然一脚踩到一个坡度上一滑,重心不稳就一屁股坐下去,又顺着一个坡滑了下去。 这个坡不长也就两三米,而我碰上了毛葺葺的东西,手马上摸出来是秧苗。 一股庄稼的味道直灌鼻子。我连忙站起来,借着月光发现面前是一片稻田。 幸好稻田正处在拷田增苗时期,田畔上没有水。我摸摸屁股只蹭了点干泥倒没有湿。 可是怎么跑着跑着滑到庄稼田里来了?一定是没看清路的边缘一脚踩在田埂外才滑倒的。 这时刮来一阵风,我的周围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几个人在嘻嘻嘲笑我。我环顾一下发现稻田近处耸起几个黑乎乎的东西,肯定是农民插的稻草人,用来赶麻雀的。 但马上觉得不对,现在是什么时期?水稻还没有扬花呢,更没有抽穗,还不到麻雀来啄食稻谷的时候,这么早就插了稻草人有些多余。 我知道是什么了,玛蛋一定是那几个怪货,他们把我引到稻田里然后都变成稻草人站在周围笑我。 我气得捡起几颗土坷垃,向着这些稻草人掷去,一边砸一边骂:“你们这几个王八蛋,到底搞什么鬼?有本事就站出来,不要凭着你们那点鬼本事玩把戏了,老子不怕你们,你们来呀!” 其实我心里怕着呢,但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虚张声势了。如果他们真的围上来,我都不知怎么跑。 在我无情地打击下,每被我的土坷粒砸中一个,响起啪一声,那个稻草人立刻倒下去了。一顿乱掷以后把它们全砸不见了。 我拍拍手从坡上走上去,站在路上望下去,下面没什么声息了。我觉得他们是不敢真跟我面对面的,就再骂上几句:“好好的人不做却做鬼,你们图什么?如果是真的死了就好好死,去阴间玩,不要在阳间吓人了,你们难道不知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话吗?再要作恶的话就小心了,到时只怕你们连鬼都做不成!” 然后我转过身就走。 我一直不敢回头,生怕他们就跟在后面。我把他们臭骂了一顿,他们会不会恼羞成怒要制裁我?在这荒僻的庄稼田头他们要弄死我,我是喊天不灵叫地不应的。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光亮,一会儿我就发觉是一条宽宽的马路了,两边有路灯,只是没有人也没有车。再往前就看到了第一辆车驶过,然后前面出现了热闹的街景。我又回到夜市上了。 夜市上的人都换过了,也没人注意到我。我则继续一直走,向救护车开走的方向。走了一阵也没见到救护车的影子。 我决定回医院里去等。在门诊楼我百无聊赖地沿楼梯上去,到走廊的窗口往下俯瞰城市夜景。到了六楼时,我突然望见在下面一个院子里停着一辆救护车,那个院子不正是停尸房前面的吗? 这种地方停一辆救护车本来没什么,有时还会来一辆拉尸车呢。可我有些不放心,会不会就是那辆诡车? 我匆匆跑下楼梯到了停尸房院子里,根本不见那辆车,是不是他们知道我跑下来就先开走了? 这时管理员大叔发现了我,他从里面出来,问我现在就来了吗? 我说刚刚我见到这里停着一辆救护车,你有没有看到?他说看到了,确实有辆救护车开进来,他还以为是送死人来了,可停着也没动静,一会儿就开走了。 也许不是那辆诡车? 看看还不到后半夜,我想等到穆佳玉那边空下来再一起过来。我往门诊大楼走去,却发现这辆车就停在门诊大门外的阴影处。 一个保安在对着这辆车发牢骚,说是怎么停的,好好的后边有车位不去停却停在这里,妨碍其他车辆的进出。 我也凑上前往车里看,里面黑乎乎的看不出什么。我拉拉车门也拉不开。 保安问我认识这车的司机吗?我连忙说不认识,要是说认识就得费一番口舌作详细解释,说不定还引来保安的鄙视骂我乱编耸人听闻的鬼故事。 车里的人呢?也许他们在里边。也许已经离开了?他们不在车里会去哪里? 我发现就算见到了车也没用,一时毫无办法。还是按照计划,一会儿去看看孙医生吧。我来到急诊科,从窗里望见里面还有病人,穆佳玉还在忙着,只好找个地方坐下来等。 不知不觉间我打起瞌睡,直到穆佳玉把我叫醒。 我们向停尸房走去。 到了院子里,管理员大叔就迎了出来,他的脸色十分紧张,连说你们来了,这里刚刚又出怪事了。 “怎么啦,是不是他们又出现了?”我问道。 管理员点点头,说这次他们不只是在双开门外探头探脑,还进了走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