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若雪挺直背脊,在连嬷嬷的带领下,缓缓朝永寿宫佛堂走去。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梁鼎天,见他神情游离,忍不住发问。 梁鼎天微低下头,小声回道。 “奴才初次来永寿宫,便是小心谨慎了些。” 朱若雪闻言,微勾唇角,神情似乎也变得凝重了。 众人穿过长廊,终于来到永寿宫后院的佛堂处。 隔着一道厚重木门,依旧能够听见那里传来的木鱼声响。 连嬷嬷弯腰走到门边,热切地对着里面说道。 “太后娘娘,皇上来给您请安了。” 屋里的木鱼声霎时止住。 片刻后,一道略显威仪的女声响起。 “皇上有这份心真是不容易。” “眼下时候还这么早,不在宫里多睡会儿,来看我这个老婆在做什么?” 听着声音,说话的人应当不过三十来岁,真是风韵熟女的年纪。 梁鼎天觉得太后说出来的话别有意味,他细细思虑着。 扭头果然看见朱若雪的面色一寸一寸僵住。 她眼底的不悦一闪而过,面上随即堆出笑意,朝着佛堂里柔声道。 “母后这说的哪里的话。” “今日是您的寿辰,儿臣来给您行礼请安是情理所应当的事情。” 梁鼎天暂且摸不透她二人的关系如何,只在一旁闷声不语。 旁侧的连嬷嬷似乎早有准备,忙笑着朝里打圆场道。 “太后娘娘,皇上连早膳都没用,特意先来永寿宫的。” “眼下时候也不早了,您还得梳洗打扮呢,就让奴婢服侍着您吧。” 闻言,朱若雪又往佛堂门口走了两步。 梁鼎天跟在她身后小心挪动步伐,站定的位置正好能够瞥见佛堂里。 一座金身佛像摆在佛堂正中处,旁侧四周是无数的小神像。 仰面抬头望去,一名身穿白色亵衣,披散长发的女子正跪坐在佛龛前。 此女身形单薄瘦弱,跪坐着窈窕身形被勾勒的一览无余。 她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不见半根银丝,此刻正将玉手捧着的木鱼缓缓放下。 这样的身形气度,哪里像是已丧夫多年的太后。 “母后,就给儿臣一个尽孝的机会吧。”朱若雪又道。 此刻来看,她们二人明面上的关系似乎不大好。 梁鼎天心里泛着嘀咕,往边侧让了让。 这时,太后终于松了口。 她抬起玉手,悬在半空中。 连嬷嬷见状,赶忙上前用双手放在头顶上将其接住。 随着二人起身,迈步。 梁鼎天终于用眼角余光看清了太后的模样。 她长得一副人间富贵花的容貌,举手投足间不失气派。 光是站在那里,霎时便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风韵犹存。 比这梁鼎天先前在宫里见过的后妃,身上多了些难以言说的风情。 此时面上虽不施粉黛,可精致的容颜并未有半分逊色。 或许因为身在佛堂,更为她身上平添了些慈悲。 太后孟婉容掂着气势,一步一步走出佛堂。 她毫不在意地扫了一眼朱若雪,望着外面明媚的天色淡淡道。 “既然还没用早膳,那就在永寿宫里陪同本宫一起吃吧。” “不过就是过个寿辰,皇上竟还记着要来请安的事。” 朱若雪刻意越过话里的深意,再次行礼道。 “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儿臣只是照办。” 话音落地,孟婉容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 她眼神微眯,已是有些不悦。 若说她先前对朱若雪的态度是淡漠疏离,此时就是明摆着的不耐烦。 “看来还真是难为皇上了。” “本宫又不是你的生身母亲,皇上不必如此为难。” “此时各番邦使臣应当都来了,皇上还是去面见贵客吧。” 梁鼎天听的眼皮一皮,看出二人间的剑拔弩张,顿时仿佛还闻见了硝烟味。 与他对站着的连嬷嬷也手不自觉收紧,连神色紧张了几分。 倒是作为当事人的朱若雪毫无惧色,直接道。 “母后说的有道理,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事情结束得太过突然,朱若雪刚一讲完就转身离去。 梁鼎天来不及过多反应,忙跟着她一路走出永寿宫。 合着二人都只是走个过场,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朱若雪像是厌倦了永寿宫,昂首阔步,径直走出大门外。 待到四下无人时,她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梁鼎天暗自观察许久,发现她此时神情好了许多。 回昭仁殿的路上,朱若雪一直闷声不语。 等着四下人都退去,她才缓缓无奈道。 “今天定会是变故横生的一日。” “太后和监国公私交甚密,寿宴上肯定会故意刁难朕。” 到这时,朱若雪身上陡然显出少女的无措。 她也不过才十六七岁,身上却要背负这么大的担子,梁鼎天也觉得她不容易。 两人在昭仁殿小坐片刻,突然有侍卫前来通报,说是各国使臣都已抵达。 朱若雪重新打起精神,龙行虎步般走向大殿。 但凡是得到消息邦国都有派人前来贺寿,朱若雪坐在珠帘里一一问候过,方才让众人移架后花园。 梁鼎天对着底下的文武大臣看过一圈,并没有看到秦郐,甚至连之前被他打的秦功也没有出现。 只是恍然间,他察觉到有充满敌意的目光一直缭绕着周身。 想来应当是秦家党羽,便是没有过多在意。 反正这些人最后全都会被他铲除干净。 梁鼎天跟在朱若雪身后,默然无语走向后花园。 此处早已布置妥当,眼下各色桌椅摆成天井状,只等着人来。 朱若雪特意和旁人有拉开距离,身旁只有个梁鼎天跟着。 一时间,场上的人更加注意他这个新晋大太监。 这时,寿宴的主角孟婉容终于姗姗来迟。 她在一众殷切目光中盛装而来,面上神情丝毫没有因为外客在场而松动。 朱若雪待她走到跟前才微微躬身行礼,问候道。 “儿臣见过母后。” 与此同时,身后一干大臣,使者们皆是俯身行礼。 孟婉容面色淡漠如水,微微轻点下巴道。 “各位不必多礼,今日本宫寿宴,大家随意即可。” 说罢,她径直坐上侧边高位,双眼望着远处,像是在等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