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行挑挑眉,不以为然,转身冲着百坟地公交站走过去:“咱们这个样子,等下天亮了,公交车会不会拒载啊?” “我有车。”简青竹两步赶到他前面去,“不坐公交,浑身脏死了,要赶紧回去洗洗。” 许一行叹了一口气:“这套校服肯定不能穿了,后背被鳞片划破了,真他妈疼。许迟迟又要收拾我了。” 简青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而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到公交站,又朝后绕了绕,见到一个小窝棚。 应该是以前看坟场的人搭的。 许一行还在震惊什么车能停在这里,简青竹已经绕了个弯儿,他忙跟过去,一看就傻眼了,棚子后面停着一辆电动车,粉蓝色。 关键是,那是许迟迟的车。 他拧起眉毛看简青竹:“简青竹,你跟我姐到底怎么认识的?给她下了什么迷魂汤?这么快就被你收买了?” 简青竹不置可否地挑眉一笑,食指挑起钥匙摇了摇,说:“她说临时有事去隔壁市一趟,得要两天才回来。走得忙,你下午没回家吃饭,又没带手机,只能让我跟你讲一声。她还托我把车钥匙带给你,让你去殡仪馆给她骑回家,我就顺手借来用一用咯。” “啧。”许一行一把抓过钥匙,“简青竹你他妈真是不要脸。” 许一行幻想过很多次,他骑着帅气的摩托,或者自行车也行,后座上载着个漂亮姑娘,或者不漂亮可爱也行,两个人一起穿行在夜风中,一起奔向伟大的爱情与未来。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后座上第一回坐的,居然是个男的!还是个王八蛋!更过分的是,身下骑着的是粉蓝色的女士电动车。 连腿都伸不直! 确实是冲破了夜风,不过冲的是打完架之后的,凌晨的风,还他妈是带着血腥和鬼气的风。 啊,绝了天了!这什么世道啊? 许一行腹诽了半天,顺着清晨空旷的国道往前,电动车被锁了速度,开到最快也只有四十码。 走了一会儿,他忍无可忍地叹了一口气。 身后简青竹听见了,很欢快地笑了笑,对着远处吹了一声口哨,大声喊:“风驰电掣啊!爽!” “发你妹的疯!”许一行骂了一句,故意摆了摆把手。 车身跟着狠狠一动,简青竹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伴随着许一行一路的骂骂咧咧,终于是到了棠花街。 街上的人都还没起床,车嘟嘟停在下街,简青竹长腿一伸,跨了下来,一回头突然不动了。 “还不滚回去洗你的澡?还要上课呢。”许一行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也从车上跨下来,顺着简青竹的视线一望,也愣住了。 在隔壁商业区的高楼遮挡之下,看不见初日,看不见东边的天空,但是能看见光。 清晨的光极清澈,透过青砖的老房子,从各种缝隙之间投- she -到街面上,明暗的界限太过明显,却又极快地被消融,因而显得无情却缠绵。 看那光看得久了,眼前就一片发白,望向暗处的时候,视线里会骤然出现一片暧昧的昏暗,或者五彩的斑驳。 天亮了。 “跪安吧儿子。”简青竹轻声说了一句,转头走了几步,开锁。 直到门砰一声关上,许一行才回过神来,骂了一声:“滚你大爷啊简青竹,我他妈迟早要报仇!” 而后也进了自己家门。 清晨六点,棠花街依然安静。 身上果然到处是擦伤和青紫,许一行洗澡的时候对着镜子,看见背后一条一条的小口子,全是那黑蜃鳞片划伤的。 胸前一大片淤青。 他虽然不壮,但体质很好,从小打架打大的,对伤势也能有个大的判断,仔细吸气呼气,感受了一会儿,呼吸是顺畅的,只有点皮肉痛,应该没什么内伤。 这么一检查不由得暗暗心惊,还好那什么黑蜃没有立即勒死他。 一个热水澡洗下来,脑子开始有点迷迷糊糊了,许一行一边穿衣服,一边跟睡意作着斗争,那领口却不知道怎么的,塞不进去脑袋。 他伸手猛地一拉,太使劲了,没留神手一甩,咚一声撞在旁边衣柜上,剧痛唰地传来,叫醒了脑子。 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那一拉,把一只袖子硬生生套在了脖子上。 我靠,马上要被勒死了! 他慌忙又去扯衣服。 这可真是- yin -沟沟里头翻船了,没死在万人坑中,没死在黑蜃尾巴下,难道要死在校服的袖口里吗? 这太让人难以接受了,还不如吃水煮蛋被噎死呢。 心理还没波涛汹涌完,又是咚一声,手拽着刚刚脱下来的衣服,又撞上了柜子边。 龇牙咧嘴地甩了半天手,床上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拿起来一看,是一条好友申请。 对方头像一片空白,名字是“竹子”。 许一行“啧”了一声,点了添加。 消息进来的时候简青竹刚套好了校服。 点开对话框,板桥环奈的头像下面有了字,显示着“你已添加了老子天下第一,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他勾起嘴角一笑,眼里却没什么温度,顺手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儿子,赶紧出门,上学要迟到了。” 过了一会儿楼下对面传来关门的声音,手机跟着又震动一下,简青竹看了一眼,走到窗边。 头伸出去,果然看见许一行在下面等着。