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善恶之为何所念佛俗之别岂在心 墨苍轩拂袖一飘道:“小姑娘,你是想报仇想疯了么?这阵内何其凶险,本尊尚无自保之力,你竟不顾一切冲了来?还是想与本尊一道殉情不成!” 苗清听了气急,不顾手上之伤,拾起剑来,便要又刺墨苍轩,后者闪身躲过,言道:“可惜,你还不配!” 这时马子华已收了阵法,率领众弟子攻来。 墨苍轩见了,用手点指道:“罢了!今日便先到此为止!本尊玩得也算尽兴,带一个伤口回去,也不算颗粒无收。” 言毕,又看了苗清一眼,说道:“二十四年,五十三天,七个时辰!”众人皆不懂他说此言是何意思。 待马子华赶到近前,墨苍轩已然化作光影而散去,不见了踪迹,空留下一句:“想不到这许久之后,竟还有女子能伤到本尊,本尊记住了!” 众人只能眼看墨苍轩离去,不得其法。 马子华转头问道苗清:“为何突然闯入阵中,你明明知道此阵凶险……”言道一半,马子华知她为谢千荒报仇心切,也不再明知故问了,只又道一句:“伤得重么?回去歇息,安心养伤便是!” 苗清嗯了一声,匆匆退开。临时走,隐隐约约听邱芷韵问到:“师兄,以她之功力如何能一剑刺中那个魔头?那魔头中剑之后又为何会救她……”便听不到了,苗清也不理这些,自顾自的去了。 之后马子华着手安葬谢千荒之尸骨,柳长卿寒暄片刻,便下山去了。屈士言借机一道离去,不再话下。 “其实这次上紫阳山,还有一事不曾来得及言明。”下山路上,屈士言忽然说到。 柳长卿嗯了一声:“何事!” 屈士言道:“听宫掌教所言,在清河镇附近有一回梦岭,此处好像发现了‘古蕴灵香木’之痕迹。” 柳长卿哦了一声:“这么多年了,那人还是王伯然吗?” 屈士言摇首:“这个就不知道了,所以宫掌教已经让周晗去查看一番了!” “哦?让一个双目不便的弱女子前去?”柳长卿问到,屈士言回道:“离开艺教之后,周晗在哪,想必石坚便在哪,这个不必担心!” 柳长卿继续言道:“我知晓此事了!那宫掌教的意思,是要王伯然呢?还是要‘古蕴灵香木’呢?” “这……”屈士言尚未不知如何作答,便听柳长卿言道:“你我路不相同,这里正好别过!保重!”言毕,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心中却想一事:能在紫阳山上取走‘半壁江山铙’之人,究竟是谁? “柳掌教走好!”屈士言看其身影渐渐远去,又回头看了看紫阳山上,不由得轻叹一口,也踏步而去。 走不出数步,屈士言突然想到什么,停了步子,自言自语道:“二十四年前,那个能伤到墨苍轩的女子又会是谁呢?” …… 前往关中集之路上,公孙俊冲和唐思遥正策马而行。 “呆子,你人不聪明,骑马学得到快,已不似之前那般狼狈了!”唐思遥言道,公孙俊冲尴尬道:“这多谢唐姑娘和令师兄多加教导!” 二人说着,行至一茶棚歇息,周围数里无有酒肆店馆,便常有过路行人在此歇脚。因此这茶棚不大,驻足客旅倒是不少,显得好不热闹。 打理茶棚之人有一老者和一年轻伙计,可能是来往人多,不但这茶棚内已无有座位,连伙计也无暇招呼公孙俊冲。后者找了一自行拴马,只后和唐思遥先在茶棚外一块青石上坐了下来。 二人四下来看,如他们这般客人周围倒有不少。 “二位客官,小店不曾招呼,还望担待!”稍作片刻,茶棚伙计才来招呼二人,这伙计倒是乖巧,不曾询问,便直接端了两碗粗茶递先给二人。 一路奔波,二人早已渴了,公孙俊冲不曾犹豫,道了声谢接过一碗,一口饮尽。 唐思遥往日饮茶多用茶杯,只道用这大碗好似饮牛,但她常于江湖奔波,并不娇惯,只犹豫一下,也接了过来,饮了两口便不再饮了。 二人又点了一些糕饼点心之物,那伙计便退了下去,招呼旁人。 “怎地还不见杨兄过来!”公孙俊冲先问到,唐思遥摇首:“不知,想来是那吴先生走得慢了些!” 公孙俊冲轻叹一声:“原来吴兄也和我们一道去关中集,只怪在下不熟马技,先行一步,不然也不必劳烦唐姑娘和杨兄。” 唐思遥言道:“不曾料想你这呆子竟不会骑马。” 二人边说边等,忽然听到一声:“如小师父这般说来,行善事未必有善报,而作恶事又未必有恶报。如此,我等世人为何还要作行善事!” 公孙俊冲顺声而望,直接茶棚附近另有一块青石之上,坐着一蓝衣男子,约有四五十岁的年纪,方才那句话便由他所说。 男子身边尚站有二人,一人乃是一着金衣的富商,年尽四十,较为肥胖。公孙俊冲见这富商有些眼熟,却一时记不起来。 另一人却是个出家的年轻佛者,手持木钵,想来他正在化缘,唐思遥见这佛者记起一人,但印象模糊,也一时记不得是谁了。 只听那佛者问言道:“施主所行善事,便是为了谋取善报吗?”那蓝衣男子闻罢一愣,踌躇之间不知如何回应:“这……” 这时那富商对男子道:“叶兄如何与这小和尚一般争论?我们整日风雨谋差,方赚得辛苦钱度日。所谓无利不谋……不,是劳有所得,乃天经地义之理。行善就当得善报,就如同做工若不给工钱,谁人肯做?” 公孙俊冲听罢,心道:这富商不论相貌还是谈吐都庸俗之极,但语言倒是真实爽朗,不曾做作。 “原来是他!”公孙俊冲突然想了起来,唐思遥问到:“你说什么!是哪个他?” 公孙俊冲言道:“这位富商大叔,在下之前曾在五胡峰上见过……”便将五胡峰之事简单说于唐思遥听了。 这时只听那富商对佛者言道:“你们这些和尚,整日里只知念经修禅,衣食全靠这伸手来要,当真悠闲自在,说话风凉至极。有本事你们自己也劳工赚钱……” 唐思遥一生少为财愁,自然不能理解富商之心境,加上这人肥胖不甚英俊,又先厌恶了三分:“这人好生讨厌,怎可对佛教高僧这般无礼?” 这富商继续喋喋不休道:“哎,要不小师父将这‘佛理’去说于我那些伙计听,什么‘你们做工,便是为了工钱吗!’小师父若是能说得我那些伙计劳而不取,便真是行了一件大大善事……” “老何!罢了!”这时蓝衣男子从青石上站了起来,出言道:“如何对这位小师父无礼!” 那富商听罢,便不再说了,只言道:“是,是!” 而佛者却一躬身道:“这位施主方才句句再理,小僧受教了!” “这善行有善报也罢,无善报也罢,叶某人向来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也不去图个什么善报因果。”蓝衣男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大银扔入木钵之中,又言道:“这点俗物,不成敬意,自然入不得佛祖之眼,但叶某以无它物。” 言毕,便要离去。 当朝多以流通货币多以铜币为主,银子虽有却不常见。如此一块大银当真价值不菲了,那佛者立刻言道:“小僧只求一餐之饱,如何需这许多银子?还望施主收回!” —— 阿陀罗言道:阿弥陀佛,人做一善行,必生一善果相报,此乃‘善有善报’之理。但这善果却未必报于最初行善之人身上,又可谓‘善行未必有善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