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上的宽裕和随之带来的安全感,是她很长一段时间想都不敢想的。w61p.com 无论如何,傅长川都是她的贵人。 可她对这个贵人,却说不清到底是爱是恨。 阮之推门进了卧室,倒在床上,挣扎着摸出手机,眯了眯眼睛,打了三个字,对不起。酒精的后劲涌上来,她胡乱摁了个发送,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第二天是被电话声吵醒的,阮之摸索着从枕头里找出手机:“喂”了一声。 “之姐,我知道你一定在睡觉,你先别挂——听我说完——现在是下午两点了,五点要和ry的王总签约,加上化妆准备的时间,你必须起来了。” 各种信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阮之慢慢坐起来,“哦”了一声。 “我已经在路上了,半个小时之后就能来接你。”优优又强调了一遍,“你必须得起来了。” 半个小时后,优优到了阮之家里,她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 助理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之姐,我去给你煮咖啡吧?” 她“哦”了一声,听到优优说:“之姐,你昨天……好像那个,发错短信了吧?” 阮之怔了怔,关了吹风机,胡乱拨弄了下头发,镜子里的自己表情略略有些僵硬。 “你半夜给我发了条对不起。”优优小声说,“是不是发给傅先生的呀?”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声音提高了八度,打死不承认自己发过这条:“我给 你发了这个?” 优优简直太了解她了,这么嘴硬,昨天八成又是和傅长川吵架了。不过吵到最后她能想起发个对不起,傅长川就指不定被气成什么样了。 阮之若无其事地岔开了话题:“对了,上次让你帮我送去干洗的那件风衣呢?” 她竟然还记得,优优心里咯噔一声,脑子急速地飞转:“还在送洗呢,过两天才能去拿回来。” 幸而阮之也没多问,优优一到厨房,就给连欢打电话:“欢姐,有件事你得帮我一下。” 说起来两个人是同病相怜,前两年还好,阮之和傅长川没有离婚,什么事她们私下协调下也能处理。现在离了婚,不见面都能吵,见了面更是水火不容,一个比一个嘴硬,搞得她们十分难办,有时候只好瞒着各自老板,私下联系。 连欢十分体谅:“说吧,什么事?” 优优急忙把风衣的事说了:“欢姐你帮我找找,反正上次是傅先生拿走的,没准扔在了车子里忘了呢?” 连欢一口答应了,挂电话前,优优迟疑着问:“昨天……他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连欢在电话那头似乎也是焦头烂额:“傅先生特意提早回来给她过生日,不知道怎么搞的,最后又是不欢而散……” 优优挂了电话,若无其事地等阮之化完妆,换了衣服从卧室出来,连忙端上一杯刚煮好的咖啡,又殷勤地递上外套。 阮之穿上去,顺手摸了摸口袋,里边 有一张硬卡。 她拿出来看了看,才发现是傅长川的信用卡,应该是昨天在超市买菜的时候他付完钱,忙着装袋,顺手把自己的卡递给她了。 她也不以为意,递给优优:“这卡是傅长川的,你找时间给连欢吧。” 两人出门去酒店,刚到大厅,身后有人跟着进来,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传来嗒嗒的高跟鞋敲击声。阮之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优优在一旁催促:“之姐,怎么了?” 阮之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是在笑,眼神却又锐利得令人心惊,她仿佛没听到优优的话,用极为优雅的动作转了身,微微眯了眯眼睛,望向身后。 优优一眼看到那个高个女人,铮的一声,心里那根线绷紧了。 孟丽。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阮之的笑倒比平时更深了两分,一步一摇走得摇曳生姿:“孟总,来容城怎么也不和我打声招呼?” 孟丽近五十岁的年纪,因为保养得好,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出头,站在那里,身材高挑,妆容完美,的确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她笑得十分亲切:“之之啊,这么巧?” 阮之抿了唇淡笑:“约了王总签广告合约。”她顿了顿,有意表现得十分关心,“对了,何颖怎么了,怎么就突然间解约了呢?我家欣然还真是白捡了个便宜呢。” 优优心里默了下,这种表里不一的事,她家老板做起来真是个中好手——这语气真是欠扁到她都 听不下去了。 孟丽看着她那张脸,心里恨得伸手在她脸上狠狠地抓一把,可表面上依旧若无其事:“是啊,是何颖的私事。不过也好,空出了那个档期,正好有别的工作。” “孟总这趟来的这么低调,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孟丽嘴角带了丝淡笑:“不低调不行。” 她语气里的半吐半露倒让阮之心生警惕了,仔细想了想,以自己的人脉,圈子里的风吹草动不可能一无所知,最近容城的确没有什么值得争取的大项目。 “约了朋友吃饭,不方便太高调。”孟丽眼角微挑,侧身向身后望了望,“噢,他来了。” 阮之回身看了一眼,那辆车她很熟悉,而从车子里下来的那个人——她脊背一僵,站在原地,此刻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怎么会是傅长川! 只觉得心中有一股火腾地烧了起来,她几乎就要克制不住,直接走过去问他到底和孟丽有什么好谈的。可身边孟丽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一根毒刺,呲的一声,直插到她肉里,一下子让她清醒过来。 到底还是没有过去质问,她只是微微扬了下颌,仿佛没有看见,径直走向电梯。 “哦,我都差点忘了,傅长川是你前夫吧?”孟丽在她身后笑吟吟地说,“这种场合见面实在太尴尬了,你先走吧,回头咱们再吃饭聊天。” 阮之双手握拳,指甲几乎插进了肉里,深吸了口气,再也没有理会她,径 直走了。 优优紧跟着她,见她脸色实在难看,忍不住喊了一声:“之姐……” 她站在电梯里,仰头看着跳动的数字,真正是咬牙切齿,她昨天竟然还想跟他说对不起! 她真是疯了才会想对那样的人说对不起! “之姐……”优优又叫了她一声,“你别生气啦,傅先生没准根本不知道孟丽会来呢?” 阮之冷冷哼了一声,推门而入前,轻声嘱咐了一句:“去问一下,他们在哪里吃饭。” 双方的法务部已经各自审核并且互相沟通过细节,合同签的很爽快。阮之向来在酒桌上左右逢源,十分善于热络气氛,劝酒也是一把好手,可这一顿饭,她吃得食不知味,幸好蒋欣然在旁边帮衬着,席间欢笑声不断。 她到底是心不在焉,被蒋欣然看出来了,找了个机会低声问:“你今天怎么啦?” 阮之没打算瞒她:“孟丽来了,还约了傅长川吃饭。” 蒋欣然骂了句脏话:“在哪呢?你遇到了?” “就在这一层。”阮之眼睛微微眯起来,手里拿着银匙,搅动着刚上一小盅银鱼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表情蒋欣然再熟悉不过了,她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问:“你要干什么?” “没干什么咯。”阮之漫不经心地说,“对了,一会儿我要去敬酒,这里你帮我招呼着。” “你别冲动啊。”蒋欣然压低声音,“要贴傅长川的人多了去了,孟丽和他吃饭 ,没准别人组的局,傅长川压根还不知道席间有她呢。” “你以为傅长川身边的连欢是拿薪水玩的?”阮之淡淡地说,顺势要站起来,“你太小看孟丽了。” “喂,你要干什么?”蒋欣然一把抓住她手腕问。 阮之笑着对席间诸人说:“隔壁来了几个朋友,我去敬杯酒,各位失陪一下了。” 蒋欣然不放心,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阮之看了看时间,抿唇笑了笑:“那就带你一起去看场好戏。” 洛云厅是个小包厢,阮之进门的时候,里边只坐了四个人。 傅长川,孟丽,和两个年轻女生。 蒋欣然站在阮之身后,这一眼,什么都明白了。 两个年轻女孩有些局促地坐在一旁,傅长川面不改色,而孟丽笑得有些高深莫测。 显然,年轻女孩是阮之喊来的——既然是她喊来的,那么绝对没什么好事。 彼此打了招呼,场面尚算得上平静,傅长川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倒是孟丽从容坐着,仿佛胜券在握。 阮之端着酒杯,先走到傅长川身边,一手扶着椅背,俯下身:“傅先生好久没见了,这么巧在一层吃饭,我来敬你一杯。” 昨晚刚见过,现在当着别人就敢说一句“好久不见”——空口说白话素来是她的拿手好戏,傅长川也不揭穿她,与她碰了一杯,看着她一饮而尽,自己稍稍抿了一口。 阮之又敬孟丽,末了看了一眼两个年轻小姑娘:“不是让你们 来陪酒的么?傻坐着干什么?” 孟丽猩红的指甲扶在玻璃杯上,似有似无地晃了晃:“我说这两个小姑娘从哪里来的呢,原来是你叫来陪酒的啊。难不成现在还不放心傅先生?” “我也不是不放心。”阮之笑了笑,她喝得有些多了,两颊上沾染了微红,“就是担心傅先生在这里玩得不开心。” 孟丽收敛了笑意:“我和傅先生有正经事要谈,那就请你把她们带走吧。” 阮之眼珠子转了一圈,桌上菜上了不少,他的碗碟还是空空的,一口都没吃。 大约真的在聊正事。 明明心里已经愈发恼怒,阮之却笑得愈发甜美:“孟总,你是不了解我们长川。和他谈生意呢,你得让他心情好。” 傅长川斜睨了她一眼,也不打断她,就这么听着,顺手盛了碗汤给她:“讲了这么多,你口渴么?” 阮之看都不看一眼,继续说:“孟总,你知道怎么样他心情会好么?” 孟丽眯了眯眼睛,没有搭话。 “男人嘛,和年轻漂亮的小姐吃饭,心情当然好啦。”阮之笑眯眯地望向那两个小姑娘,话锋一转,眼神落在孟丽身上,“和老女人吃饭,心情就差啊。” 噗的一声,蒋欣然差点就把那口红酒喷出来,手忙脚乱地拿纸巾去擦。 阮之依旧泰然自若,一副“我找了小姐是为了帮你”的无辜神色,又冲孟丽笑了笑。 孟丽这大半辈子一直是被人捧着的大美女,可 惜红颜迟暮,美丽可以渐渐变成优雅,但依旧抵不过一个老字。就仿佛用再多的lamer,做再多次的精油护理,抵不过一个十七八岁小姑娘抹一层大宝,粉底液都敢不擦就出门。 她终究还是介意的,气得双唇微颤,一时间却又没法反驳阮之,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再没有望向阮之,只对傅长川说:“那个项目你考虑一下吧,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你们慢用。” 孟丽走后,阮之趁着傅长川没看见,悄悄冲蒋欣然眨了眨眼睛。 后者心领神会,也站起来说:“阮之,他们还在隔壁包厢等着呢。” 有外人在的时候,傅长川从来都是彬彬有礼的,微微颔首说:“蒋小姐,你先走吧,我还有事和她聊一聊。” 蒋欣然看了一眼阮之,见她没什么反应,只好招呼那两个女孩子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