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海，依然是记忆中的蓝。 那片海滩，依然是记忆中的沙滩。 如果…… 如果，没有从前，是否今天站在这里的我，是一场云烟。 如果，海水不曾退潮，是否就不会有海滩，海里住着的精灵也会兴高采烈的游荡在海面…… 可惜，我懂得的，人生没有永远相见。 人生中路过的人，终有一天会离别。 向往，也许是梦想破碎后的执念。 也许，是得不到而所渴望的执念。 也许，是上辈子最深的眷恋。 于梵旌而言向往只是她今生再也不能与离昧相见…… 有人说梵旌是一只妖，可她不过是海里无法上岸的精灵罢了，她并不曾伤过一个凡人。 听说前些日子海滩附近住着的凡人，请了这世间最厉害的法师，想要把她们这群生活在海水里的精灵驱逐。 果然，人是最无情的物种了，曾经为了他们不惜损伤自己灵力的梵旌，此刻却成了他们眼中卑鄙邪恶的妖物，难道他们都忘了，曾几何时，梵旌和她的姐妹也曾在海水的最深处将他们救上岸，曾几何时…… 脑中忽然闪过多年前的一个画面，那时候，海水蔓延至海滩附近的村庄，将那里全部淹没，那时，唯一得救上岸的那人，是一个法师，似乎是叫离昧，那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只是身上的戾气却让我忍不住打寒颤。 那个凡人身上杀气太重，那是对所有妖和精灵的杀气，他恨我们，尽管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旌姐姐，岸上的凡人已经请到了最好的法师，打算将我们全部消灭，旌姐姐，你说像我们这样的精灵会不会因为无法离开海面而死掉啊？” 梵旌叹了口气，也许这是她们的宿命吧，离不开海面可不就是等死吗？ “可是我们明明曾经那么拼命的救他们啊，不是说人是最懂得报恩的吗？为什么我们遇见的却不是如此？” 箐兰哀怨的看着，一张小脸写满了不满，是了，人是最懂得感恩的，可是却也是最恩将仇报的，他们的感恩绝不会是在我们这些所谓的妖物身上，我不禁冷笑，凡人的恩情只怕我们是无福消受了。 “箐兰，凡人的话你又怎能相信呢？若是以后遇见那些凡人就躲远点吧！他们报的恩只怕我们承受不起。” 箐兰似乎是明白了梵旌的意思，失魂落魄的嗯了一声，梵旌知道这话一定会伤到她的，可是事实也的确如此。 也许是验证了梵旌所说的话吧，没过几日岸上的村民便带着那位年轻的法师来收服她们了，所有的姐妹几乎只在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梵旌听到了他们痛彻心扉的哭喊，听到了他们的绝望，也听到了岸上那些凡人大喊着活该的口号，梵旌的心在一瞬间在那些冷血的凡人笑声中渐渐冷却，那一瞬间她懂了，像她们这样的妖是不会被世人接受的，尽管她们曾经那么拼命的救过那些凡人。 可惜在他们的眼中，是妖就要杀，是妖就该死，不论究竟有没有伤害过他们。 也许梵旌和箐兰算是幸运的，那位年轻的法师并没有将她们杀死，他只是淡淡的看了梵旌一眼，而后冷冷的说道。 “若是在敢兴风作浪，日后必不会轻饶了你们。” 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温度，仿佛是一个冰人，身上的戾气也在瞬间被他释放了出来。 梵旌的腿在海水中央，迎着他的目光，梵旌只觉得那腿已经被凝固成冰了。 那个年轻法师是几时离开的梵旌已经不得而知，当她回到海里的时候，耳边响起的是箐兰的哭声，她的声音那么悲哀，梵旌知道今日之事必是吓坏她了，海里的姐妹除了我与她再无旁人，会伤心是难免的。 “箐兰莫哭，总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那法师，替众姐妹报仇。” 梵旌的心从来没有此刻那么坚定，她想杀了那个凡人，想要让他为这愚蠢的杀戮陪葬。 她本以为听见这样的话，箐兰会开心一些，但是她的目光只有错愕，甚至是后悔。 “旌姐姐，对不起，对不起，今日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那个法师我认得，半年前我曾经救过他一命，是我将他引到这海岸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哭声更加大了一些，令梵旌有些手足无措，如果救人是害人，那么她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箐兰救了那个法师，这往后的一切并没有人料到，梵旌又怎么能够怪她呢。 梵旌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心里是说不出的痛楚，难道她们在海里生活了那么多年，终究要走向灭亡吗？ 梵旌不甘心，为了人类活得那么幸苦的她们，不可以走向灭亡。 …… 箐兰在哭泣中渐渐的睡着了，脸上玫红色的泪水在这海水里，显得格外显眼，那泪就像是那法师的利器那般狠狠的刺进了她的心里。 当夜梵旌施了法术，让箐兰安心的睡在了海底，而她则以五百年的寿命为代价走上了岸，她的目的只是杀了那些可恶的凡人，还有那法师。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们这些精灵是可以离开海面的，只不过付出的代价令人无法承受罢了。 不过五百年的寿命我赌得起，只要真的能杀了那群可恶的凡人，这些代价对我就算是值得的。 蓝色的裙袂在这月色当空的夜晚，显得格外耀眼，裙袂上那闪闪发亮的宝石，还是多年前那人为你取来的，只是这身裙袂怕是为我陪葬的了，这一次若是不成功，被那法师杀掉的话，我也不算是白活了。 这是我第一次走上这沙滩，可是却是那么的冰冷，沙滩上的石子是那么坚硬，走在上面磕得脚底生疼。 可这样的疼痛却不及我心里的疼痛，我收敛思绪，将手中的把柄花刀握得更加紧了一些。 今夜的村庄特别安静，仿佛这村庄里已无人烟，或许是这村庄的人已经熟睡了，或许是这些凡人杀掉我的那些姐妹兴奋得去庆祝去了。 我这样想着，心里的恨意更甚，我满腔的怒火，仿佛快要烧灼了她，她心里的恨意随着那柄花刀，将村庄的屋子一并削了个干净，那屋子上面的稻草在花刀蓝色的火焰下，烧了个干净。 只是并未听到村庄里凡人的声音，难道他们竟不在这里？就在她诧异之间，那火焰中走出了一个人…… 那人墨色长发披肩，青色长衫在这深夜海风的吹拂下飘飘然然，她眯起眼睛，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白日里杀了她众多姐妹的年轻法师。 “我说呢，平日里吵吵嚷嚷的村庄，今日怎么忽然安静了，原来是你捣的鬼。” “小妖，我说过若是你再敢兴风作浪，我必不会轻饶你。” 梵旌仰头哈哈大笑，兴风作浪？难道她们的存在就是兴风作浪吗？当真是可笑到了极点。 “兴风作浪？是我兴风作浪还是你们兴风作浪，杀了我众多姐妹你以为就可以不用赔偿的吗？你以为我众多姐妹至活下来就是为了被你杀害的吗？愚蠢的法师，你们人类不是最讲感恩的吗？怎么恩将仇报的事做起来却如此得心应手？难道你们的心是用石头做的？我那么多姐妹救下的人类竟是这般狼心狗肺。” 是了，当年的海啸几乎吞没整个村子，村子里的人无一生还，是她那众多姐妹，损毁自己的灵力，才将那些凡人救活的，如果早知今日，当初救他们时我就应该全力阻止。 她们曾经将那些人的生死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可是又得到了什么呢？此刻我的心里不是不悔恨的。 “小妖，你若是怪我杀了你众多姐妹，尽管复仇便是，何苦要拉那么多无辜的人陪葬？” “哈……无辜？恩将仇报就叫无辜，狡猾的凡人我会让你们为今日的一切后悔。” 说罢，她手中的花刀已经从手中发射了出去，那花刀在半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不过刹那准确无误的降落在那个法师的跟前。 那法师微微错愕，眼神中似乎是不可置信，还有些我看不明白的复杂，这种眼神她似乎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看见过，究竟是谁，她却已经记不得了。 “果然你已经把我忘了。” 他的语气带着悠悠的叹息，脑中闪过一阵轰鸣，难道我曾经认识他吗？为何脑海中却没有一丝他的消息。 不，他一定是为了乱让她心境，不想让她复仇，她绝不能让他得逞，她将花刀收回花刀再次让它划出手心，这一次再没有一点误差，那花刀准确无误插在了他的胸口。 她看见他倒地的模样了，似乎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那个人也是这样倒在她面前的，她脑中闪过一些画面，画面模糊里面的人看不清楚，但梵旌依然觉得画面里的那个女子就是她。 “离眛……” 她的心抑制不住的疼，最后倒在了那片沙滩上，醒来的时候，她的身边是那个年轻的法师，他身上青色长衫已经染上了一层灰，脸色略带疲惫。 “醒了？” 他的声音冷冷清清，就像是海水击打海岸的声音，听起来一清二楚却又感觉遥远得不可思议。 “你……为何不杀我？” 在梵旌而言，巫师都是自私的，都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滥杀无辜，就像她的那些好姐妹一样，每一个的死都与面前的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你并没有祸害众生，我为何杀你？” 他的睫毛轻轻颤抖，看起来好看极了，只是这话我却半分都不信，如果说祸害众生才会被巫师除去，那她的那些好姐妹明明救了那么多凡人，为何又会灰飞烟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